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母亲摸着眼里泛着泪花的我的头说道:“只要我们一步去偷、二不去抢、三不去坑蒙拐骗,而是凭着自己的能力,用自己的汗水去让自己努力过活,那么我们就不比任何人卑微。即便他是腰缠万贯,而我们一贫如洗,我们仍可以站在一个和他对等的位置上。”
我不懂什么叫“腰缠万贯”,也不明白“一贫如洗”是什么样的概念,但后来隐约地明白了母亲话语中的意思后,这句话就化作了我对于人生的一种价值观,植入到了我的生命之中。
【没有人生来高尚,也没有人注定低贱。
而决定这些的,是一个人的行为方式。
我不想让我们被其他人认为低贱。
所以叶云潇这个人,总是在努力着,流汗着,奉献着,最后收获着。
而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一个长大了的叶云潇的事了。而在长大之前,那个懵懵懂懂,对所有发生在眼前的事即好奇又不解的叶云潇,依旧会占主要的地位。】
于是,在发生了那件事情的第二天,也就是国庆七天假的第二天,我牵着因在公园里玩得过于尽兴而想回家看《猫和老鼠》的妹妹走到路上的时候,我再一次遇到了同时欲图回家的张叔叔和王阿姨。
然后可怜的小柯又一次吓得在我背后寻找安全感。
而我在直面那两张难以习惯的脸蛋,强忍着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想掉头逃跑的冲动之后,依旧用一种天真无邪地语气喊了他们。
感觉,不喊的话,会违背老师的话的。(据我观察,老师也其实是一种能融入阴影中的怪物,很可怕的。)
小柯没办法只好在我身后使用了“蚊子召唤术”。
我差点想转身骂她了,笨蛋吗,你这招距离远了他们根本听不到的。
但他们好像并不在意这个,而是很高兴地回应了我们。
“诶,是你们啊,你们昨天怎么才进来就走了?”王阿姨一脸地笑容,“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那要不现在再去我们家玩玩吧。”
她说这话时语气听起来挺诚恳的。
张叔叔依旧是那个附和的人,“对啊,对啊,再过来玩玩。”
我把妹妹护在身后,紧盯着他们。
他……他们想干什么?
王阿姨看我半天不回话,有点尴尬,我看见她偷偷地向张叔叔挤了挤眼睛。
收到消息后的张叔叔讪笑着,“这个……你们不用怕的,我们就在你们隔壁嘛,很近,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喊你妈妈就是了。”
哼哼,我才没有怕呢,我只是……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看到了我身后正畏畏缩缩、不敢直视王阿姨和张叔叔两人的叶小柯。
嗯,对,我才没有害怕,我是因为觉得小柯害怕才不去的。
但是我并没有说出来,说给眼前的这两个人听。
因为爸爸说不把害怕说出来的男孩子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哼,我要做男子汉。咦,等会,啊,不是,我才不害怕呢……
所以说逻辑在我小小的脑袋里转一圈立马就会变得稀里糊涂,最后的办法就是立马倒出来,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
【这是一个人活得开心非常重要的一点,所以说傻子是不会有悲伤的,因为傻子的回路有点长,等悲伤到的时候,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可惜人活在世,就不可能像个傻子一样活着,这样的追求,只会遭人唾弃。】
我和妹妹在那里呆站了一会儿,王阿姨又开口了,“要不,你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等同意了之后再进去?”
这个稍微让我心动了一下。
虽然……但是……因为……怎么说呢……
还是挺想去他们家玩一玩的啊,那种奇怪地挂在墙上的大电视,那可以用来当镜子的地板,头顶上那宛如童话中的城堡里的所描述的那样的灯以及它会发出什么颜色的光。
啊,越说我越想去看看了啊。
真悲哀我那时的自制力。
而小孩对于情绪的隐藏能力是几乎为零的,即便我因为某些特殊的环境对某些特殊的情绪有了一些天赋,但好奇心啊,期待啊,欣喜啊,这些东西,想藏住,很难。
比如说为什么我总羡慕小柯的双眸中会有闪动的星星在其中跳跃,而我自己却没有,那是因为我从未怀着以上的这些情绪照过镜子。
这个我后面在学校春游前的梳洗打扮上知道了,原来我双眼中的那颗星星散光的光芒,并不小柯的要弱。
然后王阿姨就看出来这些端倪了——知道我肯定是想去的,也知道我不想去肯定是碍于着一些什么。
而他们大人有恰巧喜欢帮助我们小孩解决这类问题,来体现出……恩……他们的和善。
多数大人对小孩一向和善,哪怕他们性格有些恶劣,总是对身边的同龄人恶语相向。这大概就是,大人们极力向给孩子们建立的一种,比较纯真的,美好的,梦幻般的那种世界。
这也是后来我极力想给小柯修补的世界——在经历了某个事件她眼中的这个世界崩碎了。
“这个……反正你没家都在旁边,我们一去过去,然后我们在门口等你,你进去跟你妈妈说一声,接着就到我们家玩吧?”张叔叔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我眨了眨眼睛。
“走吧。”王阿姨要过来摸我的头。
我对于这个动作一直持讨厌的态度,所以我……立马后跨一步,同时把小柯推到了前面。
于是王阿姨这手就摸到了小柯的头顶上了。
可怜的小柯差点没被这突发状况给吓哭。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按照张叔叔所说的那样了,我们先回自己的家里跟母亲询问了这件事。
由于回去的较早,母亲还没有准备下午饭,我和小柯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睡觉。
好像,睡得很熟。
我和小柯对视了一眼。
“妈妈?”小柯蹑手蹑脚地上去轻唤道。
看来母亲睡得比较沉,因此并没有听到小柯的声音。
小柯抬起头来用目光向我求救,我看到后赶紧就走了过来。
母亲斜着脑袋靠在沙发的上,半仰着头,双眼紧闭。
“哥哥?”
我想了一会儿,在小柯的耳边说道,“你去房间里拿一件大衣过来吧。”
小柯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就按照我说的拿了一件灰褐色的大衣。
真是难看的颜色。
我拿着大衣轻轻地走向前去,尽力把衣服摊开在她的身上,不过我有点小,做起来有点费劲,不是很流畅,小柯看到后,就过来帮忙。
很快,我们就帮熟睡的母亲把衣服盖好了。
“走吧。”我说,即指的是去隔壁玩。
“可是……”小柯欲言又止。
“走啦。”我拉着小柯就走了。
不一定每件事都要问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问的。
我明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