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现鱼肚白,乍起的光亮落进林子里,驱尽了所有阴暗,星星点点挂在枝头的春意不知何时已然将整个树梢侵占,那绿意窜进风里,似乎连空气都轻快了起来。
茂密的树木间,孟晚舟持剑而立,点点晨光中,只见那剑黝黑如墨,冷冽异常,那是柄极特别的剑,较之一般长剑略短,剑身长约莫两尺余,剑身极窄,刃口却极锋利,剑柄处镶有黑耀石,黑乌乌的极似人眼,在剑柄与剑刃相接之处,隐隐两个蝇头小字,那字潦草至极,以至于难辨究竟。
晨间的露水沾湿了她的发,她的眼睫,轻微的颤动中,越发显得那眼幽深来,头顶之上,树梢头微颤,一滴露水自梢头滑落,直直落向她手中那柄黑黝黝的剑,露珠儿沿着她微翘的拇指尖一点点滑下,落进剑柄处那颗黑曜石上,石身被水意一湿,其间隐隐窜过一条黑气,黑气一过,剑刃上的寒意似乎更浓了。
言策半低着头被鄂春提着,竟是半点兴不起反抗之意,喉间的伤口早已止了血,密密麻麻的疼却未有半点消减,那疼窜进心口,似乎将他所有力气都抽走了一般,他费力抬起眼瞧孟晚舟,先前的惊愕经过不短的挟持早已散去,此刻只剩满满的复杂之意,此刻,他竟不知该叫她离开,还是该叫她救他,他下意识的张了嘴,喉咙处被牵扯,顿时让他忍不住'嘶';了声。
听到那声带着痛意的'嘶';声,一直冷着脸的某人总算是有了情绪,她皱着眉瞧向那倒霉的男人,眸子里带了些愧意。
鄂春将她的变化瞧在眼里,呵呵冷笑了声,握着言策的手指稍用了些力,那止了血的伤口顿时又涌出猩红来,见对面人脸色越显难看,鄂春将拐杖重重一杵,清脆的铃音中,鄂春恨恨吐出几句话来,声音尖利且森然,"你不是惯会见死不救么?怎的?你也有了常人的感情了?"
孟晚舟扯扯嘴角,回道:"我更会的是杀人,你要试一下么?"
"哼!杀我?老身便要瞧瞧你如何杀我!"鄂春一把将言策丢开,拐杖一转,飞步捣向孟晚舟,拐杖之上,那蛇头冷睁着眼,尖利的牙齿泛着森冷的光泽,随着越近,那蛇似乎化作厉鬼,要将仇敌撕裂一般。
孟晚舟晃了下眼,微转了头避开那蛇目,瞧着鄂春将近,她却未有迎敌之意,反倒快速将剑一收,便那般站着不动了。
鄂春皱眉,不解她为何又收了剑,分明她才拔出剑来,虽是做此想法,她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几年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若轻视了她,吃亏的定会是她自己,想到此,她肃了神色,将内力更往蛇杖内灌注几分。
蛇头眨眼便近,卷起罡风阵阵,地面落叶飞速旋起,狠狠擦过她飞舞的衣衫,这一刻,落叶似钢刀,一触衣衫便是一个豁口。
孟晚舟身处落叶之中,任长发飞舞,极大的内力强压之下,她依旧一动不动,她抿着唇,慢慢丈量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在那蛇杖来至眼前不足一厘之时,她微睁了眼,眸内精光暴涨。
危急之间,斜地里刺出一剑来,险险在那蛇杖击上她的那刻替她挡了去,风渐止,刺耳的兵器交接声却起,言策跌倒在地,睁着眼直愣愣瞧着,直到这时,他方觉后背已一片湿漉漉,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顺带将那含在喉间怎么也喊不出的话吞咽下肚,这才微微喘了喘气,稍放松了下来。
在她不远处,两道黑影交缠,极速移动的残影间,不时白光闪现,孟晚舟眯眼瞧着二人交手,未曾去管躺在地上的言策,那被袖袍遮住的手,悄悄的,缓缓的聚了力,浑厚的内力慢慢成了型,蓄势待发着。
"铛!"
铃音急响,蛇杖击上黑衣人的手臂,黑衣人身躯一震,脚下后退些许,直到现在,他方敛尽眸中轻视之意,鄂春冷笑一声,一招刚落,另一招已至,黑衣人眸光一沉,抬剑迎上。
转眼又是十数招过,二人越战越缠,鄂春一杖刺来,直捣黑衣人胸口,杖上蛇头'嘶鸣';一声,嘴中獠牙闪着冷光,眼瞧着那獠牙便要与黑衣人相触,黑衣人横剑急挡,脚步同时往后移去,哪知刚抬起,身后忽现阻力,那阻力将他狠狠挡在原地,与此时,鄂春那蛇杖已然击上他的剑身,浑厚的内力将剑身撞变了形,直往黑衣人胸口捣去。
"噗!"
黑衣人口吐鲜血,惊愕的转过身去,当瞧见那下黑手的人的面容那刻,他混沌的脑子忽然一片清明,他伸出手,缓缓指向孟晚舟,语气惊愕且愤恨,"你、原来你..."
'嘭!';
话未说完,他已是重重倒下地去,那睁得浑圆的眼中,是满满的不甘心。
"嘎哈哈..."鄂春大笑,"原来如此!你竟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他!哈哈!果真不愧冷血之名!亏他还护着你!"
笑着笑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再起之时,已是不加遮掩的狠辣,"来吧!没了闲人在,我倒要瞧瞧你怎么躲得过!"
孟晚舟淡淡扬了下眉,不发一言,快速迎上前去,灰与黑眨眼相缠,速度比起那黑衣人更甚,耀眼的白光不绝,落进言策眼里,只余一片冰寒,他倦怠的转了眸,不再瞧那二人,转而挣扎着爬起身。
不知何时,打斗声已渐远,言策好不容易坐起了身来,转头一看,那二人已往另一处去,他冷着脸收回目光,实在不想去管那人,他想,以她那本事,怎么也不会受伤的,他何须自作多情!若是管得多了,少不得落得那人那个下场!
想着想着,心头已是泛了恼意,他愤愤收回目光,忽见身前不远处枯叶里躺着一个小瓷瓶,那瓷瓶瞧着颇眼熟,让正恼怒的他不禁一愣,好半晌后,他伸手拿过那瓷瓶,揭开盖子一倒,里面咕噜滚出两颗药丸来,他凑近鼻尖闻了闻,依稀有着熟悉的味道。
是她的东西。
言策抿唇,不知她究竟何意,难不成是为了他脖颈处的伤?他又往渐渐没了声息的方向瞧了眼,懊恼的拧了拧眉,在心内低咒了一声,"该死的!既然那般做派,何须管我死活?"
话这般说,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将药丸放进了嘴里,他此刻喉咙疼痛不已,压根儿吞咽不下这小小的药丸,只得将药丸停在舌头上,一瞬间,口内苦涩蔓延,言策拧着眉待那阵苦意过去,苦意过后,他渐渐有了气力,他慢慢站了起来,一点犹豫也不曾,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着往二人去往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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