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在同一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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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的树枝将他们围绕，黑暗中，何南看见他们身周，至少三条河道在这里汇聚。
但每一条河道上都横亘着弯曲的树枝，如同字面意识般盘根错结，船只根本无法通行。
而即便在黑夜中看去，他也能看到河道上旋转的飞叶，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足以说明他们面对的状况。
史蒂拉已经第一时间投出了奇易递来的燃烧瓶，火光在那些扭曲的树枝上点燃出了片刻光亮——
“没有烧起来？！”奇易的声音充满惊诧，何南回头看了眼，她已经走上甲板，和史蒂拉站在一起。
想来面对这种状况她也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呆在船舱里，但状况的恶劣已经超出的预计，无法燃烧的植物……这些家伙针对他们发生了进化。
何南咬了咬牙，手中藏水仍是凝聚起无数火焰，准备应对从天空而来的攻击，与此同时——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火光闪烁，他的第一刀已经挥向席卷而来的带刺飞叶，巨大的火焰之刃沿树林上方横扫而过，坠落的火星点燃了两岸的树木，看来那里还是有能够燃烧的树木。
这让何南莫名地恢复了一些信息，他再度抽刀，半空中的飞叶随着他的动作一哄而散。
“避开了？！”——它们是在回避攻击，“史蒂拉，能对那些障碍物做些什么吗？”
“我用剑试试。”史蒂拉高声应道，船只又开始向前移去，何南让手中小刀在半空划出一个折线，火焰因此在半空旋转，旋涡卷入带刺的飞叶。
火光冲天，借着那燃烧的光芒，何南渐渐能够看清身周的状况。
不只是飞叶，两侧的河岸上，蠕动的黑紫色藤蔓正伺机而动，在火焰亮起的一瞬又藏回深邃的林间黑夜中。
情况更加不妙，他额上流下冷汗，再这样下去他们必输无疑。
这正是试炼之地的石碑展现给他的幻境，因为他，他们即将失败，火光熄灭、船只破碎、尸体沉入水中。
何南咬牙。
他们的船撞上前头的障碍，史蒂拉挥剑斩向那些树枝，后者发出一声脆响。
“剑可以给它们造成伤害……！”
然而这并没有太大意义，因为即便他们越过了这层障碍，何南也能清晰地看见前头河道上的飞叶小队。
“……右边！”他大喊出声，“史蒂拉，往右边走！”
船只立刻改变了方向，对于何南的呼喊声，掌船的史蒂拉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
右边的河道上，看不见巡逻的飞叶小队，在黑暗中，生路犹如火流星般闪烁着光芒。
“可是，就算那里没有飞叶——”其它的也会追上他们，归根结底，他们的路线已经彻底暴露。
“没关系，那些家伙……”何南压低重心，刀刃上力量汇聚，“我会全部解决掉！”
河面上狂风大作，飞叶的动作被停滞在半空，黑紫色藤蔓不再藏向丛林深处，何南只觉得自己眼中又一次出现了曾经见到的世界，被无数奇特的光充填，无数光连接成线，又与他手中的刀相连。
他向半空划出那道银线，刀尖掠过一个半弧，释放的能量让空气开始涌动。
第一道风吹散了空中的飞叶，第二道风帮助船只向前移动，第三刀风切裂了岸上藤蔓，紧接着，火焰又再度汇聚于天空，在风的作用下旋成旋涡，一口气将散开的飞叶全部点燃。
“好……！”他能看到的范围内，已经再没有敌人了。
船只撞上河道上的障碍物，史蒂拉挥剑将它们斩断，破碎的木屑四下飞散开来，他们飞快地冲进前头的河流中。
“船头被撞变形了。”前头传来奇易的声音，“没问题吗？”
“暂时没关系。”史蒂拉回答道，“现在的问题是追兵——”
“已经没有追兵了。”何南打断了她的话，他握着刀，在船上转过身，“但是，我可以确定它们之后还会再来。”
毕竟他们身在敌营中，若没有任何敌人，那才不正常。
他听见一阵踏在木板上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奇易从船舱的方向探出头。
“这么说来的话，这条河道不是很奇怪吗？”她说，“其它河上面都有飞叶，可是这里……”
从刚刚开始，他们就没有遇到任何敌人，无论是藤蔓还是飞叶，这里甚至没有巡逻的飞叶小队。
何南沉默。
他从方才起就不断计算着时间。
“只是还没有遇到而已。”他对奇易说道，“别呆在这里，要是战斗起来，会伤到你的。”
“唔……这里的确有点挤。”奇易歪了歪头，“那么，我去帮史蒂拉。”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希望奇易再在战斗中受伤而已。
可奇易没有听见，她已经跑进船舱，不一会儿，船头那里又传来了她和史蒂拉的交谈声。
何南只得再度沉默下来，四周河水潺潺，他默默从一数到了三百，三分钟时间过去，他们平安无事。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条河道真的有什么问题？可若是那样，这里未免也太过安静……
陷阱？隐藏路线？还是纯粹是他们抓住了一个机会……
他在船上坐下，紧绷的身体似乎随着动作放松了。
水声缓缓围绕在他身边，声音平静，战斗方才结束，再加上这原本就是睡眠的时间，松下一口气的何南竟不知不觉有些犯困。
“可恶……”仅仅因为暂时没有遇到敌人就放松警惕？他绝不允许自己这样。
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在挥舞小刀过后，他的手腕泛着酸痛，那刀子比看起来要更加沉重，挥动时仿佛有千钧之力挡在前方。
在下次遇敌时，他还必须用这手腕挥动小刀，再聚集起力量……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休息，他得做好对敌准备才行。
“啧。”何南强行打起精神，注视着后头的河道，黑夜笼罩着一切，天空中的星辰仍在闪烁着光辉，却并不能照亮他们的前路。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隐约腐臭的味道，那是被腐化的河水散发的，味道越来越浓，船只的速度也渐渐放慢了下来。
“史蒂拉说，这边河流的力量变得更弱了。”奇易又跑来了后面，“但是附近都没有敌人的样子。”
“……是吗。”何南的声音里颇有些漠不关心。
“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奇易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道，“你也是，因为一直在战斗，很累吧？”
“我还好。”何南说着，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奇易，“你呢？”
“为什么问我？”奇易哑然失笑，“我可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也在帮忙啊。”何南也试着露出笑容，稍稍缓解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肉，“我们所有人，名副其实的是在同一条船上。”
“说是这么说……不过，忙碌的程度不一样啊。”奇易自黑暗中忧虑地看着何南——所以她才会担心何南，希望他能够多少休息一下。
可何南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那样做的打算，反而像是意志坚决地想继续前进，他的脸侧在黑暗中坚定如同雕像般，史蒂拉也是如此，让奇易忍不住想要大声叹息出声。
她忍住了这一冲动，从后头拍了拍何南的肩，说道：“我拿点吃的给你吧，填饱了肚子才能打仗啊。”
何南这才想起来，因为他们一下午都在被追击的缘故，晚上也没有顾得上吃。
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让他不由自主地苦笑了起来，在此之前，他全然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种这种被人提醒过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好的情况。
“凡事都有第一次啊。”他自言自语道。
“什么？”奇易没听清他说的话，俯下身凑到他耳边想更仔细地听一听。
托福，她的呼吸落在何南耳边，在已经凉透了的夜色中平添几分燥意。
“我说，你说得没错。”何南回答道，把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等级，奇易“呜啊！”一声，急忙又站直身子，“敌人的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们得趁有时间做好准备才对。”
“嘛……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奇易揉着被突然放大的声音刺痛的耳朵，讪讪说道，“我去拿。”
她说着走向船舱，又在几乎要走进去时迟疑地回过头，问向何南：“你真的觉得，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吗？”
“那当然。”何南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就算它不是……我也会让它成为的。”
奇易不再说话，她从船舱里丢了几个烤好的水果给何南，后者捡起，狠狠咬下。
甜腻的味道转瞬充斥了口腔，这甜味的确足以让人打起精神……从另一个意义上。
何南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抓着它继续盯着眼前的黑夜，夜还很长，这片黑暗像是成了挥之不去的腐臭味的来源般。
他等待着自己的前方出现新的敌人。
——然而，直到黎明，这里的河流依然静谧无比，安静得如同要让他们在这里做一场甜美的梦似的。
“啧。”何南坐不住了，“怎么回事？这里……”
“嘘，别说话。”史蒂拉忽地说道，把声音压抑在了刚好能让何南听到的地步，“有声音。”
何南安静了下来，他仔细聆听着，从树林中、从沙沙声的彼端，他听见了声音……
正在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