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还不想让伏知道他们来过这里，因为他还不清楚雪城对此事的态度如何，所以他们不能出去，于是这条路就不通了，他们这下犯了难，只得回到遗迹里再做打算。

辉就靠在他们进去的洞口处，冷不防冒出一句：“我就知道你们会再回来。”吓了樱一跳。

“你竟然还活着啊？”琉璃嘴角一扯，笑他道。

“当然还活着，”辉冷笑，“你们死了我都不会死。”

他之所以靠在墙上，是因为他只能靠在上面——他只剩下上半个身体了，另半边还在十几步之外的地方躺着。

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那另半边……”琉璃朝着那边努了努嘴，“不要了？”

辉冷哼出来：“要来还做什么，炒菜下饭吗？”

“我可没那个兴趣，那你自便吧，我们先找别的路走了。”

他刚迈出两步，就听见辉在身后不情不愿地叫住他们：“你们…能把我带着吗？”

琉璃头都没回：“我们下次再见就是敌人，现在带你出去，岂不是放虎归山？”说着又作势要走。

辉一口牙咬得咯咯响，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抛出一句：“若我告诉你们我和漓耀的事情呢！”

蓝焰颇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请讲。”

……

我凤凰族的族长的确是兄弟两个，他只在我半个时辰前出壳。

而我一睁眼就被他父亲丢到了山下，只因为我天生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在凤凰族，暗红色意味着血，意味着以血为触媒的诅咒。传说祖先曾有人为追求强大的力量，不惜以新生雏鸟的血为媒介，妄图将已死去的先人复活，谁知此术失败了，先人的遗骸被怨灵侵蚀，怨灵又吸收了先人的力量，几乎将凤凰族整个毁灭。

所幸有一只冠羽纯黑的凤凰挺身而出，以自己的性命封印了先人沉睡之地，凤凰族才免遭灭族之灾。

后人为纪念他，将他的长子推举为族长，这便是我们凤凰族“漓”一脉族长的由来。

族长即位后，将施术之人一脉上下、大大小小全部都打为叛贼，为使其过错世代铭记，族长将他们的眼睛都变为暗红色，称之为肮脏之血。

在凤凰族与古神国一战后，凤凰族战败，从云巅之上退居至东海之滨，却将流着肮脏之血的族人留在了岛上，古神国甚少过问那里，任由其蛮荒，凤凰族也不再过问，只由那些人在岛上自生自灭。

古神国失势后，只留云巅城一处，对人称之为神，与神兽族对立多年，凤凰族旧族地立于两者之间，谁都想管，而谁都伸不出手去管，更是尴尬，便更无人管辖，凤凰族长老就以为叛贼一族在岛上发展起来，现在打算将魔爪伸向凤凰山，以报先祖之仇。

而我生来不巧，就这样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漓耀父亲说我血液肮脏，将我从山顶抛至山下，那时候我才刚刚破壳。

若不是母亲在山下寻了一夜把我找到，我就可能死在凤凰山脚下了。

但他父亲坚决不愿承认我是他儿子，母亲以死相逼才让他留下我一条性命。他只给哥哥…给漓耀冠以“漓”一脉的姓氏，我的名字“辉”只是母亲一厢情愿取的，如果我没有这双眼睛，我现在大概会叫漓辉吧……

母亲和漓耀对我都很好，只有他父亲，他不喜欢我，甚至禁止我出入族长的宅邸，只让我住在宅邸外下人居住的房子。母亲每个月会来看我一次，每次都带着漓耀，漓耀从小就穿少族长的冠服，都是最好的丝锦，最好的绣娘用金红丝线绣上的凤凰，而我只有粗布的衣服穿，甚至连漓耀贴身的侍从都有锦衣穿着。

可我不嫉妒他，我从小就知道我不配嫉妒他，他是天之骄子，是凤凰族的希望，而我只是个流着叛族之血的下贱仆人。

我也不甘心，谁能甘心？明明我们都是同父同母所生，为何偏有云泥之别？

母亲身子渐渐不好了，她不能时常来看我，便都是漓耀亲自前来，当然瞒着他父亲，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他爱吃的糕点，从不问我爱不爱吃那些甜到掉牙的东西，他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喜欢的，我就该喜欢，因为我们是亲兄弟嘛。

直到母亲病逝，漓耀也依旧每月一次的来看我，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一个种荷花的水缸高……这件事不知怎的被他父亲知道了，父亲没有呵责漓耀，而是找到我头上，把我骂了一顿，然后对我说，从今以后，你就不要住在凤凰山了。

我能说什么，我说好。

他父亲不愿漓耀有个我这样的弟弟，那是他人生的污点，于是他抹去了我作为凤凰的记忆，把我赶下了山，又觉得不解气，他知道那时候人类痛恨妖魔，便在我身上打下了妖魔的印记。

我想不到他究竟有多恨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多亏了这妖魔的印记，我在人类的世界里从未得过半分安宁，但我不想死，我知道我还没到死的时候，还有刻在骨头里的仇没报，我不能死。

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蔓蔓，她的确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可偏偏她是那一片最凶狠的妖魔，我一开始还有些忌惮她，但是她误打误撞救过我一命，我想我要是丢下她一个人，她迟早会被人烧死的，就像那个为了保护她，被术士活活烧死在木架上的小姐一样。

如果我再不保护她，她那一副傻傻的样子，迟早会吃亏的。

我啊…太高估我自己了，我们最后还是落入术士的圈套里，不过我命大，我没死成，但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蔓蔓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过的好不好。

很不巧的是，术士的力量误打误撞冲破了族长给我下的封印，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要报仇吗？是杀上凤凰山，还是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我两个都想过，但想起蔓蔓，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她身上已经背负太多罪孽了，我不想我也跟她一样，这样我就没法给予她救赎了。我必须得活着，因为我得保护她。

我没想到的是，最后杀死我的，是我亲生哥哥，漓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