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琉璃觉得自己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甚至窒息。

雕像是活的吗？雕像怎么可能会是活的，他疯了吧，可他明明看见它动了，就像个活生生的人，却又不像人。人又如何会生得这么大，石头刻出来的一样，连纹理都是石头的纹理，可雕像的眼睛里没有人类的情感，它只是在做“盯”这个动作，偏偏你就是觉得它在盯着你。

樱也被骇住了，她可亲眼看见这雕像跟着琉璃走的方向转动，像棵向日葵，可琉璃偏偏什么都没觉察出来，她想提醒琉璃，费了一身力气想提醒他，却因为担心吵醒辉而不敢出声，所以她再怎么着急也终究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这雕像才是邪门，琉璃终于看见它在动，惊得僵硬在那里，雕像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琉璃觉得这玩意儿若是钢铁的，开山阔斧，也不过是跟切豆腐一样的了。

此时雕像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震耳欲聋，不是别的，就是他手里的剑，以排山倒海之势，山石洪流一样倾泻下来，正面对着山脚下呆站着的琉璃。

石剑触地的瞬间，辉睁开双眼，双眼发出炽烈的光，宛如黑夜里的猫。地板被石剑砸出一个大洞，洞里漆黑阴森。

而琉璃却不知所踪。

辉似是没注意到有人，连看都未向樱这边看，避开一丛乱石就往洞里跳去。

樱躲在拐角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没那个胆子跟着辉跳下去，一时两难。

原来这地底下真的别有洞天，辉稳稳落地，又仰起头打量着四周，遍地是碎石灰尘，也不知这里会有些什么。

难道他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找这个地方？可这儿有什么奇的吗？

男人一路走一路察看，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直到他在一块石头底下看见一根黑色的凤凰尾羽。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两下，弯腰捡起那根长长的羽毛，足有两人长，不是凤凰身上最长的那根，其中却夹着一块橙黄的颜色，一看这颜色辉便知道，这根尾羽是漓耀的。

全族上下只有漓家的人才有橙黄的羽毛。

“你找到什么了？”一件冰凉锐利的东西抵在辉腰后，不用想也知道那东西不是刀就是剑，若是蓝焰的话，就是晨星，没跑了。

“将军命大啊，这样砸下来都没事。”

“哼，”琉璃冷笑一声，“不过是幻术而已，骗小孩子的伎俩罢了。”

辉想回头看他，却看见另一道寒光横在他脖子处，是一把匕首。

琉璃接着道：“这地方从一开始就是塌的，不是吗？”

“的确是，我来这里也不过是探寻一下先人的足迹而已，而且我们都是奉命而来，也同为为云巅城做事的人，将军何必与我为难？”

琉璃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云巅城人？”

“不是。”

“那你究竟是谁？”

“将军就这么想知道吗？”辉嘴角弯了一下，后退一步，晨星和匕首便扎进了他体内，半滴血都没流出来，“我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琉璃面不改色：“我早听说过凤凰山之主漓耀有一胞弟，早夭，名辉，难不成就是阁下？

“凤凰山之主漓耀，从来没有过什么胞弟。”

“那可能就是我听错了。”琉璃知道刀剑对他无用，只好先收起匕首和晨星，转而在掌心藏了一簇蓝焰以备不时之需。

他不是没听过起死回生之术，起死回生，通常是一命换一命、或者是多命换一命的邪术，而且使用此术，对于力量要求极高，若是一般人，可能术未完成，就精力耗尽而亡。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令人起死回生呢？

可他也从未见过呈活人之相的死人，琉璃感觉得到，辉连心跳都没有。

“但我今日来此，的确是为了凤凰族族长。他前几日带了几个护卫前来此地，就是为了地下的神殿，雪城昔日还有极南之铁壁时，他们的城池就是建在此处的，而山巅上的那个小城，不过是一个岗哨而已。七十二城将雪城收编之时，当时的雪城城主将全城沉入地下，以山埋之，神殿覆于其上，我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就是神殿，神殿之下，应该就是昔日的雪城。”

他眯起眼睛，赞叹道：“要说人类之智慧真是无穷无尽，或是说他们的贪欲无穷无尽，所以智慧才源源不绝，竟能在如此苦寒之地建起城池，又用大雪山脉埋覆，生活万载而不息，当真奇也。”

“云巅城还建于云巅之上呢，同是人类，这又有什么奇的？”

“云巅城之主可是神啊，神带领自己的子民在云巅上建起国家，这才没什么好奇的。”

琉璃笑了，辉也笑了。

辉又说：“雪城里最后一个知道这地方所在的人已经死了，你们之所以能到这儿，想必是听了那个小姑娘的梦吧？”

“是又怎样？”

“她的记忆由我抹去了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则是被别人抹去了，我就是为了探寻她这另一半被抹去的记忆，才连续几日都待在此地的，通过她的梦，我找到了雪城的入口，现在我想知道，她那日跟漓耀在这儿都看见了些什么……”他手里还拿着那根尾羽。

琉璃却问：“为何云巅城对这极南之城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陛下告诉我，雪城沉淀着上百万年的历史，它们都被记载在城中，等着后人去发现里面的罪恶。而漓耀很明显也知道了这些，所以他才来了。”

“怎么说？”

“神兽一族历史上为十个种族，受创世之神之托，分管天空、陆地、海洋、灵魂，而人类将它们的族地渐渐侵占，驱赶至陆地之滨，龟缩于区区一座山上，前后落差如此之大，任是谁都受不了的。”

“所以他们就会找到证据，以证明人类拥有之地原是他们的族地，借此抢回故土。”

“将军聪颖。我们这才需要知道漓耀在雪城究竟知道了些什么，才能提前做好防范，毕竟云巅城是唯一有能力与如今九族一较高下的势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