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藤妖（下）

危机中，波波嘴里又冒出了句昏话：“我们……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鸢珀”听了此话，仰首大笑，“可笑可笑，你可知道当年那位可怜的仆役也是这么说的，若言语有用，他又为何会死的那般凄惨，那位小姐又怎么会命丧火中，尸骨无存？”

“说着也是奇怪，你们二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个顶个的无用，我动动手指便死无葬身之地，”她放下手，笑容也冷了下去，“那你们究竟是靠着什么破了结界，进到这里来呢？”

波波惊恐地发现，“鸢珀”脸上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改容换貌一样，五官诡异地移位，从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脸变成了另一个人陌生人的脸，那脸按常人理解算是清秀可人，比鸢珀少了几分风韵，看在波波眼里跟她裙下狰狞纠结的藤蔓可没什么分别。

因为她冰凉的手又抵在了波波脖子上，像摸着待宰的牲畜，眼神像是正举刀的屠夫，麻木里还有残忍。

樱突然拉过波波，挡在她身前，死死护着她。

她们二人这几月一同出生入死，几经绝境仍然活了下来，却不曾想今日要死在一个怪物手里。

“你们可怕些什么？该怕的是我吧，我蔓蔓统领泓城地下七十余载，若你们出去将我是妖魔一事告诉旁人，那死的人就会是我了。”

波波眼睁睁看着她的脸一点点融化，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她清楚地看到蔓蔓皮下有什么东西在扭动，说是蠕虫可还带着棱角……

她是妖魔果真不假，怕是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鬼怪，此刻真身挣破了外面罩着的那层皮，里面扭曲盘虬，手臂粗细的藤蔓涌出来，利剑一般向樱脑袋刺去，若真刺中了，想是连挣扎都不必挣扎了。

樱甚至能觉得自己灵魂出窍，在天上看着蔓蔓张牙舞爪，将那些平时看似无害的藤蔓刺进她的头颅里，只是脑浆四溅的血腥场面她怕是看不见了。

蔓蔓的动作突然顿住，樱面前好像有个无形的壁障，生生挡下了一击，她还存在着的眼球转动着，寻找着，最终锁定了一点。

“蓝……蓝陌？”

樱带着疑问，那是不是蓝陌她也不知，只看背影像是他，可蓝陌为何又会……会长出一条长尾，像海蛇，盘在地上，尾尖颤颤地发力。

蓝陌死死抱着那些藤蔓，青筋暴起，喉咙里响出怒吼，

要说这女人打起架来没什么花样，对付她也不需那么多花招，多出来的花样只是给自个儿浪费时间而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整那些虚的也没多大用处。

总归是比力气，谁力气大谁就捡回一条命，跟琉璃那把刀似的，直直切下去，切的断就赢，切不断就是输。

可这也经不起花招，若是从背后给他一下子，就必输无疑了。

蓝陌其实自个儿存着一番心思，不然他也不至于为了波波和樱两个人拼命拼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真身都现了出来。

他这条在水里游刃有余的蛇尾，在陆上很是笨拙，好在筋肉有力，临时做个支撑也较为妥当。

蔓蔓只觉得撞上一座山，往死了推也纹丝不动。樱早就带着吓傻了的波波退到墙角，缩了起来，蔓蔓够也够不着，一时间竟拿蓝陌毫无办法。

她是从不惧取人性命的，管他是谁，凡是威胁到她的，都一概杀掉。

“蓝陌！蓝陌——”他耳边响起樱的声音，“小心啊！”

他连忙收了力，于是那一刀没砍到要害，而是划在了他肩膀的鳞片上，甚至磨出了火花，蓝陌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蔓蔓身边又围了几只人偶，这些人偶与他们起初见到的还有不同，他们手里执着刀剑枪斧，眼里蓄着杀气，刀刃磨得锃亮。

肩头火燎一样疼痛，也不知下面有没有出血，蓝陌眯着眼，瞳孔竖成一线，亮紫通透的眼睛在暗处还现出幽幽的光。

“我也可算知道了，你为何翻出老底，也得在这儿杀了我们了。”他嗓音变得有些沙哑，听着还有种别样的魅惑。

“你既非我九族中人，也并非人类，倒像是传闻中人与别的融合成的怪物。啊，我想起来了，你这样的在人类里被称为——妖魔，而妖魔好像几百年前就人类被消灭殆尽了，没想到这回竟让我们捡到个漏网之鱼。”

蔓蔓对“妖魔”这两个字极为敏感，一听便不受控制地哭喊道：“什么妖魔——我不是妖魔！我不是妖魔！”

“是不是妖魔，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她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已经断了，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那些藏于心底、如珍至宝的记忆也如尘土一般扬在空中，不知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