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路之恒张罗着借一个轮椅，又被医生同学嘲笑一番。直言没有这么严重，只要弄个拐杖帮忙撑一下就行。这几天，受伤的脚不要沾水。其他一切照旧。
出门回家。徐然还是没有拗过路之恒的坚持，被他抱着去停车场。她从路之恒的肩头望过去，看见那个医生同学扬着满脸的褶子，还伸手扶着墙，好像是笑得站不住脚的样子。于是徐然更加郁闷不已。
路之恒把徐然送到书吧，叮嘱了几句，就赶着去事务所上班了。
徐然被华生和正好在借书的熟客围着，七嘴八舌地关心。脚上的痛似乎减轻了很多。
“然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呀？”书吧终于安静下来。华生搬个凳子，坐在徐然对面。
“……就是摔了一跤，而已。”徐然含含糊糊地想蒙过去算了。
“是怎么摔的呀？”少年托着下巴，眯着他的那双狐狸眼。“是被谁推倒的吗？还是……”
“啊?推倒？”徐然不解，“华生啊，你是在说什么呢？”小孩子说话也不知道说明白了，说一半藏一半的。
“有个词语叫……道貌岸然。就是说，有的人看起来很斯文很有知识，背地里却会打人啊什么的。”华生竖起一个手指，对着徐然的额头戳一下，“这种人就是衣冠禽兽，懂吧？要离他越远越好。”
徐然彻底懵了。少爷，你到底是想说啥呢？请明示。
看着徐然一脸的迷惑，华生恨铁不成钢地叹气，“然姐姐，你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有你这么说姐姐的吗？臭小子！”林思雅端着一个小小砂锅，放在桌子上，扬一扬下巴。“呶，早上炖的骨头汤。”
徐然望着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滚烫肉汤。“思雅，我只是扭伤了，不是骨折啊。”再说，这一个老清老早，高温酷暑的，哪里喝得下这个呢？看着就觉得胃里堵得慌。
“总归是受伤了吧。”林思雅把砂锅往徐然面前推推，“你闻闻，很香的，味道也很好哦。一定要喝掉，还要把肉吃掉。阿姨说的，汤和肉都有营养。”
“太油了，我可吃不下。”徐然皱起眉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这传播速度，堪比光速。
“切，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远。”林思雅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徐然包成一个粽子的脚。“蛮严重的吧，包成这样。”
徐然低下头，“其实还好的。现在都不是很痛了。”她怀疑医生同学根本就是故意把她的脚弄成这个样子的。
“你啊，一点都不当心。”林思雅伸个手指，摁一下徐然的脚，看她没什么反应。放心地站起来。“都快被你吓死了。”她转身，看见华生闷闷地坐在一边不做声。“刚刚听到你在说什么笨啊聪明的。说啥呢？”
“哦，对啊。华生，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呢？”徐然也想起来没有完成的话题。
“我在说，然姐姐的受伤原因。我怀疑是暴力所致。”自己终于引起注意了，少年很高兴。立刻站起来。“我听说有的男人，看起来很爱你很宝贝你的样子，其实在背着人的时候就会骂你打你的。家庭暴力听说过吗？都是那种人干的。我在跟然姐姐说要当心那种衣冠禽兽。”
林思雅一个巴掌扇在华生的脑袋上，少年捂着头大叫，“干嘛打我1”
“打你？我还想掐死你！”林思雅两手握住华生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做出使劲的样子。“叫你乱说，叫你乱说。”你小子，敢在路律师背后拆他墙角，胆子不小啊。
华生张大嘴，无声呼叫，两只手举得老高，做垂死挣扎状。
徐然旁观他们表演的哑剧，笑个不停。
“玩的真开心啊。”华明亮提一个老大的环保袋子，笑呵呵地进门。“你们这里就是热闹啊。”后头跟着他的司机，手里捧着两大箱水果进来，放在角落就转身走了。
林思雅有点尴尬。被老子撞到谋害人家儿子，会不会被当场击毙啊。
华生看见华明亮，顿时笑得满脸桃花朵朵开。“老爸，你来啦。”伸手接过袋子。“都买来了？”他把袋子提到桌子上，“然姐姐，我让老爸专门去买给你的，都是很好吃的哦。你肯定喜欢。”
环保袋被华生打开，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袋显露出来。巧克力薯片蜜饯饼干……还有果冻！
徐然满头黑线。华大少爷，你真的确定这是专门买给我的吗?真的不是你自己在假公济私吗？华老板啊，你这个脑子，居然也会被儿子忽悠。
林思雅哧哧地笑出声。“不错不错。想的蛮周到的。最近这段时间，你反正只能坐着，吃吃零食看看电脑，正好。”
这是养猪的节奏吧。徐然朝着林思雅瞪瞪眼睛。
“这是给然然消闲的。我定了营养药膳，到时候，会送过来的。”华明亮看看徐然包着的脚。“我去找过路律师了。问了一下情况。问题不大。”
徐然木然地点点头。问题不大，那你又是零食又是水果的，还有什么药膳，不觉得过分吗。
林思雅对着徐然眨眨眼。“我回去了。再不回去，阿姨就要被小宝和妹妹闹疯掉了。”到了门口，还回过身嘱咐，“记得把骨头汤喝掉啊！”
徐然无力地朝她挥挥手。林思雅满意地走了。
“好了，我也有事。先走了。”华明亮拉过儿子，叮嘱道。“华生，好好照顾然姐姐。”
“放心放心。”少年用力拍拍还不算宽阔的胸膛。“有我在，你尽管放心好了。”在徐然的面前，少年总要显现出自己高大伟岸。
徐然松口气。手机在桌子上颤动。她随手捞起，就看见一条条微信跳出来。
“老板受伤了，你们都晓得吗？”
“早上我去过了。一只脚包的和粽子一样。”
“哦哟，伤得很重啊。怎么搞的？昨天看到还蛮好的。”
“一夜之间啊。”
“晚上下雨打雷的，应该不会出去玩。我看她是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关门的。就是说不会是在外面出的事故。”
“有人知道内情吗？”八卦精神果然无处不在啊。
“有什么内情啊。不就是摔了或者别了嘛。”
“当然是摔了或者是别了。问题是为什么会摔了，别了？都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切！”
老兄啊，请你不要那么有探索精神好吗？徐然无语，现在闲得发慌的人还真不少。就连那个房地产老板，也成天好像没事做，老在眼前晃悠。
“我知道哦。”华生的头像跳出来。
徐然抬头。少年捧着手机，朝她抛个媚眼。徐然对他警告地指一指，你不要乱说话啊。
少年缩着脖子，笑眯眯地点头不迭。
就这一歇歇的功夫，一条条问话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新信息瞬间增加了几十条。
“华少爷知道什么？”
“果然有内情啊。快说快说。”
“难道是家暴？……”有人脑洞顿时大开。不过瞬间被秒杀。
“胡说八道吧你！她老公宠她宠的是令人发指。哪里舍得动她一个手指头。还家暴的。”
“那个人不是老板的老公啦。”华生以知情人的身份爆料，“老板没有结婚啦。”
“没有吗？”
“没有吗？我看他们就是老公和老婆的关系。”
“隔壁美发店老板也可以证明。”
“切，小孩子的话你们也信。都不会观察的。肯定是结婚了。现在不是流行什么隐婚嘛。估计他们在玩这个的。”
“我也觉得老板早就结婚了。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她老公啦。”
“你们才不会观察的！就是没有结婚！”华生坚持己见。立刻就有人炮轰他。
“小朋友，你安得什么心啊？不会是在暗恋我们老板吧。”
“你们不合适的啦。”
“为什么不合适啊！怎么就不合适啦！”少年丝毫不觉得被拉歪了楼。完全忘记自己本来是在说明什么。
“老板只是看上去年轻，其实年纪也不小了。你没看到过她弟弟，好好叫比你大的。差不多快讨老婆了。”
“算起来，你可以叫她阿姨。”
“胡说！她是我姐姐，姐姐姐姐……”少年生气了，刷了满屏的姐姐。一时间，群里骂声不绝。
徐然摸着额头，把手机声音调成静音。
抬头，就看见华生全身绷紧，手指飞快地按键打字，在那里舌战群儒。不，指战群儒。
徐然看一眼天花板上的吊扇。它自顾自地慢悠悠地转着，完全没有被下面的热闹非凡所影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