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有未来啊，只有无边无际的过去。

辉知道多说无益，他早就心知肚明，生者如何能对他的境遇感同身受，再如何安慰，也只不过是同情而已，他也知道自己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同情什么都给不了你，反而会让人止步不前。

“我们还是往前走吧，鬼知道雪城遗迹里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会有鬼吗？”樱怯怯问道。

辉可以理解樱有些害怕这里，看她的模样就也不过是个没成人的小姑娘，瘦巴巴的，一副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样子，真不知蓝焰是怎么想的，出入这种危险之地的时候还带着她。

不过他还是想调笑一下樱：“谁知道呢，有人生活过的地方就有生老病死，何况这里常年埋于地下，潮湿森冷，会生出什么不洁之物也说不清。”

琉璃冷哼一声：“管他什么冤魂，我这把晨星专斩不洁之物。”

“这我倒是听说了，神器晨星，加上蓝焰，专斩人魂魄，被晨星刺中的人可能看起来伤的不重，可他内里的创伤却是修复不了的。”

“由晨星杀死的人，除了一具尸体，别的什么都不会留下，更别谈起死回生一说。”

辉斜眼看了琉璃一眼，没再说话。

“走吧。”琉璃说。

于是三人就开始往地下深处行去，说实话，樱想不到这前方会有什么，也不大敢想，她曾看过几本鬼故事，还是别人传阅到她手里的话本，里面凡是遇见遗迹之类的地方，必定有鬼，她没见过鬼，可光想想鬼这个东西就足够令人害怕了。

也不知波波来过这里，有没有碰见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最后也还真被辉说中了，他们遇见鬼了。

苍天可鉴，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蹲在路边哭，想都不可能，可偏偏还就真让三人碰见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头上扎着两只冲天羊角辫，还绑着跟裙子同色的头花，粉嘟嘟的，别提多可爱，此刻正嘤嘤地蹲在地上哭，低着头，看不见脸。要不是在地底下，没准就真有人上前去问她是不是走丢了。

樱的视线黏在她身上移不开了，还是琉璃半推着她，让她不要看，才走了过去。

笑话，这里的东西也敢去接近，谁知道那样粉嫩水灵的小姑娘把头抬起来会是张什么脸呢。

樱却鬼使神差地，走了几步远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那小姑娘抬头了，是张再正常不过的脸，没有什么鲜血淋漓，也没有什么白骨森森，就只是张普通的脸，普通到甚至有几分眼熟。

“波波……？”

她想起来了，这张脸明明就是波波小时候。

那小女孩此刻抽噎着说了句：“妈妈……”

这世界的人，哪会喊自己母亲妈妈？

樱挣脱开琉璃，往小姑娘这里跑来，小姑娘却跟没看见她一样，两眼一直望着空洞的前方，樱想触碰她，手却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别看了，快走。”琉璃又过来扯她。

“这…这是波波小时候啊，她怎么会在这儿？”

“别管这么多了，免得是什么陷阱。”

樱脑子有点涨，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不甘心地咬住下唇，还是跟着琉璃走了。

谁曾想三人还没走多远，便又有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站在路边。

她一身短袖长裤，头发剪得很短，狗啃的一样，她一直呆站在那里，既没有哭也没有笑，但是看她鼓鼓的腮帮子，也知道她是在生闷气。

小姑娘正长着波波十岁时候的样子。

樱心里横生了几分忌惮，又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不见为净，只能把头撇向一边。

辉却称赞一句：“这幻像做的挺真的。”

“唬傻子一样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将军真如传闻一样，甚是狂妄。”

琉璃“哼”了一声，一手持着晨星，另一手牵着樱，头也不回地从“波波”身边走过。

他们这时候应该是入了古城了，能依稀看见前方的街道房屋，整座城空无一人，也没见死气沉沉，房屋还保存着当年的模样，连店铺里卖的什么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十五岁左右的“波波”就靠在街角，怒视着前方。

樱听见她说：“你们有本事别回来啊？整天就知道应酬应酬应酬，当家里是宾馆啊？”

“宾馆是什么？”辉好奇道。

“就是旅店。”樱答道，她也开始好奇，“前面会看见二十岁的她吗？”

琉璃摇摇头。

他们又走了一条街，果然又有个“波波”坐在椅子上。她此刻应该有二十岁了，眉眼弯弯，化着淡妆，还有点好看，她头发长长了，从胸前脑后垂下，温文尔雅。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接着她眼里的光暗淡下来：“是吗…其实……如果连死都没人觉得难过的话……那这个人该多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