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他吗？你们的人。”

“鬼哥”一边说，一边走到墙角，踢了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非常虚弱，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顾谦非当然认得，这人就是几个月前王建国派去五缘湾游艇码头别墅区当保安的卧底缉毒警，负责对赵家别墅进行盯梢，后来突然无缘无故失踪了，原来是被赵富贵抓来藏在了这里。

这个卧底失踪之后，王建国曾经让顾谦非看过此人的照片，并拜托他帮忙寻找。现在这个卧底总算被找到了，却已经被折磨得没个人形，就算能够营救出去，身上的伤病估计一辈子都调养不好。

毒贩不只是凶残，更是灭绝人性。他们如果想要弄死这个卧底，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却选择让他这样半死不活地承受着永无止境的痛苦，不但要在肉体上折磨卧底，连精神上也不肯放过。

据顾谦非所知，除了那些直接在缉毒过程中牺牲的缉毒警之外，还有不少人落入贩毒集团手中之后饱受折磨，等到被人发现时，已经精神失常了，余生都在浑浑噩噩和病痛中度过，活得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法律不让虐待犯人，相信很多缉毒警会忍不住想要把自己战友曾经承受的痛苦施加在毒贩们身上，让他们自己也体验一下那种非人的折磨。

顾谦非现在的心情也是如此，恨不得拿起囚室里的刑具伺候伺候眼前这些可恶的家伙。然而这种想法显然是实现不了的，他才是身为阶下囚的那个。也许很快他就能亲自体验一下那些刑具，至少在“鬼哥”的眼神之中，可以确认对方对折磨人这件事情很有兴趣。

虽然顾谦非没有说话，但是从他愤怒的表情，“鬼哥”也知道他能认出这个卧底警察，于是接着说，“敢来挑衅我们，他现在的模样就是你的下场！”

顾谦非深深吸了口去，压住心中的怒火，继续尝试和对方进行交涉，“我怎么样不重要，关键是你们会怎么样。难道你上面的人一点都不关心吗？还是说你上面的人也不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意义？如果他不知道，麻烦他问问赵富贵本人，或者让我和赵富贵通个电话，相信会让你们重视起来的。”

客观地说，“鬼哥”还真不认识赵富贵，但是他知道鹭城贩毒集团最最上面的那位人称“赵董”。既然顾谦非口口声声说找赵富贵，估计就是那位“赵董”的真实名字了。但是不管是真是假，以他的地位，是绝对不敢直接联系“赵董”的，只能把电话号码报给自己的上级，由对方去了解情况并做出决定。

于是心中有些忐忑的“鬼哥”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刘总，我已经把姓顾的押进了地下室。但是他口口声声说那个电话是赵董的……是，他的手机我已经处理掉了……对，他身上也没有其他定位装置……您要和他说话吗？好的，您稍等。”

此时顾谦非的手脚已经被马仔们铐上了锁链，并吊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要对他用刑了。“鬼哥”拿着手机放到他的耳旁，电话里传来昨天傍晚时候听到过的那个声音，“不是说好了限你24小时去自首的吗？难道你真想方岚欣去死？”

“你叫刘总是吗？看样子你也不认识赵富贵的那个手机号啊。看来你没地位啊！”顾谦非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客为主地进入自己的节奏。

“谁说老子不知道的，你别他妈跟老子用激将法！老子我告诉你，没用！你知道那个号码又如何？赵董让我弄死你，你明白吗？既然你不愿意去自首，又送上门来，老子就直接弄死你得了！至于那个化工厂，你拍了就拍了，他妈的老子不要了！老子我重新找地再建一个！你的视频证据有什么用？”电话那头，刘总气势汹汹，满口的粗话，一听就是混混出身。

顾谦非知道，刘总若是底气真的那么足，根本不会和他通话，而会直接让“鬼哥”杀了他了事。对付这种色厉内荏之辈，你必须比他更有气势。

于是他大义凛然地说到，“你弄死我呀，正好让我当个烈士，我之前在长夜直播上搜集的证据就成了有效证据，看看能不能弄死赵富贵！让他给我陪葬！”

此言一出，那个刘总果然没了之前的气势，用不是很坚定的语气说到，“就算不能亲手弄死你，老子也可以把你送去警察局归案，让法律来弄死你。”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随后问到，“阿鬼你还在听吗？”

“鬼哥”拿着手机的同时，自己也在听着，闻言赶紧答到，“在的，刘总！您吩咐。”

“你现在马上安排人手，把成品全部带走，半成品能带的就带，不能带的就和原材料一起销毁掉！”

顾谦非闻言忍不住嘲讽道，“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啊，我手中掌握的东西可不止这么点。我的目标如果是这个厂，昨天半夜就可以动手了，你有时间搬家？你以为把这个厂搬个地方就没事了吗？要不你建议赵富贵也赶紧搬个家吧，我可是去参观过他家了。”

刘总闻言大惊。之前他没想那么多，只是以为顾谦非不知从哪里弄到了“赵董”的秘密手机号，想要以此来谈什么条件，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报告给赵富贵。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想错了，顾谦非想要表达的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了想，赶紧问了一句，“阿鬼，你还在吗？”

“在的，刘总，您吩咐！”即便只是对着电话，“鬼哥”依然点头哈腰，看来这位刘总在鹭城贩毒集团里绝非小人物。

不过这也正常，“鬼哥”负责制毒窝点，在鹭城贩毒集团内部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实权人物。而刘总更是他的上司，地位可想而知，绝对是贩毒集团核心圈子的人物，赵富贵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顾谦非相信以刘总所处的地位，只要不是那种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能力和判断力方面应该都不错，想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阿鬼，搬厂的事情继续，别听他的。还有，你给老子看好姓顾的！我一会儿再给你电话。”说完刘总匆匆挂了电话，显然是找赵富贵汇报情况去了。

挂掉电话之后，“鬼哥”只留下一个人盯着顾谦非，其他马仔则在他的带领下到楼上制毒车间着手搬家事宜。

看到毒贩们离开，顾谦非努力地转过头，看了看位于自己侧后方的那个墙角，“你还好吗？”

那名卧底缉毒警艰难地张开嘴，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到，“还没死……”

顾谦非还想说些什么，那名留下来看守他的马仔顿时朝着他的肚子上来了一脚，“给老子闭嘴！再敢说一句废话，老子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对于这种蛮横却又没有话事权的基层马仔，顾谦非并不想去和对方较劲，于是表面顺从地选择了沉默。对于这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就算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利，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

其实别说是眼前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喽啰，就算是这座工厂的负责人“鬼哥”，顾谦非也没兴趣和对方多费唇舌。他对话的目标始终都是赵富贵，最低限度也必须是赵富贵身边的几个鹭城贩毒集团核心人物，比如吴鹭兴、陈继业和刘总。

而这三人中的其中两人，此刻已经来到了位于五缘湾游艇码头的赵家别墅。

一楼客厅当中，赵富贵端坐于正中央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而陈继业和刘总则一左一右坐在他对面的长沙发上。三个人表情凝重地讨论着这两天跌宕起伏的事态变化。

相比于两个月之前女主播案刚刚结案之时，赵富贵仿佛老了十几岁，明明只有五十几岁，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原本结实的身材变得有些佝偻，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也多了几分憔悴，加上个子不高的缘故，已经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儿。

但是就是眼前这个小老头儿，却把鹭城搅得风起云涌，威力一点不比远在千里之外的今年第26号台风“玉兔”弱。因为他的缘故，顾谦非身陷囹圄，王建国驾鹤归西，三大队群龙无首。

作为鹭城贩毒集团的首脑，他首先开口，“小吴最近被盯得紧，今天不方便过来。还有阿强，跟阿强说过那么多次了，让他不用什么事都自己出马。他就是改不了！这下好了，被警察抓了！老陈，阿强那边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在鹭城贩毒集团担任法律顾问的陈继业闻言赶紧说到，“阿强问题不大。他身上并没有凶器，目前刑侦支队是以盗窃罪嫌疑人的名义对他实施羁押。毕竟他在阿罗海关门之后依然滞留在商场内，这点不好解释。但是在缺乏证据的前提下，警方关不了他多久。”

“但是他手下的那个枪手呢？”赵富贵还是不放心。

“那个枪手问题也不大，王建国那边不是他出手的，最多根据《刑法》一百二十八条非法持枪罪判他三年。就算把暴力拒捕也算上，根据二百七十七条也是判三年，数罪并罚，也不过是五六年刑期。”陈继业不愧为律师，对于《刑法》的条目及量刑规则非常清楚。

听到陈律师的解释，赵富贵松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了在场的第三个男人，“老刘啊，阿强的工作你熟，在他出来之前，他的工作你就继续兼顾一下。”

“嗯，应该的。”相比于商人风范的吴鹭兴，眼前的这个五十多岁的刘总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一脸的凶相。但他却是最让赵富贵放心的人，所以担负着鹭城贩毒集团里最重要的职责——制毒与贩毒，只是他是个大老粗，对于网络一窍不通，才把网络贩毒的业务划分到了吴鹭兴手中。

谈完“强哥”被捕的问题之后，赵富贵又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进入今天见面要聊的主题，“现在咱们来分析一下顾谦非这件事，对于他自投罗网，并且点名要找我，你俩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