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雪城人了?”樱又问。
他愣了愣,答道:“我也不是雪城人。”
樱眼睛睁得大大的,也愣着,“那你是哪儿人?”
“我哪里人都不是。”
琉璃杵到樱前面,像座顶着蓝色雪盖的山,樱得将头抬得很高才能看见前面的人,他暗红的眼睛很是澄澈,宛如一颗打磨光滑的玛瑙珠子。
“那正巧了,我也哪里人都不是。”樱说。
他眼神明显动了一下,樱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意思,只觉像是林子里的一只独居的狼遇见了另一只,互相闻了闻,还带着几分惺惺相惜。
可独居的猛兽不会觉得自己遇见的是朋友。
“两位还是回你们的温柔乡吧,山里头冷,不宜久留了。”
我们来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有未见过一只黑毛的凤凰?”
他低头一笑,“凤凰族以黑色为尊,族长一脉都是黑羽,不知你们说的是哪一位?”
“若是凤凰族族长漓耀呢?”
琉璃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看见他瞳孔瞬了一下,不过那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脸上依旧很镇定,别的什么表情都没有,还好琉璃眼睛尖,若是个眼拙的人,早就略过去了。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若一个人眼睛都会骗人,那他也太可怕了。
“族长那是何等人物,我们平民百姓,只能听个名声而已,哪有那种荣幸见到本人呢。”
琉璃眯着眼睛,没放过他脸上任何动静,按理说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神都会有些不对劲,有些是躲躲闪闪,有些是心虚,人的想法都会写在眼睛里,区别只在于看的人能不能发现他在想什么。
若是这么说的话,他定不是在说谎,琉璃甚至能从他眼睛里读出一些笃定的意味,这不是一个说谎的人能露出的感情。这样似乎就能相信,他只是个“平民百姓”。
哪有平民百姓会长着一对暗红色的眼睛,住在冰天雪地的山坳里?
谁会信,反正他琉璃不会信。
“那你可见过一个女孩子?她一头短发,比我矮一点,年纪跟我差不多。”
“这倒是见过的。”
樱与琉璃对视一眼,同时问:“什么时候见到的?”
“三天前,”他答道,“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女孩子,就像你说的那样,一个人躺在雪地里差点被冻死,还是我把她送回的雪城。”
“那你就没有见到别的什么人?”
“没有。”
琉璃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只是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蓝焰愿交个朋友。”
“辉。萍水相逢,交朋友就不必了。”
这个字琉璃耳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却又想不大起来,只好先带着樱从山洞里出去,再另做打算。他走到门口猛然记起来了,那日他搭车上雪城的时候,车夫跟他提过一句。
漓耀有个孪生弟弟,名叫辉,从小夭折。
从小夭折的人,又怎么会在雪原上?
仔细想想,漓耀为什么会来雪城,也能解释了。他拉住樱,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到晚,两人又潜进山洞里,按原来的路线前进,直到看见那个雕像,辉依旧跟白天一样站在雕像跟前,不同的是,他这回闭着眼睛,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冥想。
“这人好生奇怪,还有站着睡觉的,他是鸟吗?”
琉璃连忙捂住樱的嘴,生怕惊动了辉,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动静,才轻声说:“小声一点。”
鸟会不会站着睡觉他不知道,但是辉肯定就是漓耀那个早年夭折的弟弟。
他们是双胞胎,可长相不仅不一样,连眼睛颜色都不一样,若不是都长着头黑毛,谁能觉得他们是亲兄弟,琉璃看了看樱的黑发,又觉得发色也是不可信的。
所以除了辉这个名字,他还真不敢想这个人就是漓耀那个早夭的亲弟弟。
辉依旧一脸平和,站在雕像前,头仰着,巨大的雕像低着头与他对视,只是一个睁着眼一个闭着眼。琉璃让樱站在原地别动,自己悄悄摸去西边的门,蓝焰一窜,门上的锁就被融成铁水,顺着石门上的刻印蜿蜒下来,又被雪原冰冷的空气凝成暗色的铁。门开了一道缝,琉璃转身就溜了进去,不稍片刻就原样溜了出来。
他对樱摇摇头,意思这里是死路。
趁着辉没醒,他又去了北边的门,出来时依旧摇摇头。
东面的门后面也依旧什么都没有。琉璃轻轻带上门,抬眼便迎上一对锐利的目光。
辉依旧闭着眼睛,注视着琉璃的是那座巨大的雕像,它动了,眼珠子在眼眶里皮球一样滚,最终定格下来,定在琉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