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求神真的有用，万年前的雪城也不至于被封存在寒霜冻结的山里。

鸢珀又犯了不忍心的毛病，在她知道说出某件事情会让眼前人难过的时候，她通常会选择闭口不言，或是随意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因为令人难受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也包括谁的死讯。

这些事情一次说不出口，便次次说不出口，次次话都在嘴边，纠结成一团糟乱的麻，又让她原样咽下去，苦滋味从嘴里到肚里，没第二个人知道。

她一直都明白，都懂，所有她经历的悲哀踌躇，生死离别，十有七八是她自己的缘故，还有二三，是如江河，是如年岁，是车轮轧在泥地上的轮印，是枝头上雀儿啄下的羽毛，也是她想拼起来，却永远不可能重圆的那只镯子。

经历过相同之事的人最易感同身受，她当初何尝不是这样，觉得酒是良药，是救赎，是令她忘却一切的神水……可事实呢？

她弯腰拾起一只空的酒瓶，对失意烂醉的城主说：“这酒确实是好物，凡是心里有个‘愁’字，只灌下这么一瓶，或是两瓶、三瓶，醉了，就能消愁。我喝过一回，第二回便知酒只能解一时之愁，解不了一世之愁。人一醉，不知所谓了，吐了满地，哭哭笑笑，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苦水还在肚子里。

明白人擦擦眼泪，知道这苦水靠酒是解不了的，愁也是解不了的，不明白的人就会堆着一个又一个的空酒瓶子在桌上，一醉一醒，一醒一醉，到头来这苦水还是在肚子里，反过来倒过去，苦的还是自己。”

她也不知听这话的人能懂几分，一分或是十分，一分有一分的好处，十分也有十分的好处。

伏握着酒瓶，沉默了许久，才从鼻腔里缓缓哼出一句：“你若真知人之苦，就无需假惺惺作态，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若是一般人，早就会被你骗了去。”

“我没有骗你。”

“你是公主，要什么什么没有？”他嗤笑一声，“你就是说要天上的月亮，都会有人给你摘下来，你还缺什么？”

鸢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缺一爱而得不了之人。”

伏听了这话竟放声大笑，连手里的酒瓶滚到地上都不知。

“哈哈哈哈……你也有爱而不得之人？”

“你不信就罢，我也不会再劝你，因为照你这副模样，就是找到雪城亡了，也没办法把她找回来，到时候你就抱着你的酒，就这一副烂醉的模样，活活苦闷悲恸死吧！”她话说着说着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转身鸢珀就后悔了，她或许不该这样对着伏大喊大叫，应该好好劝才是的。不过话已出口，她一身倔脾气，既然转身欲走，就绝不会回头。

“等等…”伏叫住了她，“你能…能帮我找她回来吗？”

鸢珀不回答，反问：“你爱她吗？”

“爱。”

“那我会帮你。”

……

“就这两天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琉璃惊道。

“这两天不太平啊……”鸢珀叹了口气，“梨去向不明，樱又受了重伤，还有地下的遗迹还没说清楚，光是这些事情就将我们搞得焦头烂额，要真到七十二城，行军，治军，联九族……种种事情，届时怕是真分身乏术，那样还怎么打上云巅城……”

“万事皆有解法，如果我们连你口中这些事情都解决不了，那我们就别去七十二城了，乖乖回云巅城吧。”

“呵，我死都不会灰溜溜的回去，哪怕战败被俘，哪怕战死，我也绝不会腿软。”

“好好好，我知道你的决意，但我们先得安顿好樱和波波，然后去把梨找回来，别的事情只能容后再议。”

鸢珀思索一会儿，说道：“她俩不难，我们之前说好要送波波去那人那里学医术，此番恰好把两人一并送去，让樱养伤，两人也好互相照应。而梨的事情，说实话，我实在没什么头绪，伏说她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没有什么线索，实在是断了路了。”

琉璃却道：“肯定会有线索的，好好一个活人，不会无端蒸发掉，纸条没有线索，那就在城主府内外找，她所行之处定然会留下痕迹，她只身一人出门，行李食物必不可少，也可问问下人，有没有看见谁从城主府里偷摸溜出去。我就不信她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此言有理，那就劳烦你送她们俩去吧，我再回城主府，在里外仔细找找，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