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然然，我的确是好福气。”萧陌揉着通红的鼻子，接过徐然递过来的纸巾。“我还以为我们只有躲到乡下去，才能够过点想过的日子。”

“乡下啊，蛮不错的。空气好菜蔬新鲜。”徐然一副向往的样子。“我倒想去的。你们要是没有改主意，也算我一个好吧？”

萧陌大笑。“不敢带你去，有人会告我们拐带人口的。”

“拐带谁？”门被打开，路之恒拎着沉重的环保袋进来。“你要拐带谁？”

萧陌愣一愣，随即笑到半死。“你看你看，也就是随便说了一句，就被逮到了。路律师，谁也没有拐带谁。这里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徐然瞄一眼路之恒放在地上的袋子。今天么，看样子是要留她住到家里的。

几个小时前，那个叶丽才来过。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神情在眼前晃过。突然脑海里又闪现出那个戒指。两个画面交错着缠绕着，把徐然的脑子搅成了一团粘兮兮的糨糊。

等到她好不容易定下神，想开口要求路之恒送她回去。路之恒已经转过身，同萧陌在那里讨论把咖啡机放在哪里最合适。

她愣愣地看着路之恒的背影。脱去了大衣后，露出来笔挺的藏蓝色三件套西装，更显得他肩背挺直，两腿修长。

徐然脑子里立刻显出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然后，张嘴叫路之恒，让他送回家的想法瞬间就忘记的干干净净的了。

于是，萧陌和路之恒商量好了之后，回过身来，看见的是徐然傻傻地坐在桌子后面，一脸郁闷。

萧陌滑着轮椅过来。“发什么呆呢。”隔了桌子伸手弹一记徐然的脑门。“然然，你不反对我装个咖啡机吧？”

“唔……不反对。”徐然捂着脑门，闷闷得垂下头。

“那我这就打电话下单了啊。”萧陌兴高采烈地摸出手机。

路之恒蹲下身，翻看着袋子里的食材。“然然，我买了牛腩，准备炖红酒牛腩。你还想吃什么别的吗？说了我去买。”

徐然抬眼，对着路之恒露在桌子边的侧脸呐呐开口。“大哥，我……”

手机在桌子上狂响，还嗡嗡地颤动不已。

她只好认命地捞起手机。

“然姐姐，呜呜呜……”华生嚎啕大哭的声音，吓坏了徐然。

“华生华生。你，你怎么啦怎么啦？”开学后，华生根本没有空来书吧玩了。每天睡前的晚安视频，说不了两句话，就看见少年满脸疲惫地打哈欠。徐然总是心疼地催他去睡觉。

“我爸，要把我丢到……丢到国外去……”华生泣不成声地控诉。“他一定是，一定是要讨老婆了。嫌我碍手碍脚。所以，所以就要送走我！”

华明亮倒是和徐然提过，说华生实在太辛苦了，送到国外去也许会轻松点。徐然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倒是没有想到，华生反应这么激烈。

“华生啊，你先别哭了。静一下心，听然姐姐说好吧？”徐然头疼。少年固执地认为，老爸再婚，就是想抛弃他。“华生，你老爸没有说过要结婚的事情。想送你出去，是不想你在这里太辛苦。你看，你忙得有多久没来书吧了？你老爸是心疼你。”

“我不要出去……”华生抽泣着。“我出去了，老爸就一个人在家。都没有人同他说话了。”

徐然忍不住笑了。这家伙倒是蛮会找理由的。难道你现在是天天回家来陪你老爸的吗。“华生啊。这样好吧，哪天让你老爸接你回来，到然姐姐这里玩一天。”

“你同我老爸说。”

“好的好的，我来说。你快点去擦个脸，记得涂点润肤露。天气太干燥了。”徐然轻声哄着少年。

华生终于安心挂了电话。

萧陌撑着头，抬抬下巴。“谁啊？”少年嚎啕大哭的声音实在是太惊悚，书吧里的人都听到了。

“就是早上天天来喝茶的华先生的儿子。”徐然把手机放下。“青春期逆反心理最强的时候。头疼。”

“要是我，也不出去。”萧陌拿了笔，在手指上娴熟地转着。“当然是要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去国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有什么意思。”

“你是不知道，他现在有多辛苦。本来蛮好看的一个孩子，弄得脸色惨白眼圈乌青，人更是瘦了一大圈。这书读的，煎熬啊。”徐然摇着头，感叹不已。“我们在边上的人看了真是心疼。”

“想出人头地么，总归要比别人多付出。这是规则。”萧陌翻开速写本。“没有人可以白白收获成功。”

“说是这样说。可是……”什么是成功？难道只有出人头地了，才算是成功吗？目前在书吧里，世人眼里最成功的就算是路之恒。他应该是最有发言权吧。

徐然抬头看着路之恒。“大哥……”帮帮忙，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吧。

路之恒拎起袋子。“我先回去烧饭，你早点过来。”推门前回身对徐然说。“那小子再打电话来，不要理他了。男孩子这么娇气。”

“呃……”徐然望着关上的玻璃门。无语。也是，指望路之恒去安慰华生，其实根本就是做梦。不对，是连梦都不要去做。

萧陌嗤笑。“路律师不喜欢那个小孩吧。”也太明显了。

徐然嘀咕着。“华生蛮可爱的，长得又漂亮，还很聪明。就是不讨大哥的喜欢。还真是奇怪。”

还不是因为他有个光彩夺目的老爸。萧陌暗暗发笑。也就是你这个呆子，到现在还拎不清。一根朽木！“人和人相处也是有眼缘的。”萧陌不打算提点徐然。这种事情，最好是自己能体会到。

徐然斜眼看看萧陌。全部都是废话。

天色慢慢暗下来。

书吧群里有人心疼徐然。“老板还在吗？早点回去吧。天气不好，我们都不去书吧了。”

“是啊是啊。老板回去吧。差不多要吃晚饭了。”

“提个建议啊。书吧今天提早歇。让老板可以定心吃个晚饭。同意的举手。”

全体举手表决，通过。

“谢谢啊。那我回去了。明天见！”再加一个可爱的笑脸。

徐然笑眯眯地收好手机。

萧陌在她的对面，眼巴巴地望着她。“然然……”

“我陪你的啦。徐腾飞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回去。”徐然挥挥手。“我最讲义气了。”

萧陌狂笑，忙不迭地点头，还要夸一句。“然然最好了。”

两个人翻了萧陌的速写本，点评他这两天画的首饰图样。也就说了一会，徐腾飞就来了。

“老徐！你回来啦。”萧陌的整张面孔都放出光彩，好似春日里开放的鲜艳花朵。

徐腾飞微笑。普通的不要再普通的面孔瞬间柔和，高大魁梧的身躯也不再坚硬刻板。“嗯，我回来了。”温柔如水，根本就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好想你啊。”萧陌朝着徐腾飞展开双臂。“亲亲我吧。”

徐腾风略显惊讶的目光落萧陌身上。

一次次搬家，萧陌变得一次比一次沉默。看着萧陌越来越苍白的面孔，他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做出的决定是不是大错特错了。

搬来这个小区后，萧陌执意要弄个店面。赚不赚钱的在其次，主要是解解厌气。萧陌总是这样，很容易就能说服他。

眼看着萧陌的脸上笑容渐渐多了，脸色也慢慢好转。他庆幸自己听从了萧陌的话。可是他仍旧担心，也许这又是一次同从前一样的开始和结尾。

这样热情的萧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快点亲亲我啦。”萧陌微红着脸，催促道。“你在磨蹭什么呢。”

徐然嗔怪道。“萧陌，你好肉麻哦。等我出去五分钟。”

“不用啦。外面风大。”萧陌一把拽住徐然。

徐腾飞抬眼。

徐然拿手指头在自己脸上刮了几下，嘲笑萧陌。“你们老面皮啊。”孩子气的举动，在她做起来居然那么顺畅，看着并不觉得怪异。

“老徐，今天我很高兴。”萧陌拉住他的手。“我要你也高兴。”

徐腾飞低下身，双手轻轻捧住萧陌的脸，垂眸吻住他。

还有什么事情，比得上能够在别人面前吻你，更让我高兴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