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句，又偷眼瞧了瞧堆在角落里的书，心里甚是苦涩。要知道那书堆在一起，按斤算，怕是比她人都要重，更别说书里记的那些东西了，要强行算来，恐怕比山都多。

女人倒不是想来跟她废话的，但似乎又不大能放心的下，再三叮嘱了这小姑娘几句，才说自己要去照看樱的伤，得先走了。

波波一听，有些急切地叫住她：“那个…她没事吧？”

“没事？怎么没事，差点就没命了，你要是管点用，你那朋友就不至于伤成那样。”

“是我不对……我太没用了……”

波波是个挺自卑的人，自卑又敏感，像只沙滩上还没指甲盖大的小蟹，一阵风就能把她卷跑，她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具外壳，自己钻进里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连只眼睛都不露出来。别人看上去就总是那样，就是沙滩上一粒沙子，没什么奇特的，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是樱把她从里面挑出来，说她是珍珠，把她整天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樱现在保护不了她了，她从珍珠又变回了沙子，只差有人走过来，漠然地道一句：是哪个把沙子丢在这里。然后掸灰尘一样把她掸回沙子里。

鸢珀和琉璃的用意她也能隐约猜到一些，他们都是能人，连提鞋的人都不缺，她波波在他们身边，除了累赘就是累赘。樱比她看的前一些，知道如果自己还是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普通人，是永远追不上他们的脚步的。可笑的是她竟然还为这个跟樱吵了一架，不过现在波波想通了，话也说出口了，一堆一堆的医书也放在这儿了，她要还不认真一些，那才是真辜负了樱。

迟早有一天她会变成真正的珍珠，陪伴在樱身边，做她一辈子的好朋友。

想了这么多，看书的胃口也算是有了，波波甚至丢下了没吃完的午饭，拾起一本有关草药的专著，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切都被门外的女人看在眼里。她之前还觉得这小姑娘态度不正，若是跟她学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结果，若不是那两个人亲自出面请她，她是断断不会应下这件事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可以再观望观望。

……

女人住的地方不在雪城，而是在雪城北方的森林里，离最近的坠月城也有少说三天的路途。因为过于寒冷，漫山遍野都生长着针叶的树，这些树的树叶树皮本身就是上好的药材，加上泥土里长出的药草、菌菇，别人眼里不见人烟的荒芜山头，在她眼里可是轻易寻不得的宝库。

入冬之后，南方包括雪城基本都会下雪，只是早晚和大小的区别。今年托了雪城雪期提前的福，那股寒气越过穷山峻岭，直扑到森林里来，一夜之间，草木土地，都被泼上了白色。

她从小楼上往远处眺望，除了雪顶的针叶松树，什么都瞧不见。

还好天已经晴了，偶尔还有几只鹰在映着雪的天上盘旋，天空看起来触手可及，又遥不可攀。

“先生。”

那每日给波波送饭的小童顶着一头的冰花，背上背着一人高的篓子，刚刚才从外面回来，在楼下的院子里仰着头打招呼。篓子里堆了高高的柴火，最顶上还铺了一层挂着雪和霜的药草。

“啊…你回来了啊，辛苦你了。”

小童咧嘴腼腆一笑：“不辛苦，先生腿脚不好，我帮先生做些事情是应该的。”

女人看着他卸下药草和柴火，问道：“去年不是堆了羊粪在后院？不够烧吗？”

“今年入冬早，我和暮暮看过，估计烧不到开春，便就去打了些柴回来。”他停顿了一下，“尤其今年又多了两个人，自然是不够的。”

“那两位是贵客，自然怠慢不得的。也辛苦你和暮暮了。”

“暮暮还想年关时候去坠月城里看花灯呢，这下子估计也去不了了。”

这话被厨房里忙活晚饭的暮暮听见了，她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到门口对说话的人挤眉弄眼。

小童装作没看见暮暮使眼色，只眼巴巴看着女人，想让她先开口应下。

女人果真没辜负他的期望，略微思索一下，便爽快应道：“也成，正好年关嘛，带你们去玩两天也没多大问题。不过那两天落下的功课要给我全数补上啊。”

小童和暮暮都笑了：“好。”

“不过，岳筝，”暮暮对小童说道，“那两个客人该怎么办？”

“我可不想想怎么办…”

女人轻笑一声，说道：“过几天我问问她俩，要是愿意一起，便一起去吧，人多总归热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