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的沙发让我挺局促不安的,但小柯坐在我身边紧紧地靠着我,所以我尽力装出一副很镇定的样子。
王阿姨端了两杯茶过来,茶杯是白色的周边雕刻了花纹的那种。
我看了看,水的颜色深黄,底部沉淀着灰褐色的颗粒,似乎是蜷缩起来的叶子。
好奇怪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不解,也不太敢喝,不知道这种茶和我平常所喝的白开水有什么不同的喝法。比如说要先拿个勺子把低下的那些茶叶颗粒舀来吃。
小柯也好奇地看了看。不过我们都没有动各自面前的这杯茶,大概是限于什么。
张叔叔坐在另一个沙发上跟我爸爸一样地拿着一张报纸细细品读。
不知道没有几幅有颜色的图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我一脸的鄙夷。
不一会儿王阿姨又端着两杯茶过来了,一杯放在了正在看报纸的张叔叔的面前,一杯自己拿着坐了下来。
沙发陷下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坑。
我似乎有点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买这种软软的沙发了,哈哈,这效果是我们家四个人全部坐在一起才能达到的啊。
现在要做的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低头,憋住笑。
哇哈哈。
用眼睛偷偷地瞥了一眼旁侧的叶小柯,她还是那么呆然的样子。
这样也好,不然我还得考虑怎么帮她掩饰。
我是明白在这样的场合笑出声来只会是一种不好的行为的。
掩饰得也挺好的,时而大大咧咧时而细腻缜密的王阿姨并没有注意到表面静谧无声内心翻江倒海的我。
她更在乎我们对于眼前的那两杯茶迟迟不动。
“怎么不喝呢?很好喝的。”说罢她自己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我很紧张地看着她。
呼,好险,她并没有像电视里的广告那样,做出一副吃到了世界上第一美味的东西的陶醉样。
呃……至于要不要像她那样把这两杯看着来很正常的茶喝一口,我选择细细地盯着它们。
小柯站起来朝茶杯里面看了看,皱了皱眉,又坐了下来。
“端起来闻闻看,很香的。”她面带微笑地说道,话语中的引诱性很强。
张叔叔把报纸放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嗯,不错,这次买的茶叶口感很好。”顿了顿,又对我们说道,“你们也尝一尝,好喝,对身体很好的,如果喜欢你们可以带一点回去,让爸爸妈妈泡给你们喝。”
张叔叔的那一席话除了“好喝”二字,其他的我啥也没听懂。
但“好喝”这两个字给予的信息是有限的,比如我总是说秋千“好玩”,而公园里那两个秋千位一直都是我和妹妹在霸占,无论去的早晚。
在这一次事上,我慢了小柯一步,她率先用两只小手把茶杯捧了起来。
我后捧,但我先喝。
好香。
小柯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我努力地把她的眼语解读出来,应该是:
哥哥,这茶的味道怎么这么怪怪的,却又觉得好喝?
我没回答她,而是又抱起茶杯喝了口。
是啊,怎么怪怪的,却又觉得好喝?
我低头看着它,因为晃荡而上下飘动着黑色的茶叶。
“是很不错吧?”王阿姨一脸的骄傲。
怪的原因大概是,该喝进去就觉得舌头里有股苦味,紧接着这股苦味又莫名地化作了一抹甘甜,清香从嘴巴里、鼻孔里飘了出来,另外还有一道暖流直冲大脑。
我点了点头。
是很好喝,我不爱撒谎。
不过我觉得母亲不会喜欢。
王阿姨笑了笑,把遥控器递给了我,“想看什么自己调吧,我们都是不怎么爱看电视的人,这大电视买在这里真是浪费。”
我转手又递给了小柯,小柯拿着手里看了看,什么都没按就放在了桌上。
“不看电视吗?”
我和小柯双双摇了摇头
我是不要看电视的,不过我记得小柯就是因为荡秋千荡累了想回家看看电视的,怎么又不看了?
难道她觉得看王阿姨和张叔叔比看电视有趣多了?
不会吧,无论怎么看都少了奥特曼一方啊?
难道说,不会吧,应该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我和奥特曼还是差距很大的……
胡思乱想中,王阿姨倒是被我们的动作为难了。
“不看电视啊,那怎么办,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好玩的玩具。”
张叔叔斜着眼睛看了看她,不满道,“你说你真是的,把小朋友邀到家里来玩却只能让别人干坐着。”
王阿姨闻声瞪了瞪他,张叔叔一个颤栗,赶紧又把头埋在了报纸中。
“我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连环画、故事书什么的。”她嘟嚷着起身。
张叔叔又从报纸中抓取了点勇气(我猜想可能是关于男足与世预赛的新闻),抬头冲王阿姨喊道,“故事书,这俩孩子不一定认识全字吧?”
王阿姨哼道,“不认识的话你就给他们读。”
张叔叔悻悻地看报纸去了。
咦啊,张叔叔不会给我妹读报纸上面的那些东西吧。
有点可怕。
王阿姨没过多久又回来了,两手空空。
在我们以为她是没有找到的时候,她拍了拍张叔叔的肩膀。
“怎么了,孩子的书呢?”张叔叔扭头去看她。
“书我还没来得及找。”
“那你去了那么久干什么去了?”
“刚刚我看到二狼趴到后面,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又不行了。”
张叔叔皱了皱眉,“二狼昨天不是还吃了很大一盆狗粮的。”
“是啊,这可怜的家伙,估计是还没从那悲伤的事情中走出来。”王阿姨说这话时有点哭腔了。
张叔叔放下报纸起身,“总不可能让它就这么下去,去看看吧。”
我和小可对视了一眼,相互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疑惑不解。
好在张叔叔并不想压制我们的好奇心,走了几步就转头对我们说道,“你们也过来看看吧,也许二狼看到有客人来会欢快一点。”
然后我们就到他们家后院看到了他们口中的“二狼”。
就是一个月前吓到我们的那条狼狗。此刻它四脚摊开的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眼睛有气无力地微垂着,身旁一个大大的盆子里,放着很多的褐色长条形的小东西,满满的一盆。
“它一点都没吃?”张叔叔问道。
“没有。”王阿姨摇了摇头,“我换了很多口味了它连尝都不肯尝。”
“哎。”张叔叔长叹一声,蹲下来摸着它的毛发。
我和小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
半晌,
“哥哥,它是不是生病了啊,好可怜。”小柯眼眸中含着泪光说道。
明明你一个月前才被它吓个半死,为什么现在你却可以怀着悲悯的心对着我说,“哥哥,它好可怜。”
但是,的确是,感觉,好可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