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的伤,雪城最好的大夫来看都皱了眉头,说她这伤啊,比梨之前受过的都重,只还好是伤在后背,不是脑袋后面那要人老命的地方。不过大夫说了,幸好鸢珀及时发现了,若是再迟这么一个时辰,好好的小姑娘就得死在床上。
波波跪在她床边,握着樱冰凉冰凉的手,心疼地直掉眼泪。
琉璃则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要追究起来,也算有琉璃的错,他用蓝焰给樱止了血、止了疼,却也没好好包扎,伤口那么深,都隐约能看见苍苍的肋骨,还用衣服捂着,不光愈合不了,还会发炎。琉璃回来时竟全然忘记了樱背后还有这么道伤口,怪他。
樱也是,疼都憋在心里,一口牙咬的死紧,半个“疼”字都不肯从牙缝里漏出来,估计也是她看不见后背,不然瞧瞧那狰狞的几道抓伤,稍心软的人看着都得掉下眼泪来。
波波是哭得最凶的,以至于有个别路人以为是这家死了人,路过时还对着门口的鸢珀诚恳地道了句:“节哀。”
鸢珀险些没开口骂他。
她转头能把气都撒琉璃身上,谁叫这事主要是他的错,于是除了给樱换药是鸢珀亲自来之外,其余什么烧水打水,抓药熬药,都是琉璃的活。波波就帮忙打打下手,起初她都一边做一边哭,看到樱白得跟墙上刮的腻子一样的脸就哭得更凶。鸢珀也在一旁唉声叹气,直到波波哭着哭着,光是丧着脸,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的时候,她才猛然记起来还有件事……她有些日子没去城主府了。
梨的身子还没好全,每天上好的汤汤水水都是少不了的,还有早晚那一碗熬得乌黑发浓的药,有专人试过温度,到合适了再用个小炉子护着,端到梨跟前,生怕进到她嘴里的东西凉了烫了,伤就不得轻易地好。
按理说有个鸢珀和没她没什么差,城主府里不缺下人,也不缺会炖鸡汤的厨子,可鸢珀总是不放心,事事都要亲自照看才稳当,看不见的事情她总觉得会少些什么,所以她几日不在那儿,就害怕梨被她们照顾的不好,落下病根,这身子就愈发难好了。
所以她火急火燎地赶到城主府,进门时被侍女拦住,侍女给她一双干净的毛靴,好意提醒道:“您且先换双鞋吧,外头雪深,换双干净暖和的鞋能舒服些。”
鸢珀回头看了看她带来的一路融化的雪水,解下斗篷让侍女挂起来,换好鞋就直奔梨的房间。
人却不在。
侍女还想鸢珀跑的真是快,她只挂个斗篷的功夫,回头就不见人影了。
“……夫人现在不在房里。”
“那在哪?”鸢珀问她。
侍女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是陪着城主去露台赏雪了。
“雪城日日有雪,随他是哪都有赏不完的雪,还有特意去露台上赏雪的?”
鸢珀心下愠怒,拨开侍女就往露台上去,露台还在三楼,中途要经过个大厅,鸢珀急急忙忙到了那里,看见伏一个人坐在大厅里,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伏跟前的案上放着不少酒瓶,都是空的,鸢珀一走近就闻见扑鼻的酒味。堂堂城主,如今看着竟像个颇为落魄的穷人,披头散发,胡茬也不知几天未剃过了,那身原先考究的袍子如今也破破烂烂,还沾上了不少脏东西。
这一看就知道出了事,鸢珀急忙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梨呢?”
城主没听见一样,自顾自拿起个酒瓶,晃了晃,空的,又扒拉开另一个,里头还有小半口酒,被他仰头倒进嘴里,只润了润舌头就没了。
“没了……没了……”他嘴里也是这么念叨着的,像个疯子。
什么没了,鸢珀刚想问出口,就听他说了一句:“梨没了……”
“你…你说什么?”
她几乎是冲过去,也顾不得男人身上的酒气和脏污,白净的手扯着他的衣领,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提起来,“什么没了?梨没了?你说话啊!”
似是听见争执声,有几个着装齐整的卫兵从门后现出身,齐刷刷拔剑,剑尖指着鸢珀。
“烦请姑娘放开城主,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
鸢珀这才想起来她的身份不是公主,雪城城主府也不是她能横行霸道的地方,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梨的去向……她手一松,伏就又瘫回了椅子上,手里的空酒瓶子“咚”地掉在地毯上,在柔软的毛里滚了两圈,停下了。
“她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只说她走了,没说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不回来了……”伏蓦地抬起头,满目憔悴与心痛,“你说我们…我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离开我,她如此恨我吗?”
“我不知道…”
“这几天,雪原上几乎每个角落我都去过了,没有…什么都没有。大雪封山…她会去七十二城吗?”
鸢珀不知道,“但一定有办法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呢?她或是遇到什么不测,或是……”她说不下去,因为说什么都是空话,哪有什么或是、或许,“现在应该先找她回来,你光喝酒…喝干了雪原上的雪也没用啊。”
伏眼里早没了神采,听着鸢珀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又忽然想起来:“或许……我应该去求神……去求雪原之神,请他将我心爱之人送归,只有这个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