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起得快,灭得也快,火灭之后,被肆虐过的牢房境况随着抬出的两具纠缠不休的尸体一起被送至公堂内,老仵作杜老小心翼翼的将尸体勘验一番,躬了身回禀,"回大人,此二人生前纠缠不休,火烧之后两具尸体缠绕一起,要想分开,定会..."
言策凝眸瞧着那两具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便是杜老说得含糊,他依旧明了他的意思,他转头,瞧向自始自终都安静站在一旁的孟晚舟,轻声道:"依你之见?"
孟晚舟抬眸,一双眸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些说不出的深沉怅惘,可惜,那怅惘之色不过一眨眼间便消逝了,瞧在他眼里,便似错觉一般。
孟晚舟瞧了眼尸体,沉默了片刻,道:"大人,他愧于宋仁,想必不会嫌弃他死了也形影不离,便将他们一起葬了罢,至于葬于何处,自是要寻个风水宝地才行,时辰不早了,大人先去歇着罢。"
孟晚舟说着,也不管言策有无反应,转了身招呼过几个衙役来,道:"牢房被烧,那些犯人便先关押在后院吧,尽快将牢房修复。"
几个衙役忙应了,"是!"
"杜老,尸体便先麻烦你看着了。"孟晚舟又道。
杜老应下,招呼两个衙役过来抬尸,颤颤悠悠的走了。
吩咐过后,孟晚舟再不停留,朝着言策行了一礼,便告退出门。
易羿双手环胸站在树下,见她出来,立马上前道:"方才我瞧过了,牢里被人泼了油,火势才会这般猛。"
"若非如此,仅凭他那牢里数都数得清的枯草,怎能将他二人烧死?"孟晚舟面无表情的回了句,随后又道:"那人呢?"
易羿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道:"你安全出来后,他便回去复命去了,不用担心,他什么都没瞧见。"
孟晚舟挑挑眉,再不言语。
*
清水县外向南二十里,有座孤山,孤山之名,因其人迹罕至所得,日正当中,孤山半山腰上,却有几人缓缓而行,走了许久,几人都有些疲累,行至一处石堆旁时,先前那人止了步。
"到山顶还有许久,先歇会儿吧。"孟晚舟瞧了眼言策有些发白的脸色,轻声道。
言策走至石堆旁坐下,自腰间取下水囊来,'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细微的风自石堆旁掠过,稍稍驱走了几许疲累,言策喝罢了水,抬手摸了下直冒汗的额头,朝孟晚舟道:"这里便是那什么风水宝地?荒山野岭倒还差不多,自这一路走来,便没几处好走的地儿,莫不是那个风水先生唬了你罢?"
孟晚舟择了块言策对面的石头坐下,闻言扯了嘴角笑了一下,转头望向那只能窥见一角的山顶,道:"我想了许久,却觉得再好的风水宝地他怕是也不稀罕,这山,是宋仁父亲落崖之地,亦是埋葬之地,这几年,他一直安分待在牢里,虽有与我父亲打赌输了之故,更多却也是因为这事。"
许是无话可说,孟晚舟干脆说起陈钦南来。
"说起那人..."孟晚舟极愉悦的笑了一下,"你大抵没有见过如此矛盾的人,心狠手辣是他,优柔寡断是他,冷心冷情是他,有情有义亦是他。"
言策第一次听她谈起他人,觉得新奇之外,心头竟莫名生起一丝喜意,他不知那喜意由何而来,却也并不讨厌,索性任由那情绪滋生,生出些其他的什么滋味儿来。
随行之人除了她二人外,另有三人,叶朗、易羿自始自终便跟着,那多出来的一人,便是死皮赖脸要跟来的刘正,刘正从未见过那所谓的'高手';,即使是如陈钦南这般臭名昭著的,也令他新奇不已,听她有兴致说起,立马凑去她身边,做出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来。
孟晚舟见他如此,好笑的伸手将他推了推,接着道:"陈钦南此人,年少轻狂,曾做了无数令武林正道厌弃之事,因此当他成立圣阴教时,便理所应当的被人当做了邪教邪派,他行事素来无忌,知交好友甚少,唯一的一个,便是宋仁的父亲。"
"宋悭名声算不得响,却是个实打实的谦谦君子,他与陈钦南相识时,并不知他便是那个恶名昭著的圣阴教教主,待知晓后,亦并未似他人那般嫌弃于他,陈钦南十分欢喜,将他迎进圣阴教,结拜为兄弟。"
"既然如此,宋悭怎会恨他?"言策奇道,他可没忘记宋仁死前说的话。
孟晚舟点点头,道:"是,按理来说,他定是不会恨他的,可惜..."
孟晚舟微微叹息一声,再度想起那些事来,她虽无缘见得那宋悭,对宋仁却是再熟悉不过。
"造化弄人,宋悭入了圣阴教后,偶然结识了武林第一美人儿任青,自来正邪不两立,他们的结合遭到了武林正派的反对,二人无奈之下,相约私奔,江湖之大,他们却未能逃过,任青被抓了回去,宋悭则被打入崖底。"
"那时任青已有身孕,她亲眼见他掉下崖,绝望之下动了胎气,早产下一婴孩便去了,彼时陈钦南远在塞外,与人比武,得知此事赶回来时,见到的是苟延残喘的宋悭,宋悭得知爱妻死讯,大受打击,却是恨起陈钦南来,他不肯接受陈钦南的帮助,留下一句恨言便也去了,陈钦南埋了他,赶至任家,将任家遗弃在荒山的宋仁抱了回来,悉心教导。"
"本来故事便该结束了。"孟晚舟道。
若是宋仁什么都不知晓,没那许多怨恨,只怕他与他,都会好过许多。
"接下来如何了?"刘正好奇道,"宋仁又怎会恨他?按理来说,这事陈钦南定会瞒着他的,难不成他知晓了?故而恨他?"
孟晚舟也不隐瞒,接着道:"宋仁恨他,起先并不是因为知晓了他与亲父的恩怨,宋仁虽聪明,心思却不纯,他有意教主之位,为此不惜伤害兄弟,陈钦南本有传位于他的打算,却因此对他心生失望,命他禁闭思过,宋仁心生怨愤,逃出圣阴教,却因此知晓了亲父与他的恩怨,他回到圣阴教,使计将陈钦南诱下山,路上却埋伏了杀手,意图杀他,陈钦南大受打击,远离圣阴教,来到孤山。"
也因此,才会与父亲打赌,比武分胜负,最终输了被关进大牢。
"如此说来,宋仁当时的话便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难怪他心死了。"言策亦是一叹,语气里不乏可惜。
歇了那许久,已是缓过来了,孟晚舟起了身,道:"大人,咱们走吧,争取日落前到达山顶,宋悭的墓地我不知在哪,上去还需找找。"
几人没有异议,跟着起了身,往山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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