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过这一层,在樱的认知里,天生黑头发黑眼睛,或是棕色金色、蓝绿眼睛,这就是正常的,哪有人天生会长五颜六色的头发,眼睛还是红的蓝的紫的……她没想到的是,在鸢珀这里,天生黑发棕眼才是奇怪的。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鸢珀说道,“你长在黑发棕眼人的世界里,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这样,而我长在不一样的世界里,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们发色瞳色与你们不一样很奇怪……就像……嗯——住在海边的人与住在草原上的人,都会互相觉得对方很奇怪吧……”
樱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懂没懂,她又似乎想起了有趣的事情,说道:“我之前听有人说你是公主,竟然有公主这么接地气的吗?”
“我算是什么公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比起那些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所谓的人,要更有人性一些而已。”至少她不会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会残忍到屠杀尽一族的人。当然这话她是不会是说出来的,她得等着,等到她能用剑指着云巅城那个人的心口时,再说出这句话。
她觉得自己是恨的,至少在云巅城的那黑暗的一千年里是恨的。可过了一千年,她坐在雪城,窗外是风和雪,屋里点着炉子,炉子里有红而热的炭,那些恨那些爱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但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杀人者偿命,或许她不是对的,但九狱一定是错的。
就是坚信着,才有执念。谁不是靠着执念活着呢?
“你们身居高位的人都爱这么说,腰缠万贯的人才会说自己不在意钱。”
“或许就是你想象的那样吧,反正人有什么就不想要什么,总想要自己没有的,哪有那么容易呢。”她笑了一下,“你好好休息吧,休息好了才有力气赶路。”
“我们是该走了吗?”
“大概是吧……我们来雪城的目的没达到,大大小小的破事倒是惹了一堆……而且梨还没醒,她醒了,就该到我们走的时候了。”
……
伏睡了一觉醒,精神百倍,看看外头天色,暗道不好,他这一觉竟然睡到天黑,看来这几日真是缺了不少的觉。梨那里也没个人照看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好了。
他急匆匆地穿衣起来,奔到梨房间里,一推门便看见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坐在屋里,还喝着桌上的水。
“你怎么在这儿?”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
琉璃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回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
“这里是梨的房间,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怎么合适?”
蓝焰却很无辜:“我问遍了府里的人,都说你在这个房里,可我来等了好久你都不在,能怪我?”
“你就不该来,扫把星。”
琉璃“啧”了一声:“这名头可不好听。”
伏夺过琉璃手里的杯子,没好气地问道:“你最近可见过师父没有,我前些日子派人去送东西,没见他在。”
“师父他……去世了。”
“你说什么?”
“我亲眼看到他……不在的……”
“蓝焰……你果真是个扫把星。”他恨恨道,“师父从七宗逃出来都没死,怎么会死在雪原上呢?”
琉璃盯着伏的眼睛:“是姐姐杀的。”
“又是她!又是那个女人!你们七宗的人都晦气的很!走哪哪出事!师父…师父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想在雪原上安度晚年而已,偏偏你们来了,扰了他老人家清净不说,还让他丢了性命……”伏紧握着手里的杯子,力道大的似乎要把它捏个粉碎。琉璃伸出手帮了他一把,他从伏手里取过杯子,手指一动,杯子就变成了粉末,从他指缝里滑出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伏气得发抖。
“你别生气啊……我只是想跟你再商量商量……我们之前求你的事情……”
“想都别想!我雪城就是亡了,也不会借你们一把剑!”
琉璃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先……先听我说个事情,听完了再下定论也不迟。”
“滚出去!”伏几乎是贴着琉璃耳朵吼出声,他一拍桌子,桌上的壶都跳了一下。
“好好好,我滚,我滚了,可我滚之前,你可想知道七宗的秘密?天大的秘密,是关于你我的。”
伏差点没掀桌子,他惦记着弄出动静来会打扰到床上人休息,又对琉璃说的事情有几分好奇,便忍着怒意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了就滚,永远别再进城主府。”
他看着琉璃指尖钻出一簇跟琉璃一个颜色的火焰,琉璃道:“这是蓝焰。”
“……你不是废话,我也知道这是蓝焰。”伏抢着说道。
“可你知道蓝焰是如何在我身体里的吗?”
“不是说是你天生带着的吗?”
“非也,”琉璃摇头,“是后天融进去的,大约是像往布偶娃娃里塞棉花一样,剪开一个口子,把棉花塞进去,这样。”
伏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个比喻,颤颤道:“火又不是棉花……”
“对,正是因为火不是棉花,所以它会烧人,据师父说的,在我之前,死在这蓝焰之下的,已有几千个……孩子了。而我,本来也不叫琉璃,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谁,应该在哪,蓝焰燃尽了我的记忆,使我的外貌产生变化,所以才有我坐在你跟前。”
琉璃垂着眼,又说道:“师父说,是他带人杀了我亲生父母,将我带回云巅城,七宗,然后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算是我仇人吧,姐姐也是……”
“那我……也是这样来的吗?”
“十有八九……”
“可我并没有什么鬼火焰的力量……又怎么会活下来呢?”
琉璃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本满是血迹的书,“这是师父的手札,里面说了,你是个特例,你本来应该是死了的,却不知怎的强留着一口气,师父觉得这是命,就将你救了回来,藏在七宗里养大。他那时早有与姐姐决裂之意,你也算是他在七宗的那么多年,唯一做过的有人性的事了。”
“不可能……不可能……师父待我如生身父母……怎么可能……”他抢过手札,死死盯着上面的那几行字看,看着看着,竟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声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哈哈哈哈……还真是……这是师父的笔迹啊,我不会认错的……琉璃……你真他妈的残忍,我已经什么都快没有了,你偏偏还得把我自己给否定掉……你说说,你是谁?我又是谁呢?”
“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又怎么知道你是谁呢?伏,杀了你、杀了师父的是云巅城,是七宗,害了你爱人,让她到现在还醒不过来的,也是云巅城、是七宗。我们就是为了灭云巅城而来的,你难道……不想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