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_第四十三章 云涛卷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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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云涛卷霜雪

拓跋恪的眼睛仍旧有些发红,可那两颗黑水银丸似的瞳仁,已经滴溜溜地四下乱转,显然已经能看得清东西,也不大疼了。

“冯姐姐,当初是你肯帮忙,恪儿才能平安出生,现在你说的方子又治好了他的眼睛。我……”高照容说着话,眼睛又微微泛红,“我是真心想让恪儿叫你一声母妃的,虽说皇上的妃嫔论起来都是恪儿的母妃,可要是能多一个真心疼爱恪儿的母妃,那才是他的福气。”

小孩子长得很快,离宫几年没见,拓跋恪已经长高了不少。冯妙抱了一会儿,就觉得腰上坠坠的,疼得越发厉害。她不敢逞强,把恪儿放下来,手撑在腰上揉了揉。

高照容叫过拓跋恪,叫他跟婢女在门口玩,抚了抚他的额发柔声说:“去吧,别累着你冯母妃了。”拓跋恪小小年纪,已经被强迫着天天读书,生病又闷了许久,难得出宫一次,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扒着石阶缝隙里的几棵草,也能玩上好半天。

冯妙看着他与拓跋宏十分相似的五官,眼神一路追着他小小的身子跑来跑去,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孩子,拓跋宏一定会喜欢,其实他一向都对小孩子很有耐心。她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都已经完全变了,嘴唇弯曲得无限美好,连眼波也柔和得像水浪一般,说出的话更是温柔:“这个季节不好,要是恪儿仲夏时节能来,后山上有树、有草,还有很多小虫子,都是小男孩儿喜欢玩儿的东西。”

高照容含着笑说:“恪儿原本就该多来看望冯姐姐的,只要姐姐别嫌他吵。他呀,今天是看姐姐有些眼生,这才老实了,等熟悉起来就该调皮了。”

从这天开始,高照容便经常带着拓跋恪出宫,到青岩寺上香。她在拓跋宏来广渠殿时说起此事,满面羞愧地跪在他面前:“多亏冯姐姐提起的方子,治好了恪儿的眼疾。可容儿竟然对冯姐姐生出过嫉妒的心思,害怕冯姐姐生子,皇上不再疼爱恪儿了,容儿实在没有颜面再见冯姐姐了。”

她把心里这些见不得人的念头都说了出来,反倒显得既卑微又坦诚。拓跋宏见她言辞恳切,又想着冯妙在青岩山上难免觉得无趣,有个小孩子常去陪她解闷儿也是好事,告诫了她几句,让她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仍旧准她时常去青岩寺。

从高照容口中,冯妙也能时常听到拓跋宏在做些什么。他命人参照周朝的礼仪制度,结合汉、晋两代三公九卿的官制,制定了职员令,将机构设置、官员职责都一一列明,严令百官照此执行。他又命人在黄河之上筑桥,为大军南下做好准备。

他隐忍多年的雄心壮志,终于要用自己的方式一一实现,冯妙只遗憾自己这时不能陪在他身边。

似乎连上天也想要帮拓跋宏一把,姿容丰润、神慧早成的南朝太子,恰在这一年病故了。他是嫡长皇子,在南朝士子中又威信颇高,这一颗未来帝星的陨落,对南朝皇室的打击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南朝皇帝都不得不罢朝三日,以示哀悼。

太子早逝,常常也被说成是上天对君王失德的惩戒。拓跋宏抓住这个机会,效仿他父皇曾经的举动,带年幼的皇太子拓跋恂一起,检阅北魏最精锐的兵马,并拜谒太皇太后的永固陵。沿途遇到年长的老者,他都一一问候,还赏赐给他们许多金银布帛。他见到有成年男子不能娶妻,便下令将放一部分宫女出宫,准许她们自由婚配。他在用这种方式宣扬北魏统治者的德行孝义,为南征做足准备。

皇帝离京半月,高照容几乎天天都带着拓跋恪到青岩寺来,有时上山后天色晚了,她便干脆带着拓跋恪在山上留宿。拓跋恪的确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冯妙教他的字,他只要抄一遍就会了。

拓跋宏重新肯定了皇长子的地位,高照容却没有丝毫失望不平的神色,她几次对冯妙说起,她现在只想让恪儿平安无事,其他的都顺其自然就好。

这天傍晚,高照容刚带着拓跋恪上山没多久,天上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虽不大,可山间的石阶沾了雨水,就会变得湿滑难走。婢女进来劝道:“现在下山太危险了,要是抬轿子的小太监脚下一滑,磕碰了娘娘和二皇子就不好了。”

回宫也没什么急事,正好拓跋恪刚学会了斗草,正玩得兴起,高照容不忍心拘着他,便打算在山上留宿一晚。两人正坐在屋内剪着烛火说话,隐约听见前殿传来一阵喧哗声,像是有持刀的侍卫闯进了青岩寺。

高照容跟冯妙对望了一眼,见自己的婢女正在一边照看着恪儿,便叫忍冬去看看。忍冬去了没多久,就慌慌张张地回来,对着冯妙说:“这回……这回是新皇后娘娘找来了,还带着好多人,说要捉拿娘子。”

冯妙愣了一愣:“我有什么事值得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捉拿?”

忍冬喘匀了一口气说:“她叫嚷着娘子是南朝派来迷惑皇上的,如果不是山里的侍卫拼死阻拦,他们恐怕早就冲过来了。”

冯妙气得发笑,不知道该说冯清什么好,她从小在昌黎王府长大,如果自己是南朝派来的细作,那么昌黎王算什么?

高照容上前抱起拓跋恪,对冯妙说:“我带着恪儿,陪姐姐去看看,恪儿毕竟是皇子,他们不敢无礼。”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来,满脸关切地叮嘱:“皇上带太子出巡还没有回来,这会儿不在平城中,要是她蛮横起来,不管不顾地先对姐姐下了手再说,等皇上回来,就是再生气暴怒,也于事无补了。”

冯妙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拓跋宏正要南征,此时与南朝扯上关系,轻易就可以扣上阵前通敌的罪名,是可以当场处斩的。

“我们先问问她的缘由,万一情形不好,姐姐还是先保住性命,无论如何忍耐到皇上回京再说。”高照容说得十分诚恳,拓跋恪在她怀中,不叫也不闹,只大睁着一双眼睛看过来,手里还抓着一把参差不

齐的草茎。

冯妙抚一抚拓跋恪光滑的小脸,点头说道:“我知道轻重,不会跟她硬碰的。”

两人一起走到前殿,青岩山中的几名羽林侍卫,正跪在冯清面前,个个低着头却挺直了脊背,言语客气,态度却不肯有丝毫放松:“臣等奉皇上之命守卫青岩寺,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让任何人带走冯娘子。”

冯清脸色不善,正要说话,一抬眼便看见冯妙走进来,手里握着的绢帕在鬓边扇了几下,音调上挑着说:“正主来了,本宫不跟你们多废话了。”

高照容抱着皇子,只微微福身为礼,冯妙也只是虚合双手,向她略一躬身。冯清心里立刻腾起一股无名火,指着冯妙说道:“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跪拜?”

冯妙原本不想跟她争辩,可拓跋宏已经许了她不用跪拜任何人,她自己也不能随便对旁人屈膝,不冷不热地说:“我已经是奉旨修行的方外之人,自然该用方外之礼见过皇后娘娘。待会儿要是娘娘想上香或是解签,只怕还要拜谢我呢。”

冯清冷笑一声:“本宫可没那个闲工夫,今天是专门来抓你这个妖孽祸水的。”她对自己带来的侍卫呵斥一声,命他们上前绑了冯妙。

高照容上前几步,抱着拓跋恪挡在冯妙前面:“皇后娘娘,就算要抓人,也该有个理由吧。不然等皇上回来了,皇后娘娘要如何交代?”

“高贵人,这里可没你什么事,”冯清已经气急,语气越发暴躁,手指着冯妙说,“你要是硬要跟她扯在一起,本宫就连你一起绑了,替皇上好好审一审,你是不是也跟南朝勾结。”

拓跋恪毕竟是个小孩子,听见她陡然提高的声音,便有些害怕,可他并不哭闹,只是转过头,把脸埋在母妃的肩上,两只小手搂紧了她的脖子。高照容心疼地拍拍他的背,对冯清说:“皇后娘娘是不是要把我和恪儿都一并绑了?那正好,你就把我们都绑在一处,拿出你皇后的威风来,你如此欺侮皇上的幼子,看那些亲王老臣能不能容得了你!”

“你……”冯清没料到连高照容也会如此伶牙俐齿,冷笑一声说道,“好,你们一个个只管现在嘴硬,可本宫手里证据确凿,冯妙,这回你是赖不掉的。”

她转身从玉叶手里拿过一块玉佩,在冯妙眼前一晃:“这件东西,是从你那个下贱阿娘的房间里找出来的,上面的团龙纹,是南朝皇室才能使用的样式。你娘一个小小的歌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高照容转头看了冯妙一眼,像是在询问那东西是真是假。可冯妙一时也不能确定,阿娘的东西,一直都收得很整齐,连她也不能随便翻动。

冯清得意又怨毒地扬起脸:“光有一件玉佩还不算什么,下人在你们住过的地方,还发现了不少好东西。有一件十分精巧的赤金花钿额饰,用的是南朝少女中盛行的六瓣梅花妆式样。有一件襁褓幼儿穿用的旧衣裳,用的是南方出产的桑蚕布料,式样剪裁也跟北方的衣衫有很大区别。”

“当然,这些东西你还可以狡辩,说是从商队手里买来的,”冯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可偏巧还让我找着了一样东西,你猜那是什么?”

冯妙完全想不到冯清会找出什么东西来,她自从入宫侍奉太皇太后,就再没见过阿娘的面,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

冯清掩饰不住地发笑,似乎正享受着把冯妙一点点碾碎的快意:“是一张求娶阿常的合婚庚帖,那上面落着的男子名字,是建康萧云乔。萧是南朝皇族的姓氏,至于阿常,要是我没记错,不就是你那个娘的闺名吗?”

冯妙怔怔地退后两步,这句话带给她的震惊太过巨大,一时竟然忘了要反驳冯清的话。难道她……真的不是昌黎王的亲生女儿?

“阿常,阿常,”冯清肆无忌惮地叫着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对庶母应有的敬意,“本宫才想起来,这种称呼女子闺名的方式,好像也是南朝风俗啊。你那个无耻下贱的娘,带着你们两个野种迷惑了本宫的父亲,原来背地里带着这么恶毒的目的,她还不知道爬过多少男人的床呢!”

“你胡说!我阿娘才不会那样……”冯妙又惊又怒,可她脑中一团乱,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曾经问过王玄之,知道云乔是南朝太子曾经的表字,可那太子比她大不了几岁,不可能认识阿娘,更不可能早写下什么合婚庚帖。

此时佛像背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忍冬见事情不好,已经去叫了山中的其他侍卫过来,十来人冲进来,把并不宽敞的山寺前殿全都挤满了。

冯清冷笑一声:“你们这是要犯上作乱吗?”她把手里代表皇后权柄的赤金凤印举起:“本宫现在执掌六宫,有权处置失德的后妃,像这种通敌叛国的人,即使离宫修行,本宫也不会轻饶。来人,把她押回宫去,本宫要亲自发落。”

一旦被她带回宫中,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冯妙提高了声音说道:“通敌叛国是军国重罪,后宫无权处置,再说我现在是奉皇命修行,你这个内宫之主,无论如何也不该管到这佛门净地来。你既然有证据,只管收好你的证据,我就在这里,等着皇上回来裁夺。”

“皇上裁夺?皇上都已经被你迷惑了,本宫也是为了肃清后宫。”冯清向身侧的侍卫瞥了一眼,示意他们上前绑人。侍卫的身形刚一动,拓跋恪就“哇”一声大哭起来,高照容一面哄着怀里的孩子,一面对冲过来的侍卫说:“在皇子面前,你们也敢动刀动剑,日后皇上问起,你们担待得起吗?”

冯清也不甘示弱,指着冯妙说:“你们只管把那个贱人抓过来,本宫才是六宫之主,皇上回来有任何责问,都有本宫一力承担。”

她带来的侍卫都是昌黎王提拔过的,片刻的犹豫过后,仍旧向冯妙身边涌来。正殿内乱成一团,推搡躲闪间,殿门外又走进一人来,一面不住地咳

嗽,一面对冯清说:“皇后娘娘,请先停下。”

冯清快步走到门口,扶住来人,有些焦急忧心地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冯诞穿一件洒银长衫,原本合体的衣裳,现在竟然宽出来二寸有余,他原本就不是个健硕粗壮的人,此时几乎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的身体,已经被美人夜来的药力彻底损伤了,可其他人并不知道真正的缘由,只当他是染了什么恶疾。“聿弟真是胡闹,竟然把那些东西拿给了你,”他一面说话,一面用帕子掩着嘴,不住地咳嗽,“你竟然还带着人来这里闹事?听大哥的话,快些回去吧。”

冯清被他说得有些委屈,抄着他的胳膊说:“大哥,你怎么净偏帮外人?”

冯诞被她的不知好歹气得不轻:“她不是外人,是你姐姐。再说,大哥现在真正在救的人是你,你明不明白?”

冯清甩开手,一脸气恼地站开三步远:“什么姐姐,她根本就不是……”

“皇后娘娘!”冯诞喝止住她的话,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他竟然缓缓屈膝向冯清跪下去,“您真的要臣向您叩头请求吗?”

冯清从小敬畏这个大哥,不敢真的受他大礼,可她也丝毫不肯退让,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皇后娘娘,冯郡公,我有几句话想说,”高照容把拓跋恪交给婢女,“这件事无论真假,都是宫闱丑闻,不宜声张。再说皇上很快就会返回平城,事情理应交给皇上处置。这几天不妨先将冯娘子留在青岩寺,她一个柔弱女子,是跑不掉的,如果皇后娘娘不放心,我也可以留在这儿,陪着冯娘子一起等。”

冯妙自然相信拓跋宏,点头同意。冯清虽然不情不愿,可眼看大哥并不同意她的做法,又觉得那些东西足够证明冯妙母女都居心不良,便对着自己带来的侍卫说:“把她看好了,别让她逃走,也别让她寻死,等皇上回来,本宫看她还如何狡辩。”

两重侍卫都跟在冯妙身后走回后山,把小小一间禅房四面都围起来。其他姑子早就被各自赶回房去,连探头张望都不敢。

冯妙有心想要拜托冯诞照顾夙弟,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了,且不说他和冯清已经走远了,就是他站在面前,冯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早就怀疑,他们也许都不是昌黎王的亲生子女。

忍冬在一边劝慰:“等皇上回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娘子不要太担心。”冯妙有些愣愣地点头,真相大白?她甚至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如果阿娘真与南朝有牵连,在这个即将南征的当口,她回宫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高照容倒比忍冬镇定得多,她叫婢女先带了拓跋恪去睡觉,自己走上前握住了冯妙的手:“不管怎样,先休息吧,总不能在这时候累坏了身子。”

冯妙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想清楚,她没想到,这时陪着她的竟会是高照容。她摇头笑着说:“不必担心我,倒是恪儿年纪还小,恐怕受不住山寺里的孤寂苦寒。你不必一直陪着我,明天还是带恪儿回宫去吧。”

高照容也莞尔一笑:“我并不是真的要陪着姐姐,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恪儿毕竟是皇上钟爱的幼子,小孩子要用的东西也多,有个病痛不舒服也是常事。万一真有个什么不好,借着恪儿,我们也多些说辞,至少有人可以进出啊。”

她侧着头靠过来,带着几分亲昵倚在冯妙身边:“我是真的不放心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她只要回去稍稍一想,就知道凭着皇上对姐姐的喜爱,只会把这件事给压下去。我是真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伤了姐姐。”

她心细如发,所顾虑的事情也有几分道理。冯妙并不愿把自己的事情对人多讲,只叹了口气说:“但愿皇上能尽快返回平城……”

两队侍卫各为其主,互相之间连句话也不说。外面端进来的饮食,冯妙都让忍冬先拿去喂给捉来的野猫野狗,确定没有投毒,才会自己动口吃。她不能死,尤其不能平白死了再被人扣上畏罪自尽的帽子,她一定要活着等到拓跋宏回来。

也算平安无事地过了三天,高照容叫自己的婢女香茗回宫去取几件衣物来,顺便探听一下宫里的情形。侍卫只管看住冯妙,对其他的人并不阻拦。香茗去了大半天,一直都没回来,冯妙心里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

到傍晚时,香茗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进门便急着说:“不……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香茗一路跑回来,话都说不连贯,费了好大力气,才算讲清楚。

跟高照容预想的丝毫不差,冯清回去以后,果然越想越不能甘心。她也有几分后怕,要是真等到拓跋宏回来,哪能轻易饶得了她?反正已经闹开了,不如干脆闹得大一点,把冯妙逼死了,一了百了。

皇帝离京巡视期间,按祖制原本该由太子监国,可太子一来年幼,二来也跟着皇帝一同出巡去了,平城里的朝政就交给了几位颇有威望的亲王共同议定处置。冯清把这件事直接告到几位监国议政的亲王那里。事关重大,这些亲王又一贯对冯妙不满,当即便准备了鸩酒白绫,要赐死冯妙。

“奴婢偷听时,被他们发现了,关在明堂后面的耳房里,多亏高大人也在场,悄悄放了奴婢出来,还给了奴婢这个。”香茗拿出油纸包裹着的药粉,递到冯妙面前,“高大人说,只要混在饭菜茶水里吃下去,就可以让人昏睡,这一包,足够几十人用了。”她压低了声音,眼角向屋外瞟去,分明是在暗示冯妙,药倒了门外的侍卫,就可以安然逃走了。

高清欢配制的药方,药效应该万无一失,冯妙也相信高清欢总归还是不愿见她送命的。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像有人故意引着她往一个方向走去。此时逃离青岩寺,未必是明智的决定,可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却绝对是最不明智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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