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江南水患的主要河流是安堂河,其源头是安堂郡里面的安堂山。
作为江南地区的母亲河,安堂河几乎东西贯穿了整个江南地区,最终汇入东海。
此次河水再次决堤的弥阳镇内,安堂河在这里有一个近乎垂直的转弯,这也就造成了弥阳镇河流部分是安堂河决堤的高发地。
自琅琊王朝建国以来,有史记载,弥阳镇在汛期里基本是三年一小汛,五年一大汛,其他每年都会发生至少一次河水决堤,但影响很小,对百姓们的生活几乎无碍。
而这一次的河水决堤,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不仅持续时间远远超过了往年,就连造成的损失也是最惨重的。
弥阳镇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土生土长的弥阳人,强烈的感情依恋使他们不愿轻易离开家乡,而他们对于每年的河水决堤自认为有了丰富的经验,因此今年在开始下雨时,他们以为会同往年一样,最多持续三天就会结束,因而谁也没有当回事。
直到暴雨连下了五天五夜都没有停止的迹象,安堂河水快速上涨,在第二天时就已经越过河堤涌进了百姓们的住处。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整个弥阳镇已经是一片**。
但暴雨还在持续,官府一直没有消息,百姓们也没办法离开,眼看着家里的水已经没过了腰部,一些年轻人才选择自己制作木筏合力求生,却不料在路上遭遇激流旋涡,所有木筏全部沉没,上面的人也无一幸免。
出了事,镇里的百姓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纷纷选择站在自己房子的最高处,等待官府的救援。
粮食被大水淹没,柴火也都是湿哒哒的,所有的人在自己的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米无粮又寒风瑟瑟的日子,看着底下大水显而易见地增长,那时候,所有人的心都凉透了。
死亡的恐惧迅速蔓延至整个弥阳镇,在洪水爆发的第六天,暴雨终于结束,而此时,所有的人已经滴水未进三天三夜了,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一些中年人被感染也开始哭泣,倒是少部分的老人看得豁达,毕竟人生无常,他们这辈子也活得够长了。
终于在第七天,洪水稍稍退了一些,众人激动之余,隐约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期待那是希望的声音,当然也不负众望,是汤尤亲自带人来救。
听完帝朔的述说,苏久儿终于明白汤尤为什么在弥阳镇人的眼中,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人在危急关头时,其他人即使只是关心你一句话,就已经心存感激,更别说是冒着死亡的风险,亲自来救了。
说着说着,外面有人来通传,说是汤大人回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决定等汤尤吃了饭之后,再去大堂谈事。
然而还没等他们去找,汤尤就已经过来了。
苏久儿这才得以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位汤大人,三十岁的年纪,而立之年,本应该意气风发,如今却被眼前迟迟得不到解决的水患压弯了背,头上竟多了几丝白发。
“摄政王、七王爷、苏姑娘。”
汤尤拜帝渊和帝朔人之常情,承了两人的人情,拜她苏久儿就有些让人不好意思了。
苏久儿来忙上前回以恭敬的一礼。
几人坐下来之后,汤尤率先出声,“摄政王,您也看到了,水患持续了一个多月,到了现在还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罪臣有罪,不求王爷能宽恕,只求王爷看在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份上,救救他们吧!”
汤尤说完突然站起身,朝着帝渊双膝一弯,陡然跪在了地上。
帝渊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看着他神情庄重。
不过短短几日,见面也不过三次,他已经受了汤尤三次大礼了。
在京城时,他受过几乎所有人的大礼,有害怕的、有求饶的、有只是畏惧他的身份和地位的,他们跪他,他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只要有人不跪,他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杀了那人。
然而现在,面对汤尤的跪拜,他着实受不起。
汤尤一心为国为民,尽忠职守。
如今洪灾泛滥、百姓伤亡不计其数,他若是置之不理便是死罪,可他心中装着百姓,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解决这场灾祸。
他没有错,他应该得到所有人的敬重。
“汤大人,琅琊有你,乃国之大幸。”
汤尤瞬间眼眶泛红。
在安堂河决堤导致的洪灾越来越严重的时候,汤尤就曾经怀疑过是不是安堂河的源头出了问题,只是每一次派人去查探,连安堂郡都没走到,就被汹涌的洪水拦住了去路。
一次两次还可以,但是接二连三的失败,上百人无故死亡,汤尤无奈,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久儿听了之后,第一反应是怀疑这中间有人在故意阻拦,目的是防止任何人去安堂河的源头,所以在安堂河的源头,一定有秘密。
“我打算去安堂山。”苏久儿话是对着众人说得,眼睛却是看着帝渊。
帝渊倏然皱眉,脱口而出,“本王陪你去。”
说完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
常堰府这里,经过昨天在城门那一次,大部分百姓都知道摄政王来了,汤尤更是把摄政王当成了主心骨,为了安抚人心,帝渊现在暂时离不开。
苏久儿看着他纠结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刚才的帝渊,确实是冲动了。
“王爷必须留在这里,”帝渊看着她就要开口,苏久儿又继续说道:“王爷要是不放心,让青柏和我一起去。”
青柏顺势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抱拳,“主子放心,属下一定护苏姑娘周全。”
他自己心里也是不愿让主子亲自去涉险的,至于苏姑娘,有他在,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也一定会护她周全。
帝渊闭着眼,垂在身下的手,被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内心的不安,过了很久,才缓缓松了力道,看向青柏。
“青柏,一定要把她平安地带回来。”
“是!”
小狐狸是他的小狐狸,可也有她自己的使命。
一味地禁锢在自己身边的小狐狸,久而久之与平常的宠物无异,那也不是帝渊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现在这样意气风发、迎难而上的小狐狸,是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苏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