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酒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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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为何心惊?旁的不说,单说这对话几人的身份便不同凡响。

那白衣文士自称“华山孟三”,那便是当今华山掌门秋叶剑客丁家山的师弟孟藻平!孟藻平名声鹊起是在十余年前剿灭鬼影门一战。这鬼影门原是一批扶桑浪人纠集而成,三十年前占了登州北边海面上的几个岛屿开宗立派,招徒良莠不分,与匪无异。先是劫掠过往商船、渔民,后来竟发展至上岸烧抢村镇,甚至勾结了倭寇攻击苏鲁一带沿海小的县城,将十余个县的府库席卷一空。

当时朝廷之兵已不能战,而执掌苏鲁两地沈岿沈国舅更非良善:遇敌则退,敌退则杀良冒功,更将匪情隐匿不报。苏鲁沿海距京中终归是远了些,在沈国舅上下其手之下,竟然屡因“杀匪有功”受赏!

泰山、崂山等数个当地门派不忍乡里糜烂,对朝廷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径直反了朝廷,于是定下了中原武林共灭鬼影门的计划,江湖群豪群起响应。当时江湖第一人天秤老人更是潜入济南府取了沈国舅的首级祭奠苏鲁两地被涂炭之生灵,中原武林士气大振,鬼影门自是节节败退。但这些扶桑浪人生性狡诈,所习忍术更是精于潜藏逃遁,中原群雄与之斗了数年终究未能寻到其巢穴所在,一旦群雄退去不久,鬼影门便又死灰复燃。双方纠缠数年之后,中原武林决定用间!八大门派纷纷选派门下弟子分别混入鬼影门,以期里应外合,一劳永逸根除匪患。孟藻平便是当初华山派送出的弟子。孟家原是福建海商,常有船至扶桑,是以孟藻平自小便习得扶桑倭语。借着这一便利,加之胆大心细,孟藻平是混入鬼影门下二十余名江湖人士中唯一没有露出马脚的,两三年后竟被鬼王安倍纯一郎收为义子。

剿灭鬼影门的最后一战端地是轰轰烈烈,在十余年后的今天还有人时常提及,均是一脸唏嘘。那一战,中原武林精英尽出,千余江湖英豪依孟藻平送来的地图进击鬼影门老巢,苦战三个时辰,碧海尽赤,最终生还者不足六百,且个个带伤。孟藻平终于在关键时刻斩杀鬼王安倍,携其首示众,鬼影门因此大溃。是役过后,孟藻平声名大振。

如今的华山孟三爷,不仅仅顶着当年一战首功的江湖威名,更因为华山掌门秋叶剑客丁家山闭关时遭遇变故废了双腿,而行二的春柳女侠又是秋叶的夫人,只专心练功与照顾丈夫,并不过问门下事务。近年来,整个华山派便是冬阳剑客孟藻平主持,孟藻平便是华山一派的实际掌门,各大门派掌门与孟三爷相见也多以平礼见之。华山一派也确实在孟藻平带领下欣欣向荣,丁家山几次将掌门之位相让,孟藻平均坚辞不受,其间一个义字更让江湖人士暗竖拇指。当年神机先生点评天下英雄时,给孟藻平用了一句:“法正较其输勇武。”江湖人士均道此评贴切,既说出了孟藻平在鬼影门卧底的经历如同当年法正引刘皇叔入川仿佛,又言明了他文武双全的本事。只是这孟三爷一旦脾气上来颇为暴烈,只要占住个理字,便有得理不饶人之嫌,全不似他的外表那般谦和。不过大家也都以为这是小节,多半也是因在鬼影门下多年潜伏经受压力所致。陈二留心看了看那白衣文士低垂的袖角,隐约摆动之间果然看到有苍松绣饰,越发料定此人定是孟藻平了。

这一桌上的其他几人也均非泛泛之辈。那胖大和尚智净乃是山西清凉寺主持。清凉寺在中原武林虽不属江湖八大派之一,但由于邻近北疆边境,门下俗家弟子多在北疆军中效力,寺中也曾组织僧兵对抗北胡,阖寺上下俱以“精忠报国”为念,在江湖上名声卓著。智净和尚幼时被北胡南下打草谷的马队斩了双亲,自小在寺中长大,与胡人仇怨极深,是以方才几人交谈中智净和尚谈及胡人时以胡狗代之。白眉的空音、短须的空闻分别是少林达摩院首座和戒律堂首座,都是参加过剿灭鬼影门之战的成名前辈,一身功夫深不可测。那蓝衫汉子自称是关东万马堂门下,又能叫孟藻平一声“孟三哥”,想来不是万马堂的大当家马行空,便是马行空的弟弟马行云。万马堂坐拥马场千亩,以知马养马训马贩马著称。马氏昆仲手头阔绰,好交朋友,又有熟识马性的本领,也可算得上是一方大豪。知道了这为首几人的身份,再仔细看看随行者的服饰,不难猜出那三桌人分别来自华山、清凉、少林、嵩山等秦、晋、豫三省的几门派,看来虽都是些二、三代弟子,陈二也无法叫出姓名,但顾盼之间已初显高手风范,必是几派精英无疑。

先是想到剿灭鬼影门的一战,陈二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当年自己正在北军中效力,不曾亲历此战,可每每忆及此战总不免如大家一般稍感黯然——不仅是为了那殒命的五百多英豪,更因为自己心中所仰慕的天秤老人便是在那一战之后淡出江湖,无人再见侠踪。摇完头,晃去黯然,陈二心中不由直犯嘀咕:这少林、华山、清凉诸派在长安城均有支派、甚至是嫡系子弟,以往门中长辈光降总免不了出城相迎,生怕堕了面子。可今天象这样几位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和着其他门派的精英潜行至此,在一个小酒馆落脚,实在是与常理不合。猛然想起智净曾说了个“姓苏的”,这满长安城姓苏,又能让孟藻平如此谨慎的,除了唐延堡苏家还能有谁?想想苏澈折节与自己相交的豪情,陈二又万万不能相信这苏家能与北胡挂上什么关系。一时之间左思右想竟怔然出了神。

其他乡农可不似陈二这般久历江湖,片刻之间便能生出这么多的想法。在经历了最初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后便对这帮江湖人士失去了兴趣,不知是谁挑起了话头,又问起小杨那十五年的“曲江春”来。

小杨本就存了炫耀之心,方才被生生打断已是憋了半天,听见有人动问,忙不迭地跳将起来,把手负在身后,腆着肚子开了腔:“说到这十五年的‘曲江春’嘛,滋味也就那样了,比咱们碗中的谢家老酒也就稍强一筹,”说着,向老谢头投去讨好的一瞥,老谢头却只是哼了一声,回敬了个白眼。见马屁未能奏效,小杨多少有些无趣,撇撇嘴,陡然将声音提得极高:“味道虽然也就那样了,但难得之处在于,这酒是苏大官人送的,十五年的‘曲江春’,一次就是两瓶,乃是苏大官人亲自送到我手上的!”

有人凑趣地发问:“不知是哪个苏大官人如此豪爽?”

小杨轻蔑地瞅了发问人一眼,继续撇着嘴道:“哪个苏大官人?长安城中又有谁能当得起苏大官人这一名号?又有哪个苏大官人能如此豪爽?自然是唐延堡的苏二爷了!”言毕肚子腆得更高,好似苏二爷的两瓶酒让小杨一夜之间长高了三分一般。

旁边众人听了嗡的一声就议论开了,言辞尖刻,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小杨的耳朵。那大意就是,苏二爷何等人物岂能认得你这半大毛孩子?想来这十五年“曲江春”的故事也必不是真的了。

小杨一听便急了,慌忙收回腆出的肚子,弯下腰来拍拍仍在出神的陈二,舞着手高声分辩:“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言啊,陈二叔也在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陈二叔啊。”陈二正想着心事,倒也没听清众人争论些什么,只是点点头,唔了两声,示意小杨说得不错。

小杨见众人仍有不信之意,便从昨日如何下地说起,说到日晒,说到下雨,直听得众人一片嘘声,这才讲出如何与苏澈相遇,苏澈又如何送了酒水,甚至最后只是听见苏淳说了一句“八骑迎客”,也被小杨讲得恰似亲见一般。扯足了架势给大家说明了这“八骑迎客”乃是江湖上尊贵的迎客之礼,迎客之家派出八名骑士,两两一对,分四批依次迎客,这迎得越远便表示越尊敬客人等等,给众乡农着实上了一节江湖礼仪普及课,混然忘记了自己昨日是如何缠着陈二给自己解释的情景。众人见小杨说得详细,陈二这老成持重之人也不曾制止反驳,这才信了八九分,但依然有人哄笑道:“嗨,苏大官人原是看了陈二哥的面子才赠的酒,倒不是为着你小子。”

小杨在众人哄笑声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仍辩道:“苏大官人是晓得我姓名的,陈二叔只说了一遍他便记住了,送酒之时还专门唤了我一声杨小哥呢。”说罢一派洋洋得意,身材仿佛又高了三分。

旁边有同是陈杨寨的后生见小杨志得意满的样子,不免遗憾道:“早知陈二叔早起喊我下地时便一同去了,白白浪费了这口福,便宜了这嘴上没毛的小杨。”

这边一干乡农说得起劲,那厢孟藻平等人听得是一清二楚。智净和尚最是心急,几次想跳将过去,揪住那侃侃而谈的乡下小子问个明白,这苏澈八骑迎客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却都被空音大师用目光止住,只得把青菜豆腐嚼了个满嘴,两个腮帮子撑得鼓涨,发出唔唔的声响。

待小杨等人的言语告一段落,孟藻平与空音交换了一下眼色,放下手中筷子,抓起形影不离的扇子便长身而起,先是走到谢老头的柜前,用手指夹起两瓶三年的“曲江春”,掏出块七八钱的碎银扔在柜上,摆摆手示意不必找零,就这么以手指夹着两瓶酒,施施然行到了小杨等人的桌前,将两瓶酒放在桌上,刷的一声张开折扇,在胸前晃了几晃,又张张袖角的标志,操着略带闽音的秦腔,冲小杨文绉绉地开了口:“这位小哥,在下华山派门下,素来仰慕长安苏堡主风采,可惜无缘识荆。方才隔席听得小哥言及苏堡主风采,不禁心痒难耐。有心效仿苏堡一二,敬小哥两瓶酒,只是这山野小店一时却寻不得十五年的‘曲江春’了。”

小杨方才饮得便不尽兴,方才说得兴起倒不觉得什么,这一闲下来才觉得话说得多了,口愈加干渴,正盘算着要不要排出几枚大钱来再要上一碗谢家老酒,见着两瓶‘曲江春’摆在面前,目光便似被粘在了酒瓶之上,再也挪动不开。听见孟藻平开口,这才连忙起身拱手道:“好说,好说。”心下却还伴着一阵鄙夷:没有十五年的,不是还有五年的嘛,干嘛拿这三年的来胡弄小爷?想来也是一个穷大方的主。

孟藻平不知小杨心中想法,抽动嘴角笑了笑继续问道:“适才听小哥言道唐延堡摆出了‘八骑迎客’,却不知堡中迎的是何方贵客?”

这个小杨如何回答得上来,却生恐对答不畅这“曲江春”便要离席而去,不由得支吾难言,一个劲地拿眼角去瞅陈二,盼着自家陈二叔能给打个圆场。

孟藻平远远行来时陈二便已醒觉,只是不明白他过来之意,便在一旁没事人一般继续饮酒,小杨的眼光投来只当未曾看见。

孟藻平对众乡农的对话听得明白,了解苏澈是冲着小杨身边的这个中年乡农的面子才慨然赠酒,早就对陈二留上了心。这时看小杨不住地对陈二使眼色,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头又迅即展开,复又把扇子摇摇对陈二道:“这位仁兄不知如何称呼?能得苏堡主敬重必定也是一条好汉!怎么这小哥一个劲地瞅您?莫非唐延堡迎得这客人还有什么不方便言说之处?”

陈二见孟藻平找上自己,自是不便继续装出浑若无事的样子来,联系刚才偷听到的对话心下想着:莫非他们认定苏大官人迎得乃是胡人?嘴上却是反问一句:“在下陈杨寨陈冲,大侠唤我一声陈二便是了,好汉是万万不敢当的。却不知大侠问这唐延堡的客人是要做些什么?”

孟藻平脸上不快之色转瞬即逝,仍是温言答道:“在下久仰苏堡主大名,此次来京,便计划着俗务一了便要登门拜访……如若唐延堡中来了贵客,我这冒冒然造访误了堡中待客可就唐突得紧了。因此,自然要问个明白了。”说罢,止住了摇扇的动作,一双眼睛盯紧了陈二。

陈二看出了孟藻平的不快,知道此人久居上位轻易容不得人质问,何况自己这乡下人身份?但苏澈倒底迎得是何人自己的确不知,因此答得也是坦然:“回这位大侠的话,我等只是昨日与苏大官人分手时,耳中听大官人的兄长说了一句八骑迎客,实在是未曾看见那贵客尊容。哦,我那侄儿一贯口大,喜好吹嘘,那迎客的八骑其实我等也一骑也未见着。这个的确是帮不上您了。”周围坐的还有头日一起见过苏澈的,此时也纷纷点头认可陈二所说。其余乡农都张着耳朵,目光在“曲江春”与孟藻平等正交谈的几人身上往返,听见陈二说出实情,不由又是鼓噪起来,皆笑骂这小杨说话不实,弄得小杨大窘之余挠头不止,将原本就散乱的发髻更加不堪了。

孟藻平盯了陈二一阵,又刷地一声打开扇子,连摇几下,目光从一干乡农脸上扫过,看看众人神色不似作伪,也就不再追问,却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方才听二位言语之中都提到苏堡主的兄长,既然苏堡主有兄长为何诸位都叫苏堡主为大官人?却不知这位大苏先生是否也如苏堡主一般豪气干云?”顿了一顿,孟藻平又解释了一句:“总是要把这堡中的关系略略搞清楚一些,免登门拜访闹出笑话来。”

陈二听了孟藻平问话,微微犹豫了一下,正想着如何把着问题搪塞过去,那小杨却嘴快开了口:“大侠您不知道?嗨,这大、大苏……大苏官人,唉,权且称他回官人吧,可与苏大官人是天差地别。大苏官人的爹与苏大官人的爹是亲兄弟,而大苏官人与苏大官人只是堂兄弟罢了。不过大苏官人的爹娘死得早,从小便是由苏大官人的爹养大的,所以苏大官人一直是叫大苏官人大哥的。俺说那天差地别绝对是有道理的!论外貌,论武功,论为人,苏大官人在整个长安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可那大苏官人就不同了,据说娘胎里便落下了病根,身子骨弱习不得武,昨日就连淋雨都怕!四十不到的人看上去老得足有五十多岁,却偏偏自命风流,经常在城中的堂子里出没,听说为这事苏大官人没少说他……我琢磨着吧,这大苏官人功夫不行,床上功夫必然也不行,身子骨弱嘛,何必总往堂子里跑空费这钱财……”

这小杨说得正在口沫横飞,旁边陈二低声喝道:“就是你费话多!人家大官人的家务事需要你来罗皂?”陈二刚刚犹豫不决不愿应答孟藻平的问话,就是因为苏淳不但与那豪气干云扯不上边,就连“差强人意”这四字评语用出来也是差强人意,碍着苏澈的面子实在不想多说。既然小杨说开了,倒也不便阻止,但听得小杨言语越来越不堪,这才忍不住出言喝止。

虽然小杨苏大官人、大苏官人一通如绕口令般的介绍,孟藻平倒也听了个明白,见陈二喝止小杨,孟藻平对陈二道:“这位英雄与苏堡主有旧?”

那老谢头听诸人扯了半天的苏大官人、曲江春的,想想小杨说起自家的酒比不上曲江春心里总是不服,这时听见孟藻平称陈二英雄,老头的倔劲又上来了,不待陈二回答,远远地就接上了话茬:“他一个老兵痞,就是会耍两把狮子,有那么点小臭名气。人家苏大官人出身名门,和他有个屁旧!你问问陈二,他和人家见得超过三面不?”

陈二听见老谢头叫唤地凶悍,却也不动怒,只是笑了笑算是承认老谢头说得正确。

孟藻平闻言也轻笑了两声,伸手取过酒瓶,先后拍开泥封,捏在手中把玩了一阵,放下一个瓶子,提着另一个给陈二面前的酒碗筛起酒来。陈二见状,慌忙虚虚将酒碗捧起以示敬意。酒方筛满,孟藻平便将瓶子置于桌上,轻摇手中折扇冲众乡农道:“打扰诸位了,桌上酒水还请诸位分了吧”,一回身,又低低地对陈二说道:“无论是否有旧,只请仁兄记得一点:不可因私谊废了大义!”说完,啪的一声合起折扇头也不回地走了。听着一众乡农抢着倒酒的喧哗之声,孟藻平嘴角向上抽了抽,却不知是讥讽,还是微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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