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笑道:“是呀。人多总归热闹一些,一起去最好了。”
岳筝没说话,一张脸倒沉了下来,彼时暮暮转头回厨房里忙活,没看见,他又恰好面对着柴房,背对着女人,把柴火一摞一摞整理码放好,所以女人也没看见。
冬天天暗的早,夏天还是下午的时候,这时候的天就已经朦朦胧胧昏暗起来了。
暮暮把锅盖掀开,香气随着白色的蒸汽上升,又蔓延开来,顺着柱子爬上楼,从门缝里渗进去,直往波波鼻子里钻。
她这才惊觉时间不对,撩开窗户的帘子才发现外头已经基本黑了。而自己也腹内空空,却不见那小童送饭菜过来。
些许是忘了吧。波波也没多想,她也不打算跟自己肚子过不去,把自己先前看的东西又翻了翻,感觉看的还挺多,就丢下书准备出去转转。
天都黑了,也没什么可看的,最多只能看见灯旁的一圈雪,今天没人点灯,所以连这一圈雪都看不到了。
她听得见楼下有人声,似乎还挺欢乐,好奇心驱使她去看看。波波还没下楼,站在楼梯口,就看见下面堂里中间的桌子边围坐着四个人,有说有笑的。樱也在其中,难得笑的欢快。
她也只看了一眼,就回了房间里。
那本书再翻了翻,也索然无味了。
波波忽又锤了锤自己的脸,在心里骂自己,矫情什么,樱还不能交几个朋友吗,是她自己心里过不去,觉得樱就应该绕着又丧又怂的她转,还不让人家开心笑一笑……
那么……她还算什么呢?交朋友就为了开心不是吗。
波波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就好像自己刚刚没出来过一样,楼下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快乐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算了,不想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她还能跟樱说,你千万不要交朋友,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朋友。这话她说不出口,想想…想都不敢想。
“我在想什么啊……看书看书。”
她很快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书上每个字她都认得,都看在眼睛里,可一个字都记不住。就像抓在手里的沙子,水一样从指缝里流走,残余下来的那一丁点东西,怎么看都不会是珍珠。
波波又发现自己哭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怕是委屈也怕是难过,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委屈为什么难过,或许是还没吃饭吧,饿得慌。
等那笑声平息下来,那小童才给波波端来一碗粥和一碟拌好的腌菜。
波波难得说了句谢谢,这让岳筝纵然不喜欢她,也没办法对她冷眼相待。他能看出来这个名字奇怪的姑娘有些不开心,却不问,默不作声地把粥碗和碟子放在她跟前,丢下句:“快些吃吧。”就像之前几天一样离开。
今天不一样了,波波又对他说了句“谢谢”。
岳筝对她笑了笑,回道:“不用谢,快吃吧。”
“嗯,这几天麻烦你了。”
“这是先生的吩咐,我也只是照做而已。”
“先生…?”
“对,就是要教你医术的那位,梦允先生,因为在我和暮暮的家乡,称医者高人,都用先生做尊称,所以我们一直叫她先生。”
“暮暮又是…”
“就是每天给你做饭的人,暮暮是我同乡,我和她都是云巅国人,家里大旱,好多年没有收成,我们一乡的人为了活命,就逃来七十二城……谁知路上遇见了军队,我们一乡的人就活下来了三个……我和暮暮被先生救了,还有一个,是我表弟,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波波突然生出几分亲切来,也道:“我和樱也是从云巅国来的。”
“我知道的,”他说,“樱跟我们说过了。”
“这样啊…不好意思,我想先吃饭,然后看看书了……”
岳筝微笑道:“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了,吃完了我会来收碗筷。”
“好,谢谢你了。”
……
也不知怎的,到夜里时候又开始下雪了,森林里下,雪城也下了。
梦允刚洗了把脸,脸上也总算不再是油油的,她坐在镜子跟前,手拿一把梳子,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头发梳理整齐,用发带高高束起来。
她眉眼生的不错,静下来的时候有种别样的温婉,嘴唇却生得薄。她开始打扮自己,从描眉到画唇,熟练地将天地颜色晕在脸上,直到最后抿上一口红唇,娇俏而艳丽,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柜子最下层的衣服都已经积灰了,梦允只拿出来掸了掸,往自己身上套,整理好了后又从橱子里取出一条厚厚的披风,白色的毛衬着鲜红的唇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又艳了几分。
她偷偷出门,小靴踩在新下的雪上,留下一串脚印,直通进林子里。
“你会不会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梦允在一方小石碑面前驻足,又蹲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石碑上的刻字。
“你说我画红唇好看,所以我每次来看你都画红唇,只可惜…可惜你再也没法睁开眼睛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