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富贵被人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奄奄一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被救后的他，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继续紧咬牙关，面若死灰，看上去完全没有生存的意志。

幸好现在是初夏，尽管杜富贵全身湿漉漉，但身体素质向来好的他，看上去并没有大碍。

“唉，你身体还如此健康，怎么就想不开呢？”邻居惋惜地问道。

另一人跟着说道：“是呀，你要有什么苦衷，大可以说出来，没必要寻死觅活。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了，到时候就算你后悔也没用。”

更有人说道：“你大儿子他们现在在做买卖，生活越来越富裕。而你家老二又有两个儿子在书院念书，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但杜富贵仍然双目无神，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对邻居们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闻讯赶来的饶春花哭哭嗒嗒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哭声。

“老头子，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呜呜，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舍得抛弃我们呢？”

杜大山一家五口也紧随其后，个个人都神色哀伤，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

见全身湿哒哒的杜富贵，就这么躺在河边的草地上，饶春花哭得更厉害了。

“你不就是要地契嘛，我给你，我都给你，行不行？”

出了这摊事，她是彻底怕了，她再也不管耍横了。

但是，杜富贵还是不搭理她，态度并没有因为她的松口而发生改变。

而杜大山几人也上前开劝，希望杜富贵冷静冷静，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

最终，在村长和几位老者的劝慰下，杜富贵这才回家。

明明才六十多岁，身体还算康健的他，现在走起路来却步履蹒跚，彷佛一日之间老了好几岁。

一进家门，杜飞和杜翔再度跪了下来。当然，他们并非真的知错了，只是害怕和担心，仅此而已。

要是别人知道杜富贵之所以投河自尽，完全是因为金钱所致。而这钱又和他们兄弟二人赌博，以及绑架杜小宝有关，肯定会戳着他们的嵴梁来骂。到时候，村里人的口水绝对能够把他们给淹死。

“爷爷，我们知道错了。是我们年少无知不懂事，是我们连累你了。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杜飞率先认错。

杜翔紧随其后：“是呀，爷爷，之前的确是我们欠缺思考，才会犯那种错误。经过这次教训之后，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从今往后，我们一定会脚踏实地地读书，堂堂正正地做人。”

而刘月娥也跟着跪倒在地：“爹，你是家里的主心骨，你怎么能倒下呢？你要是就这样没了，我们一定会自责内疚一辈子的。”

杜大山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家已经把他想要的话都说了出来，所以他此刻什么也没再说。

片刻之后，杜富贵终于开口了：“地契。”

他一直都不愿开口，而一开口便是这两个字。饶春花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不从。

原本她以为杜富贵只是吓唬吓唬大家而已，鬼知道他竟然真的去投河。要不是村里人路过，正好发现了他，并进行搭救，恐怕此刻他已经去了阎王殿。

不情不愿把地契交出去，饶春花嘴唇翕动，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杜富贵拿过地契后，却直接进了房间，把湿哒哒的衣服换了下来。

接着，换好衣服的他拿着地契，脚步坚定地往外边走去。这一回，再也没有人敢拦阻他。

杜富贵跳河自杀的事，很快便传到了杜大海一家人的耳中。

“爹，这事你怎么看？”杜清清问道。

“我能怎么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和我们家没有关系。”杜大海理智地说道。

张秀春也是这个意思：“对，心软也要分对象。他们一家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难缠得很。要是我们次次都那么好说话，以后他们家会更加肆无忌惮。”

“嘻嘻，你们能那样想，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们听到老头子自杀，会于心不忍，这事又这样算了。”杜清清说道。

杜大海冷笑道：“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我可不会惯着他们。老头子犯混，是他自己拎不清。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为杜大山一家付出。”

“杜大山和他的两个儿子是什么秉性，老头子又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心甘情愿为他们擦屁股，那也是他该得的报应。反正他爱干嘛就干嘛，就算当着我的面寻死，我也不会拦着。”

一刻钟后，杜富贵出现在杜大海家里。他拿出了五两银子，郑重其事地放在杜大海手里。

“大海，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觉得飞儿和翔儿太过分了。这一次，是他们对不住小宝，对不住你。我已经说过他们了，他们保证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这五两银子，我现在还给你们，希望你们别记仇。还有，要是大山他们以后再敢找你们的麻烦，我一定会狠狠收拾他们的。”

杜富贵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然后一脸希冀地看着杜大海，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然而，杜大海把银子收下后，竟然没有任何回应，明显对他刚刚说的话不感冒。

知道对方心里还在厌恶自己，杜富贵知道自己就算磨破嘴皮，也是无济于事，所以识相地走了。

等他回到家里之后，饶春花正在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十分悲惨，两眼已然红肿，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她家里死人了呢。

见杜富贵背着手走进屋里，她知道那些地已经被卖了，身形一抖，哭得更凶了。

“我警告你们，从明天开始，要是你们还敢像以前那样，去找大海一家的麻烦，或者故意在村里说一些中伤他们的话，我绝对会让你们好看。”杜富贵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

饶春花和杜大山听后，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再也不敢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