“北风,餐桌上的山药煎饼,你拿些给对门新搬来的邻居。”
声音是正在准备午饭的崔北风母亲发出的。
窝在客厅沙发里玩手机的崔北风伸了伸脖子,朝餐桌看了一眼后,便将视线挪到开放式厨房的母亲的背影上。
“我忙着呢,吃完饭再去送。”崔北风说完便又躺进了沙发里。
她这无意的一句顶嘴惹得母亲不得不关了灶火,拿着锅铲便站到了她面前。
“忙着呢?”
听着母亲略阴阳怪气的声音,崔北风不免放下手机抬眼看看站在眼前的妇人。
母亲笑得像只狐狸,看得崔北风脊背阴森森的凉,她咽了口水后妥协地冲她飞快眨眼,“不忙不忙,我这就去。”
说话间崔北风的脚已穿进拖鞋里,毫不拖拉起身便直奔餐桌。
看着崔北风端着煎饼出了门,母亲才又回到了厨房。
一出门的崔北风便耷拉着脑袋,看着手里的那盘煎饼呢喃,“万一这对门不喜欢山药煎饼呢!”
抱怨间她已站到了对面的门前,抬起手刚要去敲门,她忽而想到了什么,便又折返回去将自家最外那一道铁门拉开,而后再次站到了对门。
她敲门没多久便有人来开门。
迎面撞见一位老奶奶,崔北风忙站直身体,面挂笑容向老奶奶道明自己的来意,“奶奶您好,我住在您对门,”指了指身后,她接着说道,“这是我妈亲手做的山药煎饼,她让我给您家送些过来。”
崔北风也不管老奶奶是否接受了她此行的示好,赶忙将煎饼往她那儿递。
老奶奶倒也和善,且过分热情,接过煎饼后便要邀请崔北风去家里坐坐。
崔北风自是想拒绝的,可老奶奶一脸慈爱地拉着她的手,她半只脚已经踏了进去。
盛情实在难却,崔北风嘴角抽了抽,便随老奶奶进去坐了坐。
进去之后,崔北风不带任何企图地逡巡了一圈。
屋子干净整洁,许是因为需要打理的家具并不多。
崔北风坐下后,老奶奶递给她一瓶刚从冰箱里拿出的饮料时,两眼放光地介绍道,“我孙儿爱喝这饮料,你们这些小孩应该都喜欢。”
我不是小孩子了。崔北风正想回一嘴,话到嘴边,正对着阳台的那间房的房门蓦地被打开,她惊得话咽回了肚子里,忙转头往那儿去看。
从房间走出来的一个高个子但十分瘦弱的少年占据了崔北风的整个瞳孔。
来不及去看清他的面貌,崔北风当即眯起眼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就是老奶奶口中的孙儿?
听她说“你们这些小孩”时,她以为她口中的他只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佳明啊,快过来,这是你邻居姐姐。”蒲奶奶像是能辨出两个年龄相仿的人的大小,招呼微微发愣的蒲佳明过来。
她那有力的声音将两人的心神唤了回来。
崔北风睁着浑圆的眸子正要去仔细看蒲佳明时,他投过来的视线也正撞上她的,不过,下一秒的他却立刻转身回了房间。
“我这孙儿啊怕生。”蒲奶奶忙向崔北风解释。
崔北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快两人便开始话家常。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崔北风。”崔北风答得干脆利落。
她天生嗓门大,声音响亮,以至未关拢门的蒲佳明房内也能清晰听见她的声音。
崔北风。靠在门边墙壁的蒲佳明偷偷记下来她的名字,一个似能勾起一段陈年旧事的名字。
“北风啊,你在哪上学呢?”
“成良高中,奶奶,我开学就升高三了。佳,佳明呢?”崔北风问完时仍仔细想了想他的名字。
“佳明开学高二,也在成良高中。”蒲奶奶说这话时脸上绽出情感复杂的微笑,好似在担心自己高兴的过早。
“高二的第一周内就得选报文理科了,佳明想好选文选理了吗?”崔北风也不知怎么就忽而关心起一个还未正式认识的人的事情。
许是他浑身散发着软软糯糯的怯懦,惹得崔北风情不自禁想要去了解他,去保护他。
“我和他爷爷很少管他学习的事,佳明也没和我们提过这些事。要不你和他聊聊,你比他高一届,能给他不少指导。”
“好啊。”
崔北风不知道,她随口的一句应答,吓得房间里的蒲佳明赶忙坐到了书桌前。虽然有些许担心与崔北风正面交锋,与此同时,他内心是有几分期许的。
只是,就在崔北风准备去蒲佳明房间找他时,许久不见她回去、以为她趁机偷跑去玩的崔母亲来寻她,三人在客厅聊了没几句,崔北风便跟着母亲回家去了。
餐桌上,崔北风忍不住向母亲询问了些对门邻居的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体上是一对老人在这带孙子上学。”
“他父母呢?”怎么不在他身边?
“傻孩子,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有爸妈陪在身边。”崔父亲插了句嘴。
“哦哦。”崔北风飞速点点头,只是,她心里仍纠结着还是没能弄清楚的问题:蒲佳明父母去哪了。
“快开学了吧,高三复习要买的学习资料都买好了?”崔父亲问了句。
提到学习,崔北风很有话说,邀功似的说道,“买了,我还提前预习了资料的复习内容。”
“学习吃力吗?”崔父亲问完又补充了一句,“女生学理科总归是要比男生累些的。”
“爸,这就是你的偏见了吧,再说,什么事难得倒你女儿啊。”
“你就贫吧,高二上学期是谁没考好,回家一顿痛哭流涕?”
崔母亲一插话便毫不留情掀出崔北风以前的囧事,崔北风不禁向母亲投去一记幽怨的目光,“妈,这事你能记一辈子吧。”
尽管崔北风语气中尽是抱怨,崔母亲仍雪上加霜回忆那天的情形道,“谁让你一回家就莫名哭个不停,问你话也不答,还以为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那不是刚分科,第一次考试就考的一塌糊涂,被打击了自尊心嘛~”虽这话她也说了许多遍,崔北风仍要为自己再解释一遍。
“行了行了,你俩别斗嘴了,吃饭。”
崔北风忽而来了兴致,“爸,问你一个很离谱的问题。我和妈同时掉水里了,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崔父亲脱口而出,“你妈不会游泳,我当然救她了。”
“得,我自讨没趣。”崔北风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过,她竟还不死心地又问了遍,“如果我也不会游泳呢,你救谁?”
这倒确实难住崔父亲片刻,只是,他答案依旧是“救你妈。”
“……”
“你俩就不该把我生出来。”崔北风小声吐槽了一句。
饭后,崔父亲在书房里忙工作上的事,崔母亲在厨房里收拾,崔北风在客厅里溜达消消食。
刚走到玄关处的鞋柜旁,门铃被按响了,她顺势便开了门。
门外的人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开门,顿时僵在原地。
崔北风透过那道厚重的防盗铁门看见了门外的男生。
是蒲佳明?
她想了想后,提醒他往后站一些,而后她才推开铁门。
眼前的少年穿着白T黑裤,更显消瘦,崔北风想起前不久见着的蒲佳明也是这身装扮,而少年手里端着的洗的干净的碟子正是她家的,她便确信地大方喊了声他的名字,“蒲佳明。”
她记得他?
“我,我是。”蒲佳明说完,局促地将碟子递还给崔北风,匆忙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
你好,煎饼很好吃,我们都很喜欢,谢谢你。这话在蒲佳明心里反复念了很多遍,可见着她时,她先开口说了话时,他的思绪便乱了套,再难好好组织语言,只一句吐字甚至并不清晰的“谢谢”道明自己的来意。
崔北风见对方无意和自己搭话,便也要转身进屋,可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秒后,便及时叫住了已走到家门口的他。
“蒲佳明。”
身后那道清越好听的女声传来,蒲佳明当即站住了脚,他鼓足勇气回身时,她穿着室内拖鞋已走到了他身边。
他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谁知,她看了一眼他后,踮脚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口大人的语气,“你有点驼背啊,这习惯可不好,得改。”
崔北风丝毫没注意到,蒲佳明此时憋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来,见他不作回应,她以为他没听见她的话,便又提醒道,“以后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时刻记得挺直腰板,有效预防驼背,习惯后你这背自然就直了。”
崔北风似乎对解决驼背一事深有感触,全身神经绷紧的蒲佳明在不知所措中胡乱点了下头。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崔北风,北风吹的北风。你是蒲佳明,蒲公英的蒲?佳是佳人的佳?”
“不是。”蒲佳明以为她说的是“家人”。
“不是?”崔北风便又试了另一字,“嘉奖的嘉?”
蒲佳明没说话,只摇摇头。
“难不成是家庭的家?”
家庭和家人不是同一个“家”字吗?
蒲佳明忽然才意识到她第一遍时便说对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你刚才说的是这‘佳人’?”
“是啊,佳人。”
“嗯,是这个佳。”
话一出,两人都露出尴尬的微笑,对刚才那一番纯属浪费时间的行为表示无语。
“日月明?”“日月明。”
虽是不同语气,但两人确是同时说出。说完他俩便不约而同相视笑了起来。
……
开学前一天,酷暑难耐的崔北风将一个并不大的西瓜剖成两半后,取了两个铁勺插进两半西瓜里,而后拿起手机给蒲佳明发去一个消息。
崔北风:你在家吗?我现在要去你家一趟,你帮我开个门?
蒲公英:我在家,我现在就给你开门。
崔北风便将手机放入裤兜,双手将西瓜抱在胸前,艰难地开了自家房门后,她瞧见对面的门已打开,蒲佳明直直地站在房门口。
“帮个忙。”崔北风冲蒲佳明喊了句。
蒲佳明也不管崔北风想让他帮什么忙,二话不说便跑到了她跟前。
低眼看了看西瓜后,崔北风道,“一半是给你的。”
蒲佳明立刻会意,小心翼翼从她那儿接过西瓜。
两人突然僵在门口,崔北风赶紧缓解尴尬气氛,“有些事要和你说,去你家边吃边聊?”
惜字如金,蒲佳明略显恭敬道,“好。”
爷爷出去下棋,奶奶和崔母亲一起去超市买菜了,家里就蒲佳明一个。
虽说大人不在家,不过两人也不敢放肆,将西瓜搁在矮矮的玻璃茶几上,而后席地而坐,开吃。
崔北风挖了一大勺便直接往嘴里送,满心欢喜地咀嚼着,“西瓜和夏天果然绝配。”
话虽含糊不清,蒲佳明认真听,也听清了她的话。
瞥见蒲佳明还不动手,崔北风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不吃啊,不喜欢吃西瓜?”
“喜欢。”
蒲佳明目光真诚盯着崔北风,着急的语气也像极了在解释什么。
崔北风莞尔一笑,“喜欢那就吃啊。”
两人便各自吃着手里的西瓜。
期间,蒲佳明一直等着崔北风开口谈要说的事,可崔北风似乎忘了正事,只顾着吃。
刻意却又装作无意去看崔北风时,蒲佳明发现她脸上沾了西瓜汁,便将茶几上的抽纸挪到她的手边,想开口示意,却还是一个字没说。
崔北风没想这么多,抽出一张纸便擦了擦嘴角,而后继续吃剩下大半的西瓜。
蒲佳明盯了一眼她很快便扔在茶几上的那团纸,转而去看她时,发现她脸上的西瓜汁仍在,便也不说什么,抽出一张纸为她擦了擦脸。
崔北风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蒲佳明的贴心之举而停下,仍满口吃着西瓜,直到吃完,她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后,转头看见蒲佳明的那半西瓜还剩不少,便不再管他,一手托起自己的瓜瓤,另一只手在上面比划了一会儿。
随后,崔北风用勺柄在正对着自己的那面瓜瓤上掏了两个圆圈,并在两圆圈下深深刻了一段朝上的圆弧。
看了看成果后,她又在瓜瓤的背侧用勺柄操作了一番。
制作完成,她将瓜瓤笑脸的那一侧展示给蒲佳明,“看,这是笑脸。”转了半圈后,她继续说道,“这是哭丧脸。”
“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出吧?”
蒲佳明缄默不语,点了点头。
崔北风又不再去管他,拿出手机为自己和瓜瓤拍照留念。
不小心点到了切换摄像头的键,正低头吃西瓜的蒲佳明占了她手机的整个屏幕。
角度不错,脸的轮廓也十分清晰,崔北风没多想便正大光明**起这个异常静默但样貌好看的少年。
蒲佳明不敢抬眼去看崔北风,以为她很爱自拍,所以才拿着手机拍了许久。
他们吃完后便将茶几收拾了一下,而后坐在沙发上聊了起来。
“你是哪所小学毕业的?”
“四小,但是我在育才小学待过一段时间……”
“我就是在育才小学上的小学,”崔北风情绪激动打断了蒲佳明没说完的话。
蒲佳明像是再次想起了什么,仔细看了看崔北风后便挪开视线,又保持沉默。
崔北风以为蒲佳明对小学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转而问道,“说说你高中的情况吧,你手机里有你高一的成绩文档吗?”
“翻一翻微信聊天记录应该能找到。”蒲佳明说着站起身来。
崔北风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后,蒲佳明拿着手机从房间出来。
他已将班主任上传在家长群里的成绩文档找了出来。
崔北风接过他的手机后,在文档较后的一堆名字里找到了“蒲佳明”三字。
名单按总分排名排的,崔北风看了好一阵,总结得出他的整体成绩处于中下游。
不过,细细分析了他的每科成绩后,她劝告性地提议,“你理科成绩不是很好,我看了下,去除理科成绩,你的文科成绩至少在上游水平。想必你也是抱着选文科的心态,对理科松懈了一些。既然这样,开学后的文理分科填报表,你选报文科吧。”
蒲佳明确实是从初中开始便认准了升高中后一定选文科,只因物理严重拖了他的后腿,想到高中物理肯定更不简单,他对理科没了兴趣。
虽如此,蒲佳明在面对崔北风的建议时,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会选文科,而是好奇地问了句,“学姐选的文科理科?”
从没在蒲佳明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崔北风刚听他喊出“学姐”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愣怔了片刻才说道,“喊什么学姐啊,你叫我北风就行。”
“我读的理科。”崔北风说完便回了他刚才的问题。
理科么?
那颗坚持读文的心似乎一下子就被撼动了。
……
9月1日,高三(13)班,不少学生已来了教室,极少数人带了家长一同前来报名。
崔北风,自然是撇下在家闲着无事的全职太太——母亲,拿着暑假作业便来了学校。
大致九点,教室已坐满了人,班主任这才从办公室拿了些东西匆匆赶来。
班主任一踏进闹哄哄的教室,学生们本能地安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后,他们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开学的日子,他们见着班主任这么紧张作甚?
是该紧张的,对于那些开学之际仍在补暑假作业,而且还没补完的学生来说。
班主任在讲台前坐下后,提了几句和开学有关的事项便开始检查暑假作业。
将作业交给他检查完之后,就算报名成功,便可以回去了。因而,同学们纷纷抱着一叠试卷作业围了过去。
陆陆续续有学生离开,崔北风也拿着各科作业站到了讲台边,班主任瞧见她过来后,让她把作业分门别类堆到那几堆已叠得很高的作业上面。
她放好作业后,班主任便直接在表单上她的名字后面画上一个勾。
崔北风还来不及动身离开,当即有同学抗议,“老师您偏心,虽说北风成绩好,但这作业还得一视同仁,您都不检查检查她的作业?”
“北风同学暑假写完作业就拿给老师看了。”班主任向那人解释了一句。
崔北风的班主任,也即崔北风舅舅。一放暑假就拼命先将暑假作业赶完的她,拿着作业便去舅舅家给他检查。
舅妈看见她的那一堆作业后,不禁对舅舅埋怨了一句,“孩子们放个假也不让他们放松,布置这么多作业,瞧把孩子累得。”
崔北风舅舅小声喊冤道,“我也只布置了数学的那部分作业,六科老师都布置了作业,这才看起来多了些。”
崔北风对舅舅的话十分认同,便也劝舅妈,“两个月的时间做这些作业,挺轻松的。”
出了教室,崔北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楼上的9班教室走廊。
站在窗外往里看了看,崔北风一眼寻到了自己的闺蜜——顾之梦,她那高高扎起的丸子头格外显眼。
她托9班学生帮忙喊了一下顾之梦,顾之梦听见有人来寻自己,一猜便知是崔北风,转头瞅见站在窗户外确实是崔北风后,她偷溜着从后门出去和她碰面。
“我这还得好长时间呢,你先去学校逛逛,老地方等我。”
顾之梦来也匆匆,交代完之后去也匆匆,崔北风连话都插不上一句。
行吧。崔北风闷闷不乐地走下楼去。
刚走到二楼,望见自己所在高三教学楼前面那栋高二教学楼时,崔北风忽而记起了蒲佳明,便加快步子下了楼,奔到了高二教学楼的一楼——高一(1)班。
在教室外向里面四处张望了许久,崔北风才注意到蒲佳明在讲台一侧角落里站着,而他前面排着几个抱着暑假作业的学生。
崔北风便在窗户口等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蒲佳明的班主任检查起暑假作业比崔北风舅舅严苛不少,很长时间才翻看完一位同学的作业,似乎恨不能一页一页,一题一题检查一遍。
站了许久,崔北风腿有些酸了,她将脑袋伸进教室里,对着坐在窗边的那个女生小声问了句,“同学,请问一下,蒲佳明坐哪儿?”
那女生一早注意到站在窗边的崔北风,听了她的问题后,她很快便指着第三组最后一排,“他坐靠墙的那座。”
崔北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眼蒲佳明的座位,道了句“谢谢”后便绕到教室后门,猫着身子溜到了他座位上。
此时的蒲佳明一直盯着班主任看,并没注意到崔北风来了,且坐在了他座位上。
崔北风本想安安静静等蒲佳明回来,而后和他商量一下骑电动车载他回家的事,谁知,她刚要伸脖子去望他,蒲佳明的同桌焦建成一脸好奇地盯着她问道,“同学,你是不是走错班级了?”
崔北风瞥了一眼焦建成便又转头去看蒲佳明。
瞧见她不想搭理自己,焦建成识相地埋头去补只写了部分的理科作业,嘴里念着,“我一个要选报文科的人,写什么理科作业!”
发觉蒲佳明脸色奇怪的崔北风正起了想要去洞悉他内心的念头,却在听见焦建成的话后,忍不住微微偏转头,斜视着将目光落在他的笔尖停在的那道题上。
高一的题对崔北风而言着实简单,她边看题时脑海中就已经自动浮现出解题思路,而焦建成一副难以下笔的模样,她没忍住,拿起蒲佳明放在桌上的一只笔,在他的作业上大肆挥洒笔墨。
在焦建成愈发诧异的目光下,崔北风不出一分钟的功夫便完整地写出了那题的解题过程。
焦建成只记了一眼她最后写下的答案,而后翻了翻并无解答过程、只有最终答案的这道题答案。
和答案对上了!
焦建成立即向崔北风投去浓浓的敬佩的目光,像是在赞叹她“牛人啊”。
“同学,你是理科班大佬吧!”焦建成这时十分好奇崔北风的身份。
“算不上什么大佬,不过是比你们高一届而已。”崔北风淡淡回他。
“原来是学姐啊。学姐,你是哪个班的?有空我亲自去你班上膜拜膜拜你。”
崔北风并不打算告诉他实况,便扯开话题反问他道,“你一个男孩子,选文不选理吗?”
“选文选理和性别没关系吧。而且,我们高中的传统,虽说高一不分科,但一至七班明显偏文向,高二的文科班学生大多来自高一时期的这七个班。”
有点道理,也难怪蒲佳明文科成绩这么好。
正思索着,讲台处班主任略带怒气的声音在不算安静的教室响起,崔北风只觉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你这理科作业是一个字没动啊!”
前面的那些男生的个头实在不低,崔北风索性跪在凳子上,将讲台上的情形看了个清楚。
被训话的竟是蒲佳明!
崔北风不再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瞧见蒲佳明一副视死如归但又羞愧难当的模样,她的面容因或担忧或困惑的心情而沉了下来。
只见班主任边翻了翻蒲佳明的其他理科作业,又是一句,“蒲佳明,你理科作业真是一个字都没动!”
蒲佳明不说话,若是依旧坚定选文科,他此时或许会自己轻声辩上一句“我一早想好选报文科,我会选文科”,但现在,他只想承了这份批评,而后默默退下讲台。
他不喜欢这种聚焦全场目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一只被人观看的动物,且是钻不了地洞的动物。
许是感受到蒲佳明的尴尬,班主任便主动给他找了个台阶下,“所以你是打算好了会选报文科留在班上?”
班主任本想着蒲佳明应了一声“是”后,便让他回去。谁知,蒲佳明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公然说出有违自己行为的话,“老师,我报理科。”
班上投在讲台的目光只在班主任发怒的那一刻聚集了起来,此时的他们大多又各自聊了起来,在虽不是特别闹腾的教室里,崔北风看着蒲佳明的唇,才确信他说了会选报理科。
而班主任再次提高了音量的声音传到崔北风耳朵里时,她不敢相信他是这样的蒲佳明。
她以为,不管选文选理,蒲佳明都会兢兢业业把每一科作业都写完;她还以为,他此举是铁了心要报文科,可他现在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自相矛盾的话!
第五章:报名,她是家长(二)
崔北风可将蒲佳明的行为认定为叛逆?
她并没这样去评判他,不过,班主任却觉得蒲佳明确实是青春叛逆期到了,“蒲佳明,你这样可不行,你家长没来吗?”
是要被请家长了么?
爷爷奶奶怎么经得住这番折腾!
蒲佳明慌乱摇摇头,就在他慌不择言打算说上一句“我没有家长”这样的话时,一早意识到情形不对劲的崔北风已快速溜到了他身边。
可以辨得出她是从第三组跑过来的,蒲佳明这时更担心的是,刚才那些事,她都看了去。
他眼里满是错愕且夹杂着羞愧,崔北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垂在大腿外侧握紧的拳头,而后急忙向他的班主任解释,“老师,我是蒲佳明家长,他刚才说错了,他昨天还和我说要报文科呢。”
崔北风的加入使得班上的同学纷纷向讲台注视。
各年级的佼佼者早已入了全校老师的耳和眼,蒲佳明的班主任自然是只看崔北风一眼便认出她来,“崔北风同学,你没事跑来高二瞎闹什么,快回自己班去。”他以为她还没报名。
“老师,我没闹。我是蒲佳明姐姐,我这不是报完名想来等等蒲佳明一起回家嘛~”
话一出,同学们更是被讲台上的人和事吸引了,仿佛有种探听八卦的乐趣在牵引他们的目光聚在讲台。
果然,学生只记得全校第一名,高二的人都知道高三理科第一名是神一般的天才少年——王桀,却不知高三这万年老二正是讲台上的女生——崔北风。
蒲佳明班主任的目光似信非信地在崔北风和蒲佳明身上流转,随后,为了不耽误其他学生的时间,他便让她将他带回去。
“谢谢老师。”崔北风笑得灿烂。
抬头瞥见蒲佳明处于发愣状态,崔北风不着痕迹捏住他的手腕轻晃了晃,“回家了。”
回缓神来的蒲佳明没去看崔北风,只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收拾一些东西。
他的情绪有点怪。崔北风睁着晶亮的眼睛站在蒲佳明身后。
焦建成凑到崔北风身边,真诚夸赞她道,“原来学姐就是崔北风啊,高三理科第二,厉害厉害。”
“我还以为除了教师,全校都只知道各届的第一名。”崔北风依旧注视着蒲佳明的背影。
“没想到佳明这小子居然有一个理科这么厉害的姐姐,不过,你们俩一个姓崔,一个姓蒲?”
“我妈是蒲佳明的姑姑。”崔北风脱口便接上了焦建成的话。
蒲佳明收拾课外读物的手顿时一僵。
他确实有个对他很不错的姑姑,不过不在本市,他不常见着她。
焦建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崔北风聊了起来,蒲佳明将书包塞得满满当当后,转过身来,不打算插话打扰到他俩的他干站着。
不过,眼角余光瞥到蒲佳明转过了身,崔北风在回答完焦建成最后一个问题后直接抬头向蒲佳明看去,“收拾好了?”
“嗯。”
在焦建成久久难以消散的羡慕的目光下,两人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高一教学楼后面那一片是学生停放自行车的区域,蒲佳明的自行车就停在那儿。
照往常,蒲佳明离开教室后会穿过高一教学楼一楼的楼道,去到停车区,骑上自行车便回家去。
可这次,崔北风也在。
而且,她在教室里提了要和他一起回家,还未用自行车载过人的蒲佳明忧心着接下来自己定会让她失望。
正当他失了魂要沿着熟悉的路线往高一教学楼走去时,崔北风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走错了,这边。”
蒲佳明低下头来看崔北风时,她朝高二教学楼旁边那片小树林指了指,“我们去教师宿舍楼。”
说完,崔北风自顾自下了石阶,踏上了树林里鹅卵石铺的那条小路,回转身来看见蒲佳明还愣在原地,她快速朝他挥了下手,“别愣着啊,我带你先把书包放下。”
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还有其它安排?
蒲佳明不忍让她等,也不深究她的心思,跟上她便去了他从未踏足的教师宿舍楼。
穿过树林是一条长长的宽宽的沟渠,沟渠的那一侧便是教师宿舍楼了。他俩从拱桥走过,沿教师宿舍楼走了一段距离后,蒲佳明见着了停满了车和电动车的车库。
他还来不及仔细瞧一瞧车库的全貌,崔北风径直走了进去,他也忙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在一辆浅绿色的小型电动车旁停下,崔北风拿出裤兜里的钥匙,打开了那电动车的后备箱。
“好了,把你的书包放进去吧。”
见蒲佳明没有行动的意思,崔北风便扒拉着他的书包肩带,替他将书包取了下来,而后硬生生将他那个比后备箱大一些的书包塞进了后备箱。
一副干成大事的样子拍了拍手后,崔北风这才向早已处在云里雾里的蒲佳明解释道,“我上下学都是骑电动车,以后每天我都载你吧,这样能省不少时间。”
蒲佳明一股脑就要点头答应她时,想起了自己的自行车还放在学校车棚,微低下的头即刻向旁侧转去,摇摇头。
瞧他又像点头又似在摇头,崔北风狐疑,“你这是同意了呢还是不同意?”
“我骑了自行车来学校。”
换言之,今天不行,我得把自行车骑回家,但是以后我可以坐你的电动车上下学。
“我当什么事呢,那你待会儿骑你的自行车和我一起回去,书包就先放我这了,我帮你带回去。现在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以为他会问一句“去哪”,可他直直点了头。
得他应允后,她便将他带出了学校。
自此,蒲佳明便开始相信这个只是邻居的女孩,时常跟在她身后。
其实,蒲佳明和崔北风同龄,只是,蒲佳明比崔北风小一些且低一届,理科生崔北风成绩优良,而蒲佳明文科成绩中上游,理科成绩中下游,下决心要和崔北风考同一所大学的蒲佳明最终还是因为临时起意而选报了理科,忧心蒲佳明成绩的崔北风有意无意会和他聊起在他学习进度内的习题,以此帮他提高成绩。
两人一直维持着她带他尝试新鲜事物,他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状态。直到高驹乐的出现。
那天放学,蒲佳明等在自己教室的走廊处,从楼上下来的崔北风撞见了从蒲佳明教室出来,手里拿着篮球的高驹乐。以为自己对高驹乐一见钟情的崔北风向蒲佳明打听了高驹乐的情况后,在高三这一紧张的奋战高考之年,她扬言要追他,并委托蒲佳明帮忙:帮忙递情书,帮忙约他出来见面,帮忙探听他的爱好,帮忙给他送她的独家笔记资料……
那个静默少年仿佛越发寡言了,沉浸在初次动心的崔北风,并没发现蒲佳明的异常,依旧待他像从前那样。
不过,一次次被拒后,崔北风对高驹乐失去了耐心,这段明恋无疾而终。
而得知崔北风彻底放下高驹乐后,变得自信乐观起来的蒲佳明又放心大胆地站到了她身边,继续着和她待在一起的有趣的生活。
高考之际,为崔北风庆祝生日的蒲佳明和顾之梦合力将她约到了一家还算高档的餐厅,不幸的事,那天的那家餐厅的某种海鲜所含某种怪异毒素严重超出安全限量标准,除了对海鲜过敏而未食用的崔北风躲过一劫,闺蜜顾之梦和蒲佳明和当天其他顾客一样,中毒严重。
已有人中毒死亡的新闻传出后,崔北风无心准备高考事宜,整日里往医院跑。
蒲奶奶无可奈何给蒲佳明生母打去电话告知情况,蒲佳明因而被送往了国外,一去再没了踪迹。
是啊,一去再没了踪迹,昏迷之中穿越去了异世界,在第一世便遇见了和崔北风长得一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