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金庆班仗势斗戏码 玉胭脂北上寻故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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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采臣一看是苏州“梨园公会”里见过的金庆班,知道他们脾性刚强执拗,不会听从良言劝告。但是出于和事的目的,闵采臣和殷震贤等一起亲自到金庆班与之协商,请他们遵守梨园的规矩,另选地方唱戏。但是金班主暗中得了茂仲景的支持,自谓是上海督办处文艺处在背后为自己撑腰,态度无比骄横,绝无商量余地。而这时候上海因为租界划分,政局混乱,“梨园公会”说话也无人理会,事情再次僵持起来。

那金庆班连演半月,声势越来越大,就嫌搭建戏台的场地不足,地方也蹩脚,而三雅园不仅位置居于闹市繁华地带,场地也十分宽阔。前面可以演戏,后面还有一个雅致的园子,人员居住排练都十分方便。金庆班野心勃勃,一心要侵占三雅园这地方,海报招牌一直插在三雅园前面,三雅园张贴的海报也经常被他们覆盖住。渐渐地,金庆班越发骄横势利,开始故意找碴找事端,说三雅园故意挡他们的观众了,故意拉走他们的客人了,隔三岔五给三雅园添麻烦。最后开始大张锣鼓,齐奏长鸣,在三雅园之外吵吵闹闹。裴迁受了这许多气,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不知如何才能解决,成天唉声叹气。

殷震贤、闵采臣等人一起商议这事,殷震贤说:“看金庆班这样子,背后似乎是有势力的,我们如何和他交涉他都态度强横,丝毫不肯退让的样子。如此这般,我们只能按照梨园的规矩来办理,就是要和他们比戏码,谁的戏码硬,谁算赢了!”

玉胭脂忧虑地说:“这如何比得?如果是当年,我们一千出戏也拿得出的,到了这般时候,昆曲衰落,整个上海滩就剩下我们一个昆班,能唱的戏却少之要少!皮黄现在上海滩有四五十家,每家出一出戏,可以拿出几百部戏来。这样来说,我们的戏码子如何比得过他们?”

众人沉默良久。闵采臣说:“如果不比戏码,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服气退让?”

殷震贤说:“比了输了,可怎么办?”

闵采臣说:“如果我们输了,也只能让步。这种形势长此下去,我们三雅园恐怕也只能关门歇业。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背水一战,度过这个危机。”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外面骂骂咧咧,金庆班有个伙计又嚷着三雅园的牌子贴得不地道。紧接着金班主骂骂咧咧进来,指着裴班主骂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些!戏码子不如人就算了,卷铺盖走人,为什么招牌海报压在人家上面,这算什么本事?”

裴迁恼怒道:“你也太欺负人了,竟然上门来骂!当真我们怕你不成?”

金班主搓着胳膊说:“你不怕吗?你敢和我们金庆班比戏码吗?你比得过,我们二话不说立马就走人;你比不过,就把三雅园给我让出来!”

裴迁一下子语塞,说不出半个字。殷震贤说:“好!一言为定!我们就和你们比一比戏码!”

金班主倒有点意外,说:“比输了怎么办?”

殷震贤冷笑道:“就照你说的办!你输了,走人;我们输了,就把这个三雅园让给你!”

金班主听了这话,如同绝望中猛然抓住了救命的绳子,说:“我们说了不算,还得找‘梨园公会’来做个公证。”

殷震贤冷冷说:“好,任凭你找谁,规矩就照‘梨园公会’的老规矩办。”

金班主听了大喜,如同凭空获了一个金元宝,欢欢喜喜走了。

闵采臣笑着说:“你倒是答应得爽快。你有信心吗?”

殷震贤摇头说:“没有。”

徐英若着急说:“那我们有几成的胜算?”

殷震贤盘算着伸出两个指头,说:“两成。”

闵采臣说:“你既然答应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想法,你说说看!”

殷震贤嗯了一声,似乎还没有把自己从完全的沉思当中提出神来,想了又想说:“事到如今,我们还真是没有办法,只能和他们背水一战。如今皮黄班最适应大众口味,班子众多,名角如林,就一个上海滩就能找出几十个援手来。我们昆班发展已过几百年,如今日趋衰微,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然而,常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也有三千钉’,昆曲这么古老的剧种,发展过程中曾经有过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绝活’,如果我们把昆曲这些‘绝活’拿出来和他们比,未必就不能出奇制胜。所以我才敢答应他。”

众人听了这话,顿觉有了一丝希望。闵采臣赞赏说:“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要论‘绝活’,我倒真是听说一些,可是昆曲衰微已久,拥有这些绝技的人早已风流云散,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找到这些老艺人?”

殷震贤正色说:“找到找不到,我们也只能破釜沉舟,拼力一试。俗话说:‘高手在民间’。芷兰妹妹的绝技,不是深藏在山林里面吗?如今北边还有北昆,东边还有甬昆,西边还有湘昆,东南还有永昆,加上我们苏昆、上昆,未必不能找到我们想要的绝活。只要我们联络各地昆班,遍寻民间高手和各地挑梁的名角,奋力一搏,或许还有机会取胜。你们说呢?”

众人点头。石云卿赞同说:“我们南边茶亭一带,据说还有飞彩之术,能够吐出串串火花,炫目昭彰,非常惊人。”

玉胭脂含笑说:“他还没有见过我们芷兰妹妹的绝技。”

石云卿看看芷兰,惊讶道:“难道芷兰妹妹竟有这奇异之功?哦,真是人不可貌相,哪日我真要亲眼见识一番。”

闵采臣点头说:“芷兰妹妹的功夫,赢上一局是没问题的。不知他们会给我们比几个戏码?”

殷震贤冷笑说:“他们班子多,好戏码肯定也多,肯定要给我们比十一戏码!”

徐英若问道:“什么叫‘十一戏码’?”

闵采臣说:“按照我们梨园的规矩,比戏码有多有少。最少的一码定输赢,当日三雅园和福建那边王爷的局,就是一码定的。也有三码定输赢,九码定输赢,戏码越多,受到的惩罚也越重。十一戏码是最多的,输家输得最惨,赢家赢得最光彩。输了以后,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吃戏园这口饭了。”

众人听此,都倒吸口冷气,屋子里一下子寂然无声。

那边金庆班得了三雅园的话,争先恐后,连忙报告了茂仲景等人。茂仲景指使上海“梨园公会”的人出面,拟定戏码轻重,果然定下十一戏码。又商议好裁判主事名单,除“梨园公会”的五位执事,加上精通戏曲的几位上海名流,包括艺术部次长裘文、副次长茂仲景、秘书长褚敏瑜、名流盛王爷、名旦钟素素、以及租界工部局的日籍董事藤下一郎等六人,一共是11人担任评委。其他喜好戏曲的名流几十人列席旁听同时监督评判内容。内容先拟定好,然后通知三雅园、金庆班和“梨园公会”的人一起,当众拟定双方戏码比赛的规则日期。闵采臣、殷震贤和裴迁一起来看,果然对方拟定了十一戏码,是最重的比赛戏码。上海“梨园公会”的荀会首咳嗽一声问道:“你们可要签字?倘若签下,就要照单执行。比赛输掉,三雅园的场地就要让出来,你们戏班的人从此不能在上海滩唱戏。你们要慎重三思!”

殷震贤淡然说:“我们敢来,自然敢签。”

“那么日期怎么约定呢?”荀会首问。

金班主恨不得马上赶走三雅园,说:“就定在本月十五,怎么样?”

“不行不行,”荀会首说:“这件事情要通知各位评判,需要时间一一沟通,不可操之过急。你看,下个月十五如何?”

“下个月十五?这也太长了些!”金班主不肯,搓手恨恨道。

荀会首说:“本月十五只有几日了,过于仓促些。况且这番对决戏,上海必然关注的人多,搭戏台、弄场地,负责安全,还有各位执事及大人也能腾出时间来。下月十五正值春节,历来都是我戏曲的繁盛之季,放在这个时节自然是最好的时间。”

金班主一时语塞。那位荀会首又说:“况且三雅园在上海已有百年之久,虽说昆班现在观者已少,皮黄正盛,然而富家子弟流连昆曲者甚多,未必就是你能获胜。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那金班主被荀会首这样一说,转而答应道:“好!就依荀会首。”拿起笔来在文书上粗粗划了名字,这边裴迁也签了名字。金班主看罢心中窃喜,大摇大摆走了。裴迁则眉头深锁。荀会首叹了口气说:“裴班主,如今我梨园公会说话也不灵了,这件事情明情是金庆班在使坏,可是他后面有人,我也帮不了你。我知道你们昆班要到外面去请人来做戏码,我也只能给你争取一个月的时间,这是我们梨园公会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裴迁躬身道谢。那荀会首摇摇头,怆然长叹说:“时代变了,不是先前了!没有王法了!没有王法了!”叹着气走了。

三雅园和金庆班打对台的消息很快在上海滩传开了,各大报纸争相报道此事,大肆渲染,一时成为上海滩无比盛事。何九面带忧虑来见殷震贤等人询问情况,说:“我只能组织业内的朋友在各地报纸上广为宣传,呼吁民间隐藏的高手能够出来支援我们。我们只能做到如此,别的忙真也帮不上了!”

殷震贤说:“如此已经多谢了!”

何九叹道:“大家都是自小听着昆曲长大的,如今昆曲面临这样的灾难,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你们去联络南北昆班,看看有没有对策?”

众人称谢,何九方告辞而去。闵采臣说:“昆班虽说已经衰微到这种程度,好在有几百年的积淀,相信总有知己至交来声援,不会孤立无援!”

这时徐英若、玉胭脂、芷兰、石云卿等人,和三雅园冯怜怜、俞文珺、裴迁等人都一起聚拢来,商议对策。闵采臣说:“十一戏码中我们必要赢出六个戏,这六个戏要准把准地赢出才行,可是怎么有这样的把握?一定要准备出十一场特别硬的戏码,才能确保成功。如今我算来,怜怜姑娘的旦戏唱功是最好的,自然有希望赢出一场;芷兰姑娘的飞彩是一绝,也有希望赢一场;我和震贤两个姑且也占上两场,我们顶多凑成四场。还有七场,我们要出去找人救场才行。”

玉胭脂说:“玉家班的老墨,吼腔是北方一绝。他饰演的《当阳桥》一折里面的张飞,一声断喝,声振云天,吼声连绵不绝,果然能够穿云裂帛的。这个老墨可以算一场。”

殷震贤说:“这个老墨的名气我也听说过,叫做‘十里八乡走,不如老墨一声吼。’不知道他为人如何?可否愿意帮我们!”

玉胭脂说:“这个人是最热忱不过的,他吃这碗饭的,唱戏唱了几十年,我猜他为了昆曲命都能够豁出去。如今我们昆班有难,他绝没有坐视不管之理!”

殷震贤点头说:“既然如此,我和你一同去京城找他!”又对英若说:“正好可以回去见见你父母!”

徐英若说:“那好!我们一起去!芷兰,你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芷兰认真摇头说:“姐姐,这次我不去了,我要在家里练习飞彩之术,我想吐出更好的火团子,决不能被他们比了下去!”

徐英若紧紧拉住她的手,感动地说:“好妹妹,你有了这份心,我不知道多高兴!”

闵采臣说:“我回头联系苏州梨园公会,将这个打对台的消息告诉他们,请他们到湘昆那边寻找高手来助阵。我听说浙江慈溪那边的民间还有一种昆曲绝活,叫做‘飞天云戏’,能在半空里变幻云马做戏,不知还有没有传人,我想亲自去看看。”

众人点头。石云卿说:“他们都有伴,干脆我和你一起去吧,一来寻找昆曲传人,二来我也见识一下慈溪那边的美景。‘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如此美景我还从来没有去过!”

闵采臣笑道:“你是福建人,江南这边的美景自然需要去看看。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石云卿合扇喜道:“甚好!甚好!当然我不会忘了大事!‘飞天云戏’这个绝活我在书中见过这般描述,正好能够亲眼看看,也是眼福。”

闵采臣看左宇飞静坐无语,问他:“你们暗中探查藤下一郎秘密训练军队的事情,怎么样了?”

左宇飞含笑说:“他们的行动极为诡秘,现在还在招募阶段,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你放心,过些日子我一定能抓住他们的证据。眼前还是救三雅园要紧。”

闵采臣说:“我们此番出去,三雅园和芷兰姑娘就拜托你照顾。”

左宇飞说:“那是自然。你们放心好了,一路小心!”

玉胭脂和徐英若等人一路疾行赶奔京城。徐树铮这些日子正好在京城,见英若他们回来,十分欣喜说:“你们怎么会想起来看我?”

徐英若说:“我们有要紧事来办,顺便看看你。”

徐树铮说:“哦,这样啊!上次运送军需的事情办得很好,目前我们和德国以及欧洲其他国家的关系非常密切,他们邀请我方政府出访他们国家。我们政府已经成立考察欧美各国政治专使,我将亲自率团参加。你们晚来几天,可能就看不到我了呢!”徐树铮又问他们到京城来做什么事?殷震贤想徐树铮国事在身,这等事情不必让他劳心,所以含糊应付说:“只是过来找一个故交,别的却没有什么事。”

徐树铮又问左宇飞,殷震贤说一切都好。徐树铮说:“当年刺杀陆渐鸿之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我暗中指使,我却不知道这个事。不知道那位刺杀的侠客,可是左侍卫?”

殷震贤等人笑而不言说:“江湖上尚且不知此事,我们如何得知?”

刚歇下脚一天,三个人一起来到天乐剧院,海报鲜明,都是玉如意、白云升的戏,却奇怪不见老墨的。几个人径自走熟路,从后院里进去,只见老墨醉醺醺斜倚在柱子边,一只手抓着一个酒葫芦,喝得酩酊大醉。前场的观众还在喊:“老墨,来一个!老墨,来一个!”侯班主连连道歉说“今日不巧了,老墨有事在身,改日一定登台献艺!请多多谅解,多多谅解!”白云升走出后台,一眼看见醉在地上的老墨,气得上前揪住衣裳,照脸狠狠打了几下骂道:“老墨,你醒醒吧,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到底是弟兄姊妹们都怎么得罪你了?这个班子你还要不要了?终日这么作践自己,戏也不唱了,我真想揍死你!”挥着拳头狠狠打了他几下。

那老墨像是傻子一样,连动都不动。做饭的师傅拦着说:“唉,算了,他喝多了!”

白云升说:“唱戏之人首戒就是不能喝酒!他竟然喝成这个样子!老墨,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你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哪次戏班有困难,不是你老墨拼着命去撑着顶着!我记得有一次,我发烧不能唱,你一个人硬顶着唱了整整三个晚上!还有一次,戏班还在唱戏,忽然发大水了,观众跑了一大半,你还在台上唱你的戏。你说,对咱唱戏的人来说,戏比天大,观众只要有一个,咱就不能含糊!这是你说的吗?老墨,你醒醒吧,现在观众在那里喊你,要听你老墨一声吼!老墨,你的精神头呢?你的钢嗓子呢?你的那些豪言壮语呢?”

前台还在喊:“老墨,老墨,来一个!”老墨听见这喊声,身体颤动了一下,深埋着头,又用手去拿酒葫芦。白云升上前把酒葫芦踢翻,“老墨,你到底是跟谁过不去?你跟谁过不去要跟戏班过不去?”

一行浊泪,顺着两颊滚落。老墨一个倾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

白云升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无可奈何到前台去了。

殷震贤等看到这番情景,都愣住了!做饭的师傅也唉声叹气说:“老墨以前可是最仗义最顾惜班子的人。可最近不知怎么了,这段时间一直就萎靡不振,再也不肯上台唱戏,谁说他都没用。”

殷震贤叹道:“一个名角就是要站在台上才是个角!如果离了舞台,纵然满身本领也是无用!”

玉胭脂沉思说:“老墨向来不是这样的人,想必他有他的苦衷。不如我们等他酒醒了,和他谈谈南昆的事情,看他愿不愿意帮忙。”

第二天一早,玉胭脂带着众人又来找老墨,将南昆与金庆班打对台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如今走投无路,就靠昆班这些挑头的人去救场。你的吼声是一绝,所以才想到你,请你务必要帮这个忙!”

那老墨眼神痴痴的,低头沉思半晌,沙哑着嗓子说:“我恐怕帮不上你们,我没用!”

玉胭脂说:“老墨,我和你共处几年,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最是古道热肠最爱打抱不平。如今昆班遇到这么大的难事,你竟然不管不问,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老墨吗?怎么这般藏头藏尾,如同怕事的乌龟一般?”

老墨眼睛里有几根血丝,眼角湿漉漉的,露出一丝凄凉的神情。玉胭脂看了不忍说:“老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老墨摇头痛心说:“我没有什么事,反正这辈子是不上舞台了!”

玉胭脂见他如此,知道多说无用,叹息说:“白来了一遭也就罢了,三雅园那边望眼欲穿,我们回去可怎么交代?”

殷震贤劝慰说:“不要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不知京城里还有别的高手没有?细细打听一下。”

几个人在京城里到处走访询问,可惜京城这几年战乱不停,昆班又只有一家,打听到河北那边倒有几个高腔唱得好,可是金庆班本来就是高腔,料定也未必能遮挡一面,只得沮丧满怀返回上海去。

此时徐树铮已经外出到欧洲。几个人拜别殷玉梨,重新准备南下。到了火车站,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徐英若看见那边有人在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徐英若惊喜道:“那不是老墨吗?”

果然看见老墨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一路找他们来了。见到殷震贤他们,苦笑说:“我想过了!这辈子唱戏吃饭靠的是昆腔,如今昆曲面临生死存亡,我豁出去了!我已经给玉家班留了书信,可以跟你们一起南下了!”

玉胭脂惊喜道:“老墨,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好汉!你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让坏人得逞的!”

老墨苦涩地笑笑说:“让你们见笑了!这次我舍出一身气力,也要为咱昆班热热闹闹喊上一回!”

众人见老墨忽然回转,心里都很高兴。不过三个人都是聪明人,觉得老墨如此反常,不知内中有什么隐情,却都心照不宣,没有说话。

那边金庆班也在努力筹划对决之事。金班主说:“现在昆班算什么,我们皮黄全国不知有多少班子,这次我们要在上海滩出个头彩,赢他十一场,大大长长我们的威风!等我们得了三雅园,虹口这一带就全是我们的天下了!现在三雅园肯定四处去拉戏码了,你们也不要闲着,唱戏的事情先放一放,找皮黄的硬戏码去!哼,苏州不是不让我们进城吗?我们就在上海打他一个落花流水八面威风!让他们昆班全部滚出上海滩!”

有个手下来请金班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金班主马上毕恭毕敬点头卑膝说:“我马上去!我马上去!”跟着这人走背街小巷来到一处药房,正是茂仲景的德茂大药房。金班主提着小心进了大堂,在外面候了半晌,才被传唤进去。只见里面端坐着几个人,一个正是将来担任评判的租界工部局日籍执事藤下一郎,态度十分傲慢,目不斜视。另一个是文艺部副次长茂仲景。茂仲景微微含笑示意说:“金班主请坐!据我所知,三雅园已经出去找救星去了!如果被他们赢了,你们金庆班就不要在上海混了!”

金班主连连鞠躬说:“我们金庆班的实力您是知道的!皮黄在上海滩就有几十个戏班,别的不说,飞鸿楼的周春奎、金桂轩的熊金桂,鹤鸣茶园的杨月楼,醉春茶园孙菊仙,这四个角,哪一个不是声震上海滩,卓尔不群?如今皮黄和昆班打对台,他们都愿意为皮黄一战!您说说,有这四个角赢个四场,有何困难?何况我们已经到南北各处班社寻找强角来助战了!不是我说大话,昆班绝无得胜的可能!”

藤下一郎面带微笑点头。茂仲景说:“如此甚好!等你得了三雅园,藤下先生一定会保障你的生意红红火火。”

金班主恭敬说:“您放心,将来我不会忘了次长大人的好处,不仅戏院的分红要孝敬,擂什么鼓演什么戏也都听您的!”

藤下示意,茂仲景说:“虽说如此,不可懈怠,一定注意三雅园那边的动静,有什么问题马上来汇报我!”

金班主答应,小心翼翼退出。藤下一郎问:“次长大人,你来说说,这次胜算有几成?”

茂仲景说:“藤下先生,梨园公会五个评判有三个是我们的人,其他评判中,除了盛王爷偏爱三雅园之外,褚敏瑜是书生气,无所谓偏与向;裘文要的是三雅园的冯怜怜;剩下的钟素素,本来和三雅园就有宿怨。剩下就是你我了!你说我们胜算几成呢?”

藤下一郎满意地笑笑说:“要不我怎么说你聪明呢?三雅园去哪里搬救兵了?”

茂仲景说:“殷震贤到北京城那边去了;闵采臣和那个石云卿到浙江去了。”

藤下一郎感叹说:“这些人倒肯下功夫。殷、闵都是享誉一方的名医,徐英若更是贵胄千金,如今却为了一个戏班子,南下北上的,真真是肯用心!他们虽然是我们的对手,可是也值得我们钦敬!”

茂仲景说:“藤下先生是日本人,不了解昆曲这东西。中国人最讲究“诗书曲画”,这个‘曲’字是书香人家的习学之物,推崇的甚多,视为家学香泽。不说别人,就是我小时候也是听着曲子长大的。”

藤下微微一笑说:“可是你,却背叛了它。”

茂仲景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我没有背叛它,我也想堂堂正正为它做事,我也是真真心心想换取它对我的爱,可是它背弃了我!是它背弃了我!”

藤下一郎拍手说:“非常好!你这样想非常对,徐树铮就是杀你伯父的凶手,殷震贤他们就是徐树铮的帮凶。你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先把三雅园搞垮,变成我们日本的剧场。然后再报血海深仇。等你坐上了江苏督办的宝座,还有什么是想要要不了?”

茂仲景得意洋洋点头说:“多谢藤下先生的教诲!我一定尽心尽力。”

藤下一郎说:“殷震贤他们数次与我作对,这伙人狡猾得很!你要留心他们搬来的救兵,必要的话我们出一下手,一定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永世不能翻身。”

过了有十余日,殷震贤和闵采臣等人分别从外面回来,大家一起相聚谈论,一共请来了五个援手:北昆的老墨;浙江慈溪的飞天云戏;湘昆来了个饰演《醉打山门》里鲁智深的艺人,神功非常;甬昆过来个唱孙悟空的,一支棍棒耍得神光炫耀;苏昆这边也来了几个老把式,挑选出来有五场戏。再加上芷兰的飞彩之术,闵采臣的僵尸、殷震贤的乔醋、冯怜怜和玉胭脂的戏,又有五场。十一戏码中还差一场,苏州梨园公会举荐的戏目,还有水袖功、帽翅功、手绢功、翎子功、髯口功、担子功等绝技绝活,几个人商议下来难以确定。最后裴迁说:“现在花部的戏多从昆班戏里化出,昆班的绝活髯口功、手绢功、翎子功等多被他们学走,我们再拿这些恐怕已经难以制胜。不过担子功已经失传多年,只在老戏《阴阳河》里有这个功夫,不如第十一码戏,就用这个担子功吧。”大家觉得有理,就从苏州昆班里挑出一个担子功十分好的,算作一码,凑足了十一码戏。苏州梨园公会十分重视,沈月泉带着苏州城里的名角和梨园公会的各位执事几乎倾囊而出,裴迁都安排在三雅园暂且住下。殷震贤把外面请来参加对决助阵的重要客人安排在中医学校。

按照规定,开戏一个月前双方交换戏码戏单,以展示给公众。裴迁等人就将这十一戏码写好交付给梨园公会,金家班也如期交付。双方对换了戏码单,殷震贤等人看了金庆班的戏码,不禁暗暗吃惊:果然,金家班请来了上海滩四个最出挑的名角:飞鸿楼的周春奎,号称“飞云手”,善腾跃;金桂轩的熊金桂,号称“摘云手”,善翎子;鹤鸣茶园的杨月楼,号称“鹤云手”,善高腔;醉春茶园的孙菊仙,号称“观云手”,善吼腔。这四个人并称四大“云手”,都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挑角人物,加上金庆班自己的高手,这场较量还真是残酷。

再说茂仲景新官上任,心里洋洋得意,又在这次对决戏中大获藤下一郎的赞赏,说不出多少志得意满。想起那晚酒醉喝得晕晕腾腾,明明和徐英若有了一夕之欢,早上醒来却恍恍惚惚。听说徐英若从北边回来了,他还是不死心,找个借口来探望。正巧看见徐英若在葡萄藤下面给一个戏服补线,茂仲景悄悄凑上去,鼻子里正好嗅到英若身上的脂粉香味,想起那夜的欢乐,陶醉地说:“英妹妹,多日不见了,还好吗?”

徐英若已知茂仲景投靠了日本人,心里更为不屑,说:“哟,次长大人啊,怎么会走到我们平民百姓的院子里?不怕沾了你的富贵气?”

茂仲景嗅了一下,笑道:“要论富贵气,英妹妹身上最多,最华贵!哎呦,这戏服还用你亲自去缝?这也太失你小姐的身份了!你为三雅园可真够尽心的!”

徐英若冷冷道:“‘英妹妹’好是你叫的!有什么贵干,你看我正忙着呢!”

茂仲景腆着脸说:“妹妹说话怎么这么绝情?那晚上的事情,可都忘了?”

徐英若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好不诧异,嗔怒道:“你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胡言乱语的!枉读了许多书,却这样不斯文。我敬你还是贤哥哥的师兄,否则这地方不欢迎你来!”说完扭身走了!

茂仲景听这话也有些发愣,正好看见芷兰端着一个装线的箩筐往这边走过来,看见茂仲景,由不得垂下眼睛,咬着嘴唇,神情有些呆呆愣愣的。茂仲景想开口说话,猛然闻到芷兰身上的脂粉香味,诧异想道:“难道那天晚上在我房里的是芷兰?”伸手去拉芷兰,芷兰脸一红,眼泪刷得滚落下来。茂仲景一下子明白几分,试探说:“你那天怎么会跑到我屋里?”

芷兰讪讪说不上话来,说:“我去找你的,我去找你……”

茂仲景看芷兰粉嫩可爱,用手捏捏她的脸说:“你现在怎么不去找我了呢?我天天都在想你呢!”

芷兰一把打过,扭头要走,茂仲景抓住她肩膀说:“你别害羞!回头我禀明父母,就把你娶了,怎么样?”

芷兰听了这话,怔怔地没有吭声。茂仲景说:“我知道芷兰妹妹一直暗暗喜欢我,爱我。我虽然喜欢徐英若,但是她不喜欢我,对我不理不睬,我一片痴情也是枉然。如今我们既然有了夫妻之实,不如你干脆跟我走吧,回头我准备妥当,就娶你过门,怎么样?”

芷兰是实在人,听茂仲景这样说,还以为是真的,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哪里知道只是茂仲景的玩笑话?当下茂仲景看芷兰红了脸不语,越发放肆,上前来搂住芷兰,芷兰挣扎道:“茂公子,你放规矩些!”茂仲景笑道:“你情我愿,要什么规矩?”

那边徐英若听到有人说话,远远望见茂仲景和芷兰纠缠在一起,以为茂仲景欺负芷兰,怒气冲冲走过来扯住芷兰,对着茂仲景骂道:“你好不知耻?竟然来到这里欺负我妹妹!还不放手?”

茂仲景看到徐英若,哼哼冷笑说:“怎么了?你不喜欢我,难道别人也不能喜欢我不成?牧芷兰是我的女人,我抱抱不行吗?”

徐英若猛听这话如同听了一声炸雷,霎时间呆住。芷兰羞红了脸说:“茂公子,求求你别这样说!”

“说又怎么样呢?反正已经是事实了!早晚要让他们知道。”茂仲景看着徐英若惊讶得雪白的脸,故意气她说:“我和牧芷兰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做不了你的女婿,做你的妹婿总可以吧。哈哈!”说完丢下二人,狂笑着而去。

芷兰捂着脸哭成一团。徐英若知道里面有缘故,连忙拉她到房里,悄悄问了许多。芷兰方断断续续把当日去德茂库房里探寻虚实,误入歇花房,被茂仲景误当作徐英若玷污之事哭诉出来。徐英若听罢惊得浑身冰凉,气得手脚发颤,骂道:“这个畜生,怎么做出这等无耻之事?”再看芷兰哭得肝肠欲断,心疼得拉在怀里,又悔又痛说:“都怪姐姐没有照顾好你!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贤哥哥,再想不到你心里的人会是茂仲景,他一样长个风流模样,肚子里却全是坏水,如今这可怎么办?”

芷兰说:“姐姐,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你替我瞒着。马上就要和金庆班对决了,我还要为昆班出一把力。倘若说出去乱了大家的心,岂不是连累了大家?”

英若听了有理,只得将恨埋在心里,说:“好妹妹!我真想不到你这么坚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能一个人扛到现在。你且忍者,等我们过了这一关,姐姐一定找那个混账去讨个说法!”

不多久梨园公会将双方戏单排出来:第一场,由三雅园牧芷兰的“飞彩术”对金庆班“飞云手”周春奎的“腾跃术”。时间就放在腊月十五当天。以后三天进行一场,以便观者品赏评判。殷震贤和闵采臣说:“‘飞云手’的腾跃术虽然厉害,然而芷兰妹妹的‘飞彩’之术却是童子功,从小习学,练就十几年,能一口气吐出各色飞彩,煞为动人。这一局胜算的可能性极大。”两个人心中都默默欢喜。芷兰知道自己身负重托,练习也愈加刻苦,谁想心里越用劲,身体却越发不支,总觉得头晕目眩,过了两天却感觉恶心呕吐,一仰头就眩晕,哪里还吐得出飞彩来?芷兰不服,还要加紧练习,正好殷震贤、闵采臣等不放心,一起来看,只见牧芷兰刚刚吐出一串火彩,旋转身体再仰头时,却“啊”了一声,将口中含物一起吐了出来,摔倒在地。殷震贤急忙将芷兰扶起来,只见她面色惨白,额头冒汗。用手往她胳膊上一搭,不禁惊出一身汗来。闵采臣说:“看姑� ��的脸色,不像是虚弱所致,”也去搭脉,也愣了一下,看看殷震贤。徐英若见此,心里暗暗叫苦。几个人将芷兰扶到屋子里,都不出声。裴迁着急道:“这节骨眼上牧姑娘却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闵采臣说:“裴班主也不必着急。毕竟人生天地间,免不了病痛这一灾。我们从长计议。”

裴班主唉声叹气走了。玉胭脂是精明人,问:“你们一个个吞吞吐吐,到底怎么了?”徐英若说:“既然瞒也瞒不住,干脆就告诉你们!”就把芷兰暗恋茂仲景、夜探德茂药房,被茂仲景玷污之事说了一遍,众人气愤不已。徐英若说:“原想这事暂且瞒着,谁知竟然出现这样的事。芷兰妹妹清清白白跟我出来的,如今我怎么对得起她?一定要找茂仲景那个混蛋来说清楚!”

殷震贤说:“过两日就要打对台了!芷兰妹妹是第一场,偏偏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于是就来和沈月泉商议。沈月泉叹息说:“这也是天意。对方出马的是上海滩著名的“飞云手”周春奎,他最擅长‘腾跃术’;如今我们也只好用我们的‘担子功’来和他对阵。”

到了比赛当日,苏州梨园公会这边全部到场坐阵,和三雅园聚在一起观阵。上海那边皮黄班的班底也几乎倾囊而出。梨园各界的人黑压压挤坐一堂,心怀春秋,各有倾向。十一个评判全部到场,盛王爷高张声势,端坐在左侧,后面站着他的师爷和陪客。钟素素浓妆艳抹,冷若冰霜,坐在他临近的桌子旁边。裘文和褚敏瑜并排坐最前排正中央位置,裘文靠左,褚敏瑜靠右,褚敏瑜旁边,郑一茹陪坐。然后是茂仲景、藤下一郎诸人,上海梨园公会五位评判端坐在后边五个位置上。再后面上海滩大大小小报纸的记者们挤坐了好几排,争先恐后,摩拳擦掌,竞相报导上海滩这一奇事。三雅园“担子功”先上场,一位演员肩上挑着担子,下面两个装满水的水桶,担子左旋右旋,飘转如风,水桶里的水却滴水不漏。少顷,担子到了头顶,依然旋转如流星,左右桶随之摇摆,却无一滴水花飞溅。众人喝彩声不绝。

那边金庆班的“飞云手”上场了,演的是《挑滑车》的陆文龙,此人身轻如燕,腾跃如飞,能站立在高台之上,向空接连翻滚几个跟头,游龙般盘旋而下,落地稳稳,身段优美,表演甚佳。场上掌声如雷。过了些时候,评判结果出来,梨园公会的荀会首出来宣布:三雅园担子功极好,但是我戏中规矩:功夫必然要和剧情融汇,方为本色。飞云手的腾跃之功,堪与担子功媲美,正好与戏中陆云龙的戏份融合,更胜一筹。所以第一场戏,金庆班胜!

金庆班的人大声称好庆贺。接下来三场对决,依旧是金庆班赢。荀会首宣布完毕结果,清清嗓子说:“金庆班已经连赢四场!三天以后,对决第五场:三雅园的“飞天云戏”对金庆班的“鹤云手”杨月楼。双方请各自回去准备!”

三雅园连输四场。众人回来都默不做声。芷兰见此情景,心内无比沮丧,深深自责。闵采臣说:“诸位不可泄气!还有七场戏,我们还有机会。下一场是我们的‘飞天云戏’,这是我们昆班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民间绝技,取胜还是有希望的!”

殷震贤问:“‘飞天云戏’我却连听都不曾听说过!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闵采臣微微含笑不语。石云卿点头说:“我平生也只见过一次,想不到在绍兴乡间竟然藏着这样的民间绝技。我们请来的艺人早已准备好,单等三日之后上台竞技了!”

三日之后,对台戏打第五场。金庆班请来的“鹤云手”杨月楼先出场。这人善高腔,能在声音极高亢处抖擞转音,声音刚贞流利,变化自如,唱得人心中如同被熨烫了一般,一个个如痴如醉,鼓掌叫好!

轮到三雅园演出了,一番锣鼓响过之后,台上却没有演员上来。但见白色的云气呼呼腾腾漫上舞台,忽然一声炸响,舞台上空爆炸了一个圆球,圆球四散炸开,从那圆球中央摇摇晃晃跳出三员戴盔带甲的战将来,一人穿白,一人穿红,一人穿黑,正是刘关张三将。又听一声炮响,又一个圆球炸开,从对面跳出一员白盔白甲的战将,那战将却是吕布。这时后面随着爆炸声也出来一个红色的旗帜,上面写着虎牢关三个字。紧接着笙板齐作,丝弦开张,几个人在半空中打作一团,后面配有唱腔。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人物从何处来,又向何处消失了。但见台上的刘关张三将恍如走马灯,和吕布厮杀了一回,一个个随着白雾云烟隐身不见了。观者恍如到了梦境,待到云烟散尽,才清醒过来一起鼓掌惊叹!

十一个评判各自作评。最后,荀会首带着激动的声音叹道:“‘飞天云戏’这种戏曲绝活据说早已绝迹,我等也只在儿时听说过,想不到三雅园竟然把它请过来。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相信各位也都是第一次见到。此所谓‘此戏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所以此局,众位评判裁定:三雅园取胜!”

三雅园艰难打胜一局,略略松了口气。听得荀会首宣布说:“下一场对决:三雅园闵采臣的‘僵尸功’对金庆班‘摘云手’熊金桂的‘翎子功’。请各位回去准备,三天后我们再次来观战。”

藤下一郎阴沉着脸对茂仲景说:“这是怎么回事?按照你的说法,十一个评判中,我们的人是占多数的!如何给三雅园赢了一场?”茂仲景说:“藤下先生,‘飞天云戏’确实太精彩,想各位评判实在不好给出败局,毕竟台下还有那么多只眼睛。况且两方对决,如果全部一方赢,也不好向公众交代。不过一场而已,藤下先生何必放在心上?”

藤下板着脸说:“仲景君,这件事情你绝不能麻痹大意,你要知道,三雅园能赢一场,就能赢第二场,你要动动脑筋,确保万无一失!这次我们不能输,你懂吗?”说完拂袖而去。

茂仲景寻思良久,说:“藤下说的有道理。闵采臣的‘僵尸功’江浙沪独此一个,倘若众人都叫好,岂不又输掉一局?还需想个法子才行。”这样一想,倒真想出一个歹毒阴险的招数:他原本就买通了殷震贤中医学校的一个小学徒,闵采臣正好住在中医学校,何不趁机在食物中下毒,使他不能上场,也好省点事。主意拿定,自己亲自配药,研成细细的粉末,交给小学徒下手。

茂仲景精通中医,又精细过人,吩咐小学徒说:“这东西不能放在水里,水无色无味,一定瞒不过闵采臣。你要趁其不备,放在有味道的肉糜粥里,才能蒙混过关。”小学徒惊惧道:“杀人害命的事情,我真不敢做。”茂仲景说:“我不要他的命,这只能让他无法运功,赢不了戏。他是徐树铮的人,我还不想结下这么大的仇恨。”小学徒不敢违逆,只好接了药粉,悄悄带在身上。

这小学徒有了这害人的差事,有事没事就往厨房里面跑寻找机会。偏偏殷震贤等人忙着对决之事,厨房这边倒是松疏些,被他寻了一个机会,悄悄将药粉放在闵采臣的碗里,混了粥糜。石云卿没事常在院子里走动,人也警惕性高,倒也看到一个小学徒来来去去,只是想小学徒是药房熟人,没有太上心。

这日晚上,闵采臣依旧坐在灯下看书,忽然觉得肚腹之中隐隐有股邪气上升,想要运功调理,却感觉浑身无力,邪气却似乎更加迅猛,有四发扩散之势。闵采臣说“不好”,连忙叫殷震贤过来。殷震贤诊了脉,说:“似乎中了内毒,这毒性很复杂,我一时说不上来,先吃些紫雪丹、神犀丹解毒为要。”急忙去取了药给闵采臣服下,又帮他运功驱毒。

闵采臣诧异说:“莫非谁在我食物中下毒?这也奇怪,我们一起吃的饭,偏偏我中毒了不成?”徐英若等人闻讯都赶过来,左宇飞说:“大家吃的是一锅饭,怎么偏偏你中毒,难道是专门下毒在你的碗里的?会是谁下的毒?”

石云卿拍头懊悔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怀疑一个人,就是你前面抓药的小学徒,这几天老在厨房里晃来晃去的。我原本有些起疑,不过他是多年跟着你的,我若怀疑他反而生分,所以也就没有多想。会不会是他给你碗里下毒呢?”

众人本来还在寻思到底是谁下的毒,听石云卿这么一说,都觉得小学徒可疑。殷震贤说:“这个孩子跟我多年,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忽然想起郑一茹拿着那方泓四给自己的丝帕,自己当时就纳闷丝帕如何到了他手里,也许正是这个祸根。于是派人去找那小学徒出来。谁知小学徒自知理亏心虚,早早跑掉了。殷震贤说:“这帮人如此卑鄙,明日要对决,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闵采臣说:“都怪我们疏忽,自己门庭里不干净,导致这种事情发生。震贤,你帮我打通任督两脉,我自己运功驱毒,明天一定不能耽误上台比试。”

殷震贤说:“舅舅,万万不可。如果我帮你打通任督两脉,你体内的毒性就会乘着脉络在身体内游走。我刚才替你诊脉时已经发现:你中的毒非常奇怪,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毒药,极难祛除。而且对方会把药下在粥糜里,这个人也算是高手了……”

殷震贤说到这里,心里激灵了一下,说:“我大概知道是谁下的手了。”徐英若说:“肯定是他!”芷兰问:“是哪个?”殷震贤说:“你不认识,是我过去的一位故人。已经不早了,你们都歇着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众人听了都退去,只有玉胭脂和徐英若不肯走。玉胭脂亲自去熬药解毒,又做了细细的鸡蛋羹给闵采臣疗养。徐英若说:“想不到这个人越发没有人性,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殷震贤说:“我也只是猜测,不可当真。”英若说:“芷兰妹妹那晚所见,茂仲景早就和日本人搅在一起,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他良心都要出卖的。上次我和左侍卫的事情,我怀疑就是他使的坏,贤哥哥以后要提防他。”

玉胭脂也接话说:“殷公子,你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于恶意揣测别人。可是你这个师兄心机诡秘,又有野心,如今仗着日本人的势力当了文艺部的副次长。这次三雅园的危机,想必就是他背后策划的。”

徐英若说:“这可怎么好?舅舅中了毒,明天可怎么和金庆班对决?”

殷震贤说:“这个不要着急,大不了我先上,救了急再说!”

第二天一早,殷震贤就把闵采臣中毒之事告诉沈月泉先生。沈先生皱着眉头叹息道:“原本指望采臣拿这一局,偏偏中了他们的毒手!如今我们已经输了四场,再也输不起了!”殷震贤说:“不如我来替舅舅上场!”沈月泉摇头说:“这个不可。下一场就是你了!你今天上了,解决不了三雅园的危机。我有一个雉子生,他的‘翎子功’也是极好的,不比‘摘云手’熊金桂的‘翎子功’逊色,而且我还有秘诀传授给他,就让他替采臣上去一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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