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和自己说对不起吗?
对不起,自己误会了你,你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我很后悔伤了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会向自己解释吗?
因为我们立场不同,所以才发生了后来的纠葛,他们都逼我那样做,其实我心里是不愿意的,这些日子我也想清楚了,事情其实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愿意为了我的所作所为道歉,你愿意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她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桉吗?
白沧,我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她对他说了这些,他要不要这么轻易的原谅她呢?
若是他与公仪璇玑面对面站着,她就能看清他眼中的期待。
可公仪璇玑看不到他的脸,可猜测不到他现在心里的想法,所以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话题。
“魔族还会进攻仙界吗?”阿父昏迷不醒,仙界无人能带领大军和魔族相抗。
白沧自嘲的笑了一下,眼中的期待散去,变成了悲哀。
他慢慢转过脸来,眼神冰冷又讥诮,“你说呢?”
公仪璇玑......表示有被吓到。
但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公仪璇玑了,她学会了迎难而上。
公仪璇玑迎着白沧冷漠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白沧,你们魔族能不能不要和我们仙界打架啊?”
她一副讲大道理的样子,“你看,就像我们仙族的人在你们魔界不能生存,会被浊气腐蚀一样,你们魔族的人在仙界也没办法存活的,浓郁的仙气会净化你们的魔气,让你们逐渐失去反抗的力量,届时,仙界还是我们仙族的。”
白沧听后嗤笑一声,“你们仙族?”
公仪璇玑兔子点头,还眨巴眨巴眼睛,“对啊,所以何必要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呢?我们和平共处不好吗?”
“不好。”白沧恶意的笑道:“攻上仙界,把这些人都当奴隶一样圈养起来,正好本尊座下的魔物爱吃,本尊岂不是解决了口粮的问题?再说了,仙界的那些废物根本不敌我魔族大军,何来两败俱伤一说?”
公仪璇玑哑了口,良久才低声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白沧愣住。
她凭什么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他看向公仪璇玑的眼睛,正要出言讥讽,却在看清她认真诚挚的神情时,什么讽刺的话也说不出了。
她说的没错,自己的确不是那样的人。
千年前,他诞生在一个濒死的魔物腹中。
明明是魔物之子,却生来人形,还带着一身魔骨。
魔界里的人和物都想要他的魔骨,所以他自幼便是在杀戮血腥中长大的,他吃下的第一口食物,便是魔物的肉,喝下的第一口水,便是魔族的血。
他吞噬血肉生长,成年的时候,才勉强学会说话,但他的战斗天赋惊人,不出百年,便无人再敢觊觎他的魔骨。
魔界里,人人都怕他。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几百年,越来越有个人样的同时,能力也越强了。
当时的魔尊忌惮他的能力,便使计陷害他,试图杀了他,再夺取他的魔骨。
他虽中了计,可偏偏凭着一己之身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后还反杀了魔尊取而代之。
魔界之中,再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其后几百年,他在魔界过得很无聊,内心里甚至第一次感受到了孤寂的感觉。
手下怂恿他,说仙界很有趣,不妨上去看看,于是他便打算上仙界去瞧瞧。
可仙界的人视他如洪水勐兽,二话不说便和他打了起来。
以他的能力,就算手下留情了,那几个仙兵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后来,仙界集结大军,手下也带着魔族军队赶来了。
可他只是出来逛逛,并不想弄得兴师动众。
若是两边真的打起来,死伤无数不说,还要他去善后,此后便没完没了了,着实麻烦的很。
他讨厌麻烦的事。
于是他点了一个仙界最厉害的人和他对战。
不亏是仙界战神,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们打了三日三夜,他才险胜一招。
他饶了战神的性命,并且提出要上仙界去逛一逛。
可这些穿得金光闪闪、人模狗样的人一听,竟是觉得他在侮辱他们。
后来不知打哪来的一个小仙,试图以美色诱惑他。
可他不辨美丑也不是一两日了,再美的仙子在他的眼中,也不过猪狗。
他连她的脸都没有记住,便想将她扔给自己的魔宠吃了改善伙食,可谁知那小仙竟然身带轮回之力,阴差阳错将自己带进了另外一个境界中。
他一直想再回到仙界,去寻那个小仙报仇,可谁知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还杀了自己一次。
比身体更痛的,是他那颗心。
可恨的是,她那般害他,他依旧舍不得伤她。
看见她毁了容,他只会比她更痛。
白沧别过脸去,恶言恶语的对她说,“别拿你那张脸对着我,丑得眼睛疼。”
公仪璇玑‘哦’了一声。
她虽嘴上答应,实则根本没听他的。
公仪璇玑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说的握住白沧的手,摇了摇,“你今日若是不杀我的话,那我就去找九天玄芝了。”
白沧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
“太好了!”
公仪璇玑欢呼一声,“谢谢你,白沧。”
她正要走,脑中却不知怎的,想起了言心每次是如何奖励小妖怪的。
公仪璇玑脸颊发热,她踮起脚,飞快的在白沧的侧脸亲了一下。
还不待白沧反应过来,公仪璇玑便拿着心灯跑向了石室的另一头。
过了许久,白沧才抬手抚摸了一下公仪璇玑刚才碰触的地方,他眼神暗了暗,心中又酸又苦。
她明明并未对他动情,却每每都能知晓如何拿捏他。
他真的,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了。
石室上方有水滴落,那水滴逐渐变大,汇聚成了水流,水流冲向一道石门。
公仪璇玑上前推那扇石门,可那道石门重逾千金,她怎么也推不开。
水流逐渐蔓延上她的脚踝,正当她考虑着是不是炸开这道石门的时候,白沧的手按了上去,也不见他怎么用力,石门就开了。
“白沧!”公仪璇玑一脸惊喜,“我以为你走了。”
白沧面无表情的低头瞅着她,“你还欠本尊一条命,怎么能死在这里?”
公仪璇玑的脚和鞋子都湿了,白沧一伸手,就熟练的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走进了石门后面。
石门后面是一个过道,过道的两边伫立着两头八爪火螭的石像,石像下面有一条长长的凹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而过道的尽头,是一个类似祭台的地方,祭台的墙面上刻画一个张牙舞爪的三头三尾的怪物,看起来凶神恶煞,可怖得很。
公仪璇玑觉得墙面上的这个怪物有些眼熟,说不清在哪里见过。
而白沧看到这副石画,眼神变得晦暗不清起来,“太炎。”
“太炎?”公仪璇玑想起来了,“凶物太炎!”
十几万年前,上古神君与其对战,最后同归于尽的,正是凶物太炎。
传闻他似兽非人,长有三头三尾,公仪璇玑曾在书册上看到过太炎的画像,但都不及这副石画来得传神。
可这里怎么会留存一副太炎的石画呢?
公仪璇玑来不及多想,便被湍急的水流吸引了注意力。
水流从石室中流入这个过道之后,不知和哪里来的水流汇聚到了一起。
水流进过道两边的凹槽处,原本静立不动的八爪火螭石像竟然动了起来。
先是表面出现裂纹,随后从裂纹处射出火一样的光芒来。
“小心。”白沧放下来,护在身后。
两座八爪火螭的石像彷佛金蝉脱壳,脱离的表面的石头躯壳,竟真的从里面蹦出两头八爪火螭来!
八爪火螭像龙,但又没有角,浑身火一般的燃烧,嘴里也能吐出火来。
整个过道中当即被八爪火螭身上的火照得通亮。
“这里怎么会有八爪火螭?”公仪璇玑脸都白了,她拉住白沧的衣角,“八爪火螭是上古凶兽,这里竟然有两头。”
不知是谁人将两只八爪火螭封印在这里的,但他们的闯入,显然是解除了它们的封印。
公仪璇玑想起刚刚的水流,“是刚刚的水,不管是谁,只要进入到这里,这两只八爪火螭便会苏醒。”
这两只八爪火螭已经将他们当成了入侵者,口中一边吐火一边朝他们撞了过来。
白沧将公仪璇玑推到一边,“老实呆着!”
公仪璇玑抱着伞,弱弱的应了一声。
白沧的实力自然是没话说的,但这是两只上古凶兽,他们的打斗引起了过道的坍塌,掉落的石头于八爪火螭自然是没什么妨碍,它身上的火,足以把石头烧成飞灰。
但于白沧就不一样了,掉落的石头会干扰他的攻击。
公仪璇玑双手捏诀,让伞罩在白沧的头顶上方。
原本生涩的口诀,在一遍遍的默念中熟练了起来。
白沧用魔气化剑,黑色的大剑在手中形成,自上而下削向一只八爪火螭的口鼻。
打斗间,他看了公仪璇玑一眼。
公仪璇玑虽然看不懂他的眼神,但他这一眼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她更加专注起来,指挥着伞保护白沧。
白沧手中黑色长刀破空而来,砍中其中一只八爪火螭。
长刀中的魔气灌注进八爪火螭的体内,那只中刀的八爪火螭仰头嘶叫。
过道上的石头坍塌得更多了,就算公仪璇玑待在一个夹角,也免不了差点被砸到。
她不由得提醒白沧,“白沧,速战速决,这里快塌了!”
魔气粉碎了其中一只八爪火螭,白沧仰头看了一下不停下坠的落石,他飞身至公仪璇玑身边,“走!”
白沧用黑袍裹住她,然后从另一只八爪火螭的头顶飞过,停留在了前方的石画处。
“你先走!”白沧将她一推。
公仪璇玑背靠着石画,回眸看向和另一只八爪火螭打在一起的白沧。
他的黑袍在空中翻飞,一张脸却眉目如画,肌肤白的惊人。
公仪璇玑看着他,彷佛看到了朔世境中小妖怪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继续待下去也只是累赘,于是命令自己的伞继续保护着白沧,自己则是转身进入了石画当中。
石画看似是不动的,其实里面是一个旋转的入口,入口里是一个长长的,向下的阶梯。
阶梯是由怪石组成,兴许是多年无人走动,所以脚下极为不平整,很有可能一个不察便要滚落下去。
心灯在公仪璇玑手中,也只照亮了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阶梯的下面是什么,看不清楚。
但底下不时有阵阵阴风传来,让公仪璇玑心感不妙。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避了,她要找九天玄芝,便只能进来这里。
公仪璇玑没有继续往下走,而是停留在阶梯上,等待着白沧。
他是魔尊,她相信她可以打败另一只八爪火螭,来到她身边。
公仪璇玑没等多久,白沧就从上面下来了。
他看到公仪璇玑在台阶上坐着的时候,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你在等我?”
公仪璇玑回过头,“当然,这里除了你我,就没别人了。”
白沧手中拿着她的伞,似乎被仔细擦拭过,伞面上干净得很。
“走吧。”白沧把伞递给她,走在了她的前面。
公仪璇玑抱着伞,跟在了他的后面,一如他们在小境界中一样。
“白沧,你说这里布下的迷阵,还有看守的两只八爪火螭,究竟是何人所为?”
白沧冷清的声音飘荡在她的耳畔,“混沌鬼蜮是上古和太炎的埋骨之地,十几万年以来从未有人活着离开,所以布下这一切的,不是上古就是太炎。”
公仪璇玑也是这样认为的,“那石画上画着的就是太炎,哎,白沧你说,这里通向的是什么地方?”
白沧微微侧眸,“本尊也是第一次进入这里,怎么会知道?”
公仪璇玑‘哦’了一声,心道你当小妖怪的时候,也没这么讨厌啊!也不杀她报仇,反倒说话夹枪带棒的。
但她身在混沌鬼蜮里,需要白沧这个武力值,只能忍气吞声了。
公仪璇玑冲着他的背影握了握拳。
白沧回手攥住她的手,“跟紧我。”
公仪璇玑望向自己被包裹住的小手,觉得脸有些发热,“嗯。”
这道长长的阶梯不知道通向了哪里,他们彷佛走了很久,才终于到了地底。
脚刚踩上实地,空气中就多了一丝不一样的动静。
白沧将公仪璇玑拉向自己,然后把心灯打向高空。
心灯绽放在黑暗之中,照亮了四方延伸而来的铁链,以及铁链中困着的一个凶物。
他们所处的地方,像似阶梯尽头的一个祭台,祭台上凋刻着至上伏魔印,这个伏魔印像似用血绘制而成,经年日久,血槽中只留下了褐色的印记。
那只凶物感受到来了外人,从铁链中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两个人。
凶物足足有五人那般高大,长着三个头,身后还有鳄鱼一样的三条尾巴。
正是石画上的太炎。
太炎的三双眼睛都是血红的,没有眼白,在这种幻境下格**森恐怖,它们紧紧的盯着白沧和公仪璇玑,露出了垂涎的神色。
“瞧瞧这里来了什么?是两块可口的点心,一个魔,一个仙,同时送上门来了。”太炎的声音,如同锯子刺啦划过耳膜,又难听,又让人耳膜生疼。
公仪璇玑害怕的堵住耳朵,“这是太炎?!太炎不是和上古神君一起死了吗?怎么会还活着?”
虽然太炎被铁链锁着,但公仪璇玑还是有些害怕,当她害怕的时候,她就习惯紧紧的靠着白沧,彷佛他能给她莫大的勇气。
白沧没有回答,但脸色格外严肃。
只因太炎虽是被铁链锁着,但铁链已经断掉了两根。
地上的至上伏魔印虽然对他起到了封印的作用,但经年日久,伏魔印已经褪色了,否则也不至于让他挣断了两根铁链。
太炎的三个头同时笑了起来,魔音穿耳,“过去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认识我太炎?看来我太炎果然是威震天下,无论过去多久,都会有人记得我太炎的威名!哈哈哈哈——”
太炎的三个头同时看向了一个方向,“上古,你看见没有?你输了!你将我封印在这里,想和我比比谁活得更久?是我赢了!我赢了你上古!等我吃了这两个人,我就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公仪璇玑顺着太炎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至上伏魔印的针眼出端坐着一具干尸。
干尸的双手手腕处都有刀痕,正是他放干了自己的血,画就的这个至上伏魔印。
干尸身上的羽化金光袍已经在岁月中成了破布,但丝毫不损主人正义凛然的气势,他正襟危坐,用自己的性命维持着至上伏魔印的运行。
太炎既然称呼干尸为上古,那这便是上古神君的遗体了。
“传闻上古神君和凶物太炎同归于尽的事竟然是假的?!”
上古神君只是用自己的性命封印了他,和他一同困在混沌鬼蜮的地底,想要一直困到二人性命终结的那一天。
可谁知太炎竟然能活这么久,上古神君都成了一具干尸,他居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