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在向上延伸着。

站在楼梯间里，向上能够望到上面几层的楼梯，它们叠加在他们所在的位置上，一层又一层。

——但在靠近顶层的地方，理当看不见太多层层叠叠的楼梯。

徐浩之抬头向上，胆战心惊地剥离着头顶阴影的数量。

一层、两层……眼角开始跳了起来……三层、四层……

他以同样的心惊胆战放弃了细数，他忽地意识到无论他怎样数都不会有结果。

这之上的楼梯，让他一眼无法望到尽头。

“该、该怎么办……”洪梦昊已经彻底陷入了慌乱中，“这个、到底是……？”

“看起来是什么人的恶劣玩笑。”桃白业这样评价，“像这样的楼梯……不知道会延伸到什么地方。”

“简直和那条街道似的。”宵若梦也说道。

她的话让徐浩之的心头猛地一跳。

那条街……学校之外、仿佛会永无休止延伸的街道。

“也许走上去就会回到最下面。”徐浩之不由得喃喃自语。

“怎么说也不太可能吧？”洪梦昊有些生气，“又不是埃舍尔！”

“既然你这样说，那上面会有什么？”

“这……这……”他这么一问，洪梦昊顿时语塞，“我怎么会知道！”

“哈，明明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就这么断定其他人是错误的？”桃白业在半空嗤笑。

“我、这……！”

“好了，都冷静一下。”徐浩之连忙将争端的萌芽掐灭在刚出现时，“眼下的重点是这个楼梯。”

“说得也是。”桃白业嘟囔着，飘下来靠在徐浩之的肩头，“——会通向什么地方呢？”

“不进去看看的话，不会知道。”宵若梦说。

“等等，你们疯了吗？”洪梦昊险些跳了起来，“去那种地方？”

“这是我们能看见的最明显异常点了。”徐浩之说。

“那就更不应该贸然进入，不是吗？”洪梦昊咬牙切齿，“鬼知道会有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宵若梦这样说道。

洪梦昊以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这样觉得吗？”宵若梦淡然回望，“像是在邀请我们进去……”

“这……”

怎么会不知道？

她可是从那见鬼的屋子里生还过！

“不愿意的话，不去就好了。”桃白业说道。

幽灵女孩又一次腾起身体，她径直越过了一层楼梯，声音自上方向下回荡：“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洪梦昊以求助的目光看向徐浩之。

眼下，这四人中，唯一看起来可能同意她做法的就是徐浩之了。

可后者从未想过会被她投以这样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哑然失笑。

——颤栗感竟就在这莫名的情绪中渐渐平息了下来。

徐浩之的手轻轻握起，又缓缓松开，被贯穿的手传来一阵刺痛。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上去看看吧。”他说。

洪梦昊险些跳了起来。

“你脑子没问题吗？！”她尖叫，声音在楼道间回荡，“要去那种地方？！”

“我们过去就是这样做的，不是吗？”徐浩之扯了扯嘴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是如此。”

宵若梦的眼角跳了跳，没有说话。

桃白业在在这会儿从上面的楼层探下了头，说道：“喂，还磨蹭什么？”

“马上就来。”徐浩之说，宛如正在回应一句平日里的呼唤般。

“喂……”洪梦昊还想叫住他。

“就像桃子说的。”徐浩之顿了顿脚步，“你可以留下来。”

但他知道她不会这么做。

就像那天在屋子里，她也不愿独自留在黑暗中一样。

于是他向上走去，在他身后，宵若梦看了洪梦昊一眼，也转身踏上了向上的楼梯。

他们错身而过，洪梦昊垂下头，狠狠咬牙。

“可恶……！”最后，她低声说道，“怕了你们了。”

——比起不知道楼梯上有些什么的未知恐惧，还是被独自丢下的恐惧更胜一筹。

他们身在一个怪异的世界中，不仅前进是个未知场所，连后退也没有出路可言，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与同伴在一起，“安心感”就会不知不觉地涌上。

洪梦昊最终还是加入到了向上走的队伍中，桃白业在半空发出一声冷笑，她说：“终于意识到独自一人留下是标准的FLAG吗？”

与往日她在那废屋里说过的话如出一辙，惹得洪梦昊狠狠咋了咋设，不甘地瞪向她。

桃白业笑着越过了楼梯，身影隐没在了上一层的地板上，洪梦昊又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悻悻收回了目光。

她深知变成幽灵后，桃白业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而她一点儿也不想被对方带走情绪。

他们沿着楼梯往上走了一层，头顶上的楼梯还在反复折叠、直至消失在阴影中。

而这里……原本应该顶层才对。

“从我这里也望不见头。”桃白业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徐浩之想她大约是去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尽头，就像她去办公室时一样。

——为什么办公室可以？

这个问题忽地跃上徐浩之的脑海。

办公室和医务室，对他们……对现在这所学校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他在思绪中继续向上走去，他在脑海中不断整合着自己在这里遭遇到的一切，从发觉情况有异，到在这里不断向上走。

眼下这些阶梯还在不断地蜿蜒，桃白业时不时地从上头传来几句话，大多是在报告她仍然望不见楼梯的尽头。

徐浩之甚至开始觉得它们是无尽的，可他们踏上这里的目标恰恰就是寻找它的尽头。

忽地——宵若梦停下了脚步。

他们正站在某个楼层的入口，他们眼前，就是走廊和外头的天空。

“怎么了？”徐浩之和洪梦昊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向着她发问。

“没有什么。”然而宵若梦摇了摇头，“只是……夕阳。”她说。

徐浩之回头，就看见天空中，一轮夕阳正在熊熊燃烧。

明亮的、几乎要晃了他们的双眼。

“走到这里后，夕阳好似离我们更近了……天也是。”

徐浩之的心脏飞快地跳动着，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听觉上，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回头。

他生怕宵若梦的下一句话是“天好蓝”。

眼前的夕阳燃烧着，似乎要将他们带去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