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_第四十四章 引离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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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引离樽

冯妙摇头,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希望能见到拓跋宏,她不能留下恶名任人指摘,因为她不想成为拓跋宏的负累。

高照容走上前,柔婉语声中透着焦急:“万一那几位亲王待会儿真的往青岩寺来,恐怕不是那么好收场的。冯姐姐,不如先在平城内换个地方躲一躲吧,等到皇上回来自然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冯妙尽力让自己定下心来,昌黎王府显然不能去,昌黎王也随圣驾出巡去了,冯清才有机会拿到那些东西。高氏也有府邸,可冯妙并不敢相信高氏。平城虽大,仔细想来她却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犹豫不决间,有侍卫进来跪禀,山腰处的哨卫传来消息,已经隐约看见亲王的仪仗往青岩寺来了。冯妙推开窗子向外看去,青山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天际,近处的山腰上,一队车马渺小如蝼蚁一般,在山路间缓缓移动。忽然涌入的空气,带着山间微凉的水汽,冲散了室内的困顿。

冯妙转回身,对高照容说:“我的确不能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妄议罪名,至少我该弄清楚,我的生父究竟是何人。”

她叫忍冬去煮一锅豆汤来,盛进小碗里,挨个儿送给门口的侍卫,让他们喝一口豆汤解解渴。两边的侍卫都有些顾虑,接过豆汤在手里,却迟疑着不肯喝下去。冯妙也不强求,分好豆汤便转身折回屋内。

不一会儿,屋内便传出孩童的哭声,高照容的声音又急又怒:“你是怎么照看二皇子的,眼睛明明已经好了,怎么这会儿又红肿起来了?”

香茗的声音透着惶恐:“娘娘,奴婢没有怠慢,大约……大约是山间的水不干净,二殿下的眼睛才……”

高照容匆匆打断她的话:“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取新鲜干净的人乳来,给恪儿冲洗。”

“娘娘……找好的奶娘都在宫里,一来一回,恐怕人乳就不新鲜了……”香茗的声音越来越低,还带上了几分哭腔。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高照容一脸忧色地走出来,要乘马车下山。在她身后,婢女模样的人抱着二皇子拓跋恪,低垂着头跟在高照容身后,肩膀一耸一耸地动,像是还在啜泣。拓跋恪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脸上,挡住了她大半面容。

冯清留下的侍卫探头上前,想要看清婢女的容貌,高照容回头怒斥:“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有?耽误了二皇子的病情,皇上回来不会轻饶了你们!”她平常很少发怒,说话时语调总是柔婉妩媚,带着一点微微卷曲的尾音,此时忽然发起火来,倒让那侍卫吓了一跳。

此时屋内传出忍冬的声音:“娘子,您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这几天晚上照看着二皇子,都没睡好。”

侍卫看了一眼抱着二皇子的婢女,又想想屋内忍冬应该是在对冯娘子说话,眼神稍一转,便看见高照容又急又气时发白的面容,忙唯唯诺诺地躬身:“马车就在这边,娘娘请小心。”

高照容让婢女抱着恪儿先上了马车,帘子掀起时,她还用手挡住恪儿的眼睛,免得再被灰尘蒙住。等婢女坐好,她才紧跟着上车,吩咐驾车的小太监尽量快些。

她们走了一条僻静幽深的小路,避开了与议政亲王的车驾相遇。到山脚下时,马车悄然停在路边,那名婢女从车内轻巧地跳下,身上裹了一件素色披风,还用风帽遮住了头脸。

二皇子已经交到高照容手中,她掀开一角车帘,对那婢女模样的人说:“冯姐姐,要不……把这马车留给你吧,驾车的人是我从广渠殿带来的,应该很可靠。”

风帽之下,冯妙微微摇头:“你带着恪儿,不坐马车怎么行,再说我只是在附近躲一躲,并不会走远。”

高照容没再说什么,眼中泛起一层星星点点的泪光:“那你小心些,皇上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冯妙对她点头一笑,等马车走远,才沿着东花市宽阔的街道走下去。即使高照容帮了她脱身,她依旧不敢完全信任高照容,也不想让高照容知道自己会去哪里暂避。

东花市上,来来往往的人步履悠闲,店铺里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带着世俗安稳的暖意。整条街上,只有明秀堂大门紧闭,门前的红灯笼轻轻随风摇曳,却没有点亮。像明秀堂这样的地方,要等到夜幕降临以后,才会热闹起来。

冯妙凭着记忆,走到明秀堂西北角的小门处,上元夜当晚,王玄之带她进入明秀堂时,走的就是这里。她在门上轻敲几下,略等了片刻,便有小厮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眯眼打量着她问:“你要找谁?”

“我想找一下苏姑娘……”冯妙低声说。

话说了一半,那小厮不屑地打断:“找苏姑娘的人多了,一天能从街口排到街尾,苏姑娘这会儿在休息,没空!”

那小厮正要把门关上,冯妙抬手递上一件金缠银臂钏:“麻烦小哥去问问,就说有人受过她明珠相赠之恩,特来道谢。要是苏姑娘不肯见,我就走。”

听说只是问一声,又见她是个姑娘,不是寻常的恩客,也许真的跟苏小凝有些交情,那小厮才接过臂钏,叫她在这儿等着。苏小凝房里的那位公子,给的赏钱很大方,去跑一趟也不吃亏。

等了小半盏茶时间,那小厮才走回来,懒洋洋地对冯妙说:“苏姑娘让你进去,跟着我来吧。”冯妙点头答应,跟在他身后,一路穿过回廊。跟夜里莺歌燕舞、乐声靡靡的景象完全不同,白日里的明秀堂,曲径通幽、花木扶疏,不算大的院落内亭台楼阁俱全,还开凿了一泓曲水。

苏小凝的房间在一处二层木楼上,小厮把冯妙带到门口,就离开了。小厮踏在木板楼梯上的脚步声一路去远了,绣门才轻轻开启。出现在门后的,不是苏小凝,而是王玄之。他见着冯妙,眼中陡然现出一抹熠熠光彩,低声说:“先进来。”

冯妙跟着他绕过一扇蜀绣锦缎面屏风,一进内室便看见苏小凝斜

靠在床榻上,从旁边小案上的琉璃盘中,拈着一颗颗樱桃吃;修长的双腿轻搭在锦被上,被垂下的床帐遮住小半。

她看见冯妙进来,也不说话,只把头缓缓转过去,仰脸看着床帐顶。冯妙第一次主动踏进明秀堂这样的地方,本就有些紧张,这会儿又看见苏小凝衣衫半褪的样子,脸色微红地转开视线,对王玄之说:“大哥,能不能麻烦你,让我在这里暂避几天?”

王玄之嗓音温润如旧:“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又何必这么客气?”冯妙正把披风解下来,王玄之在她的衣衫扫了一眼,眉头便微微蹙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穿着宫婢的衣装?你……是逃出来的?”

冯妙轻轻点头,把事情简要地说给他听,最后叹了口气:“我从前想着,阿娘不告诉我过去的事,多半有她的缘由,那么我也不该强求。可是眼下的情形,却是逼着我不得不去弄清楚了。”

王玄之的眼睛牢牢凝在她脸上,双眸中涌动着墨色的波纹,像飘浮在山谷之中的雾霭一般。冯妙低头错开他的视线,即使她一味逃避,也明白王玄之对她的情意,她却不能同等回报。就连她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也是为了日后能毫无挂碍地与拓跋宏重聚,通透如王玄之,又怎会不知道?

“在这暂时避一阵,自然是没问题,不过……”王玄之缓缓踱了几步,沉吟着说,“你刚才也说了,皇后抬出了监国亲王来压你,皇帝不在平城,监国亲王便有权裁夺一切要事,权力等同于皇帝。要是他们派侍卫来缉拿你,区区一个明秀堂,恐怕也护不住你。”

冯妙一愣,恍然意识到,的确如此。她只顾想着避开眼前这一劫,却没想到整个平城都脱不开监国亲王的势力。

“妙儿,”王玄之走回她面前,双目炯炯地盯着她,“这几天大齐的使节就要返回南国,我可以跟随使节的车马队伍一起走,就算是大魏的监国亲王,也不能随意搜查大齐使节的随行车马。不如,你……”

冯妙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一时仍旧不能下定决心,算起来,拓跋宏应该再有六天左右就能返回平城,只要他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可外面的情形,却不容她有太多时间考虑。当天晚上,就有羽林侍卫拿着冯妙的画像,在东花市上逐门逐户地搜查。此时其他店铺已经准备打烊,明秀堂却才刚开张。明秀堂的老板娘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怕侍卫进来惊扰了客人,悄悄塞了不少金银在他们手里,又赔了不少好话,羽林侍卫草草在前厅搜了一圈便离开了。

侍卫一走,王玄之便让冯妙换上了轻便的衣衫,趁着夜色带她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内用布帘隔成内外两间,内间又有木板做成的夹层,王玄之扶她蜷在夹层内,低声说:“那些侍卫在别处搜不到人,一定还会折回来。等他们再来时,就没那么容易打发走了。你先在这里躲一躲,我去安排一下,要是胸闷难受……你就用手指敲敲木板,我会留意你的动静。”

不知道王玄之用了什么方法周旋,南朝使节竟然将预定的行程提前了整整两日,定在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冯妙闷在狭小的夹层里,只隐约听得见外面的声音,似乎是王玄之故意装出醺醺醉意,在跟其他的南朝官员说话。接着是一众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大笑起来,最后才是两人一前一后登上马车,车轮缓缓开始转动,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吱嘎声响。

马车转了几个弯,便吱呀一声停下,车外传来响如洪钟的声音:“大人勿怪,我们在这里奉旨搜查钦命要犯,劳烦大人请随行的人都出来一趟,查验过了立刻就放行。”

冯妙听着声音,依稀觉得应该是到了平城正南门,羽林侍卫竟然已经提前在这里安排了人,搜查所有出城的车马和行人。

那位使节崔大人,自然很不高兴,理论了几句。羽林侍卫说话倒是很客气,可态度却很坚决,坚持要查验过后才能放行。冯妙听见头顶的木板发出轻响,似乎是王玄之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车帘之外,南朝使节连同随行的官员仆从,都站在当场。羽林侍卫一眼看去,便知道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人,因为使节队伍里随行的,都是男子。

正要挥手放行,一名羽林侍卫无意间向王玄之的马车上一瞥,车上的帷帘被风吹起一角,隐约露出车内活色生香的景致。那侍卫高声叫道:“车里有个女人!”侍卫统领听到叫嚷声,立刻带着十几人围拢过来,伸手就要去掀帘子。

王玄之从袖中摸出一支碧色玉笛,轻轻压在车帘上,醉眼蒙眬地说:“这位兄台,还是不要看的好,给彼此留些颜面。”他说话本就文气,又带着些含混不清的南方口音,那侍卫统领倒有大半没听清楚,只知道他在阻拦自己,心里越发生疑。

侍卫统领扬手一推,另外一边已经有人飞快地掀开车帘。王玄之被他推得倒退几步,被随行的南朝卫士扶了一把,才靠着身后的另一驾车辕站住。他身形微微摇晃,像是醉得不轻,微眯的双眼却一直紧盯着车内。

帷帘掀开,车内露出一名容颜姣好的女子,上身只用一条一尺来宽的丝绢束住胸部,下身盖着一幅海棠春纹锦缎,只遮盖到小腿,露出一段莹白的脚踝,这人正是大半平城人都见过的明秀堂苏小凝。

这副样子被人看见,苏小凝也丝毫不恼,反倒柔媚无限地向王玄之看了一眼,拖着长声嗔怪地说:“玄郎,这是在做什么?”

南朝使节崔庆阳气得胡须直发颤,自己随行官吏的车里,竟然带着风尘女子,还公然做出这种举动。携妓同游虽然是士子中间的风雅事,可使节随行官吏毕竟代表着一国颜面,传出去总归是件有伤国体的难堪事。

掀开帘子的侍卫也愣在当场,眼睛盯在苏小凝身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侍卫统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劈手在那人后脑上敲了一下,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这位大人扶回去!”

侍卫统领上前,对崔庆阳说了几句好

话,怕他们吵嚷起来不肯罢休,挨个儿送回马车上,这才打开城门放行,仍旧命人盯紧了后面的车马。

使节车驾出了平城,王玄之便向崔庆阳告辞,说自己接到了父亲的书信,要快些赶回去。崔庆阳与琅琊王氏有些交情,算起来也是王玄之的叔伯长辈,眼见王玄之日日醉酒,又流连在秦楼楚馆中间,自然痛心疾首,此时就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王玄之对着他长揖到地,说道:“多谢崔大人教诲,只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他心里的抱负,连他自己的父兄也认为是大逆不道、痴人说梦,他索性就从不再对任何人提起。

崔庆阳连连叹息,不明白这个自幼聪慧的琅琊王氏旁支公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那句话说得不错,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好自为之吧。”

离开官道,王玄之让马车又走了几里远,才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村庄外,把冯妙从夹层里扶出来。冯妙整夜没睡,又蜷曲在窄小空间里,站起来时便有些费力。王玄之搀着她的胳膊沉声说:“不能休息太久,我们换一辆车继续走,快到南边的国境时再换水路。只要离开大魏的疆土,他们就没有办法抓捕你了。”

冯妙撑着车厢壁站起来,胸口像塞了一团木屑棉花一样,闷闷地喘不过气来,她捂着嘴想要呕吐,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腹中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苏小凝此时披了一件烟霞色外衣,赤着脚站在地上,眼神凉凉地看着冯妙,似乎在鄙夷她过度虚弱的身体,却还是拿了一条蘸过水的帕子递给她。

王玄之转身看着苏小凝,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们要加快些,明秀堂的人禁不住拷打,羽林侍卫迟早会想到她已经偷偷出城。”

苏小凝“哈”地一笑:“正好我也不想去建康,琅琊王氏的门槛太高,我可不敢登门。”她一只手钩住王玄之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胸前一下一下地点着,声音勾魂摄魄:“再说,你敢领我进门吗?你已经是琅琊王氏最特立独行的人了。”

王玄之神色有些尴尬,叫了一声:“小凝,你……”

苏小凝松开手,后退了几步笑着说道:“就是你请我去,我也不去,士族大家里面规矩最多,谁要去受那些规矩?”她摊开一只手掌,伸到王玄之面前:“拿钱来,你住了我屋子,听了我的曲子,还没给钱呢。”

王玄之也温和地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只玳瑁扇坠,递到她手中:“我随身没带那么多钱财,拿着这个,你可以在大齐境内向琅琊王氏索要布帛钱财。”他知道苏小凝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会改变主意,她说不愿去琅琊王氏家中,也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么,你要去哪里呢?”

“我这碗卖笑的饭,在哪里不能吃啊?”苏小凝从车上取下一双丝履,提在手上,咯咯笑着倒退了几步,沿着沙土小路越走越远,“也许过几年,我累了,就找个商人嫁了,要年老的、胖胖的那种,把家里其他的小妾,都赶出去,只准他宠我一个……”她的声音如风一般飘散,渐渐完全听不到了,除了锦囊里的金银,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只在手里用力攥紧了那枚玳瑁扇坠。

王玄之的马车装饰华贵,连厢壁用的都是极其名贵的木料,他用这辆马车,跟附近的村民交换了一辆轻便些的,沿着小路一路向南行去。

平城之内,监国亲王赶到青岩寺时,自然没能找到冯妙,羽林侍卫一连搜寻了几天,也没有找到人。

后妃叛国通敌,即使是废弃的妃子,也是必须禀告皇帝的大事。消息随奏表送到行营时,拓跋宏立刻便把仪仗和太子都留在身后,一人一骑连夜赶回平城。即使他昼夜不停地策马驱驰,返回禁宫时,也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他命人继续搜索,可直到四天之后,始平王带着仪仗和太子返回平城时,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崇光宫内,新任的殿中将军跪在地上,向拓跋宏禀告搜寻的结果。在皇帝的严令之下,他们几乎把平城的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可仍旧一无所获。最容易搜寻拦截的时机已经错过,而王玄之恰恰利用了这段时间,瞒天过海把冯妙带出了平城。

“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找不到一个弱女子?!”拓跋宏隐隐压抑着暴怒,“再去找!”

他的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殿中将军就不由得一惊,赶忙答应了退出殿外。

崇光宫中死寂无声,始平王拓跋勰随侍在一边,见此情景劝道:“皇兄,不要太过担心,皇嫂一向聪敏,她不会……”话说到一半便难以为继,孤身一人的柔弱女子,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更何况,要是她还安然无恙地在平城内,得知皇帝回銮,一定不会再继续躲藏下去。

拓跋宏用手撑着额头,声音透着浓重的疲累:“你叫几个稳妥的人去,把北海王悄悄绑来,仔细审问。要是他不肯开口,那就……动刑。”

始平王大吃一惊,俯身跪倒:“皇兄,臣弟知道您担心皇嫂的安危,怀疑这次又是北海王动了手脚,可……他现在是丹杨王的未来女婿,又恢复了亲王封号,万一动刑之后没有结果,反被他抓住了把柄,那可如何是好?”

拓跋宏轻轻挥手,连声音也缥缈如烟雾一般,双眼中血丝分明:“去吧,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朕再补偿他就是。”

始平王不好再劝,应了声“是”退出了崇光宫。

拓跋宏只觉胸口沉闷难当,耳中嗡嗡直响,空旷的崇光宫大殿内,蟠龙金柱上的龙爪都好像摇动着伸出来。他站起身,四下看了一眼,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她用过的墨砚,她睡过的床榻,她坐过的绣墩……

胸中如同翻滚过层层黑云一般,拓跋宏怒不可遏,对着外面高声吩咐:“去把皇后和她身边那个宫女,都带过来!”

领命而去的小太监刚走,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柔婉的女声:“皇上,容儿忽然想起件事,想着应该向皇上禀告,也许……能帮皇上找着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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