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徐然情绪低落。

林思雅带来的铺满厚厚芒果果酱的慕斯，也没能让她兴奋起来。萧陌从没见过这样的徐然，有些担心，挖空心思地想着安慰她的话语。林思雅拍拍萧陌的肩膀，摇摇头。

吃过中饭。阴沉了很久的天空，突然云开见日。大概是太多时间没有普照大地，阳光明媚的不得了，让人简直有点不知所措。

书吧的大门敞开，倾泻而入的橘黄色光线洒满大半个屋子的地砖。

萧陌低着头，在速写本上心不在焉地划着线条。不时抬起头，看看徐然。

徐然趴在桌子上，沐浴在阳光里。暖暖的感觉，让她心里好受点了。她直起身，撑着下巴，望向门外。

梧桐树舒展着光秃秃的树枝，努力地伸向太阳。旁边围着的一大片低矮的冬青，墨绿的叶子被连日的雨水清洗得很干净，在阳光里闪着油润的光泽。左边的花坛里，花都没有了。不知道种的是什么草，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居然还保持着绿油油鲜嫩的色泽。

阳光温柔地拢住她。在她的周身晕出淡淡的浅金色光圈。光圈里有细小的灰尘跳跃漂浮。

她半侧着面孔，眼睛在强烈的光线下微微眯着，看不清眼眸，只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秀气的鼻子微翘的嘴唇肉肉的小下巴，被阳光勾勒出精致的线条。

萧陌不由自主地翻过速写本，略微几笔，一个忧郁地望着远方的女孩便跃然纸上。虽然只有黑白两色，却让人可以一眼认出，画里的女孩就是徐然。

“画的真像啊。”林思雅在后面站了一会，忍不住发出赞叹。“哎！萧陌，我儿子跟着你学画画吧。”

萧陌笑着回头。“行啊。什么时候开始？”

“就答应啦？”林思雅接过速写本，仔细端详。“还没说上课的费用，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答应了？”

“免费。”萧陌干脆地说道。“教你的小孩，还要收费？我又不是没钱吃饭了。”

“不大好吧。现在像这样的课，外面很贵的。而且还是一对一。”林思雅犹豫。“多多少少也要意思一下的。”

“嗯，这样好了。”萧陌仰着头想了想。“给我买套好看的咖啡杯子。我水了很久了。觉得太贵，没舍得下手。”

“那我还是占大便宜了。”林思雅叹气。“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萧陌控着轮椅，滑到桌子旁边。“也只有你会把儿子送到我这里来学画。妹妹呢，不学吗？”

“妹妹啊，会不会太小了？”

“我看你家的妹妹好像对颜色很敏感。”萧陌端起杯子喝一口。“先学着画点儿童画。慢慢地再系统的往下学。”

林思雅忙不迭的答应。“好啊好啊。回去我就给他们准备画画的工具。”

“妹妹这么小，就让她学画吗？”徐然懒懒地站起来，拿了茶壶去添热水。

“哦哟，你终于肯跟我们说话啦。”林思雅跳起来，伸手接过。“我来吧。热水刚刚烧好，烫得不得了。”

“我就是心里头不大舒服。现在好多了。”徐然重新坐下，拿起桌子上的速写本。“这是……画的我吗？”

“是啊。喜欢吗？”萧陌笑眯眯地看着她。“喜欢的话。我给你正正规规地画一幅肖像。油画，大幅的，挂在家里。”

“这个……”徐然想象一下，巨幅油画挂在墙上的情形，摇摇头。“太夸张了。还是算了吧。”

“当然不会是那种顶天立地的巨幅画像。”萧陌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想法。“稍微大点。不用全身的。而且，这样的表情不好。我要画就要画你笑得开心的样子。”

“对啊。然然笑得开心的样子才是最好看的。”林思雅把小茶壶放到桌子上。“不要画今天这个样子的，像个林妹妹一样。难看死了。”

徐然笑了笑。她当然明白，林思雅和萧陌故意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是在帮助她舒缓心情。

“思雅，其实你们全家倒是可以画一幅全家像。”徐然觉得不能再让朋友们为她担心，便也顺着话题往下说。

“对啊！”萧陌一拍桌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一家的颜值，那可不是一般的高。再加上我的高超画技，说不定会成为绝世精品啊！”

“哈哈哈。萧陌，没想到你也蛮会吹牛的嘛。”林思雅狂笑。“要画我们一家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家小宝你们也知道的，有安静地坐在那里一歇歇的时候吗？妹妹更不用说了，根本就定不下心来，乖乖地坐在那里给你摆样子。怎么画啊？”

“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多画几幅面部肖像画。至于最后综合到一起。我有办法的。不需要你们都坐在那里的。”萧陌胸有成竹。“就这么说定了！”

“萧陌，你慢慢琢磨啊。不急的。”林思雅关照道。“要把我们每个人都画的美美的。不然我看了不满意，是要返工重来的。明白？”

“遵命！”萧陌抬手敬个礼。“我是骨灰级的颜控。不好看，我自己都过不了关。萧哥哥可不是一般般的要求高哦。”顺便朝着对面的两个女人抛个媚眼。

林思雅立刻做恶心呕吐状。徐然笑得眯起了眼。

似乎是为了哄人开心，才散开了没多少时间的云层又慢慢聚拢，挡住了太阳。也不过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倒是阴沉沉地直暗下来。

林思雅把门关上。“这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好。”

“总要来次强冷空气，才会彻底好的。”盖在膝盖上的毛呢毯子滑落，萧陌弯腰去捡。

徐然抢先一步捞起毯子，伸手给萧陌盖上，还蹲下身，仔细地把萧陌的脚包进去，随手掖好四边的角。顺便摸了摸萧陌的手。“啊呀，萧陌，你的手好凉啊。思雅。快点开空调。”

萧陌反握住徐然的手。“你的手也不热。”

徐然呆站着，任由萧陌捂住她的手，拿到嘴边，哈着热气，用力搓着暖着。

连朋友之间都可以相互关爱，相互温暖。为什么明明是相爱而结了婚的男女，却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情分手？徐然不明白。她眼前浮现出徐二哥耸动的肩背。二哥哥那么伤心，接下来还要面对长辈们的震怒。最近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今天才发现，他的头发都已经遮不住头顶的皮肤了。当年他帮着自己挡酒的时候，梳了个油光光的大背头，浓密乌亮。

徐然瞬间黯淡的脸色，萧陌看着眼里。他同林思雅使使眼色。小姑娘又在想她哥哥的事情了。

林思雅微点一下头。哎，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她摸出手机，飞快地给吴天一发了个信息。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吴天一回得很快。“我已告诉路之恒。这件事，就让他处理吧。”

林思雅朝着萧陌扬扬手机。萧陌会意。

天色渐晚。

路之恒很快就过来了。看见他进门，林思雅和萧陌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然然，你跟路大哥回去吧。这边的事情有我们。”林思雅终究是放不下心，嘱咐她妈妈去接两个宝宝。自己一直留到书吧关门。

徐然看见路之恒，略微吃惊。天气是不好，可是也没有下雨，看大哥的样子，是准备把她留下来了。

“我……”好像也的确是不太想回去，不知道该怎样跟家里的老人说二哥哥的事情。要不，就先躲躲？可是，大哥和他那个初恋……

“啊呀，你管那么多干嘛。大哥又没有说以后不许你住在家里。”

“等到要人家赶你走，也太难为情了吧。”

“你有病啊。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大哥和他那个初恋还成不成得了。”

“可是，那个戒指……”

“谁告诉你一定是给她的？”

徐然脑子里的又有两个小人在对掐了。吵吵嚷嚷地闹得她头疼。她闭眼甩甩头。把这两个烦人的家伙都赶出去。

“然然，我们先回去。”路之恒低下头，轻声对徐然说道。“我和爷爷打过电话了。”

徐然抬眼，便看见他定定地看着她，黑亮的眼眸里映出天花板上的璀璨灯光，光彩夺目。

“哦……好的。”

路之恒揽住徐然的肩背，跨出书吧。

身后的两个人一道叹气一道摇头然后面面相觑，发出由衷的感叹，这个丫头啊，真是不让人省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