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情不知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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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三天里微浓没再去打猎,一直靠剩下的鹿肉过活。眼看着馕越来越少,她倒是不太担心,她只担心一件事——气候越来越暖,水池里的怪物尸体也开始发臭了。

这些天里,她一直忙于别的事情,也强迫自己忽略那个怪物。直至如今真正闲下来,原澈的伤势也稳定了,她才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如若不把那怪物的尸体弄走,再过两天,整个山洞就会臭到极致,根本没法住下去。可不能挪动原澈,她自己也没精力再去布置另一个地方。所以,她思前想后,决定把那只怪物的尸体扔出去。

她找了几根藤条,做成一个捆锁的式样,开始了艰难的打捞过程。好在那水怪死去多日,尸体已漂浮在了水面之上,不必她下水打捞。她用藤条套住怪物的头部,将它拖到了岸边,再用另一根藤条套住它的尾巴,一头一尾套牢之后,拖着两根藤条把它弄出了山洞。

由于洞内光亮不足,微浓又刻意不去看它,故而也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等一路拖到洞外,她才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发现那根本不是水怪,竟是一条体形庞大的鳄鱼。

而这条鳄鱼,早已被她用龙吟剑砍得浑身是口子,从洞内拖到洞外,内脏流了一地,恶心无比。好在她已经不害怕了,继续拖着鳄鱼下山,想找个地方处置它的尸体。

走到营地附近,鳄鱼的尸体被一块石头卡住了,微浓使劲拉动藤条,不慎用力过猛拉断了一根。鳄鱼打了个滚,肚皮朝上翻了个身,露出它那被龙吟剑刺穿的腹部。

随后,一个东西从它腹中掉了出来,微浓以为又是内脏,便没太注意,径直拖着鳄鱼的尸体走了。等她将尸体远远地扔掉,原路返回时才发现了异样——方才从鳄鱼肚子里掉出来的东西,是一个厚厚的卷轴。

难道又是什么藏书?微浓用树叶将卷轴上的污渍擦掉,解开包裹在外头的袋子,拿出了其中的羊皮卷。

她将羊皮卷展开,一共两张,很大、很长,其上绘制着奇形怪状的纹路,有的像山,有的像水,有的像树枝,皆是曲曲折折。这些纹路上又标记了好多奇怪的符号,她根本看不懂。

微浓想起了用龙吟剑和惊鸿剑拼凑出地图的事情,便将两张羊皮卷也拼凑到一起,但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于是她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把每一条线都比画了一遍,甚至忘了洞穴里还有一位昏迷不醒的世子大人。

眼见着夕阳下山,天色将晚,她才猛然想起原澈,遂带着羊皮卷返回山洞。她照例喂原澈吃了食物和药,又帮他活动了四肢,才顾得上自己用饭。

吃着烤鹿肉的时候,微浓还在想着羊皮卷,直觉告诉她,这两卷东西非常重要。鳄鱼的寿命极长,极有可能是前人故意养在池子里,目的就是守护五个箱子和这两张羊皮卷。

不同于白纸黑字的藏书,这两张羊皮卷更像是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或者是另一张地图。而这隐秘的未知激发了微浓强烈的好奇心,她思来想去,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对所有人隐瞒此物,独自把它带下山!

念头升起的那一瞬,微浓找出一块白帛,将羊皮卷仔仔细细地裹起来,放到自己的包袱里。她正打算躺下休息,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传来:“渴……”

是原澈醒了!微浓大喜,连忙把水壶递到他唇边,试着与他说话:“原澈!你能听见吗?”

“嗯。”细若蚊蝇的回应声响起,原澈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他艰难地睁开双眼。

微浓“啊”地大叫一声,激动不已:“你终于醒了!”

原澈一直趴着睡,视线受阻,根本看不到微浓的脸,只能微弱地喊道:“谁?”

微浓立即趴到他身边,歪着头看他:“是我啊!你已经昏睡整整五天了!”

两个人从未挨得这么近过,距离不到三寸,原澈脑子里依旧一片混沌,回忆良久才想起发生过的事,不禁扯了扯嘴角:“是你……救了我?”

“山上还有别人吗?”微浓笑着反问。

原澈也竭力想笑,只可惜脸上的肌肉僵硬无力,根本笑不出来。他又张了张口,半晌,才蹦出两个字来:“多谢。”

“客气!”微浓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真怕你死在这里!”

原澈这才忆起自己的伤势,忙问:“我伤得重吗?”

“别担心,就是……臀部被咬掉一块肉,没什么大碍。”微浓照顾他五日,早已没了羞怯之意,大方地道,“如若恢复得好,应该不妨碍行动。”

伤在臀部……原澈也大致想起了当天的情形,再联想微浓这几日对他的照顾,苍白的脸上瞬间显出一丝红晕。他只觉得头脑昏沉而灼热,比高烧还要难受百倍。

微浓也察觉到了他的尴尬,便挪开一段距离,托着下巴笑道:“放心,不该看的地方我一概没看。”

听闻此言,原澈感觉一阵甘甜霎时涌进口中,似乎还掺杂着一股苦涩的药味。他望着微浓那张明媚笑靥,看着她落落大方、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她因照顾他而略显疲惫的样子,只觉得胸腔被什么东西强势填满。

他一直抗拒承认的事实,一直自欺欺人的念头,这一刻鲜血淋漓地嵌入他的心口——

他动心了。

有时忍耐是为了积蓄力量,有时沉默就是一种告白。当幡然领悟的那一刻,原澈忽然无话可说了,好似说什么都是对这份心意的亵渎,是对微浓的不尊重。

他一时还无法适应眼下的情形,想要合上双眼平复心情,又舍不得把目光从微浓身上移开,就这般定定地看着她,茫然无措。

微浓却以为他神志还不太清醒,遂问道:“我帮你擦把脸如何?”

原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胡须竟然这么长了!他一定很丑、很狼狈!他恨不得找面镜子照一照,又恐自己比想象中更加惨不忍睹,内心一时挣扎不已。

微浓见他不对劲儿,忙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伤口发作了?”

“不是……”原澈艰难地张口,“有镜子吗?”

微浓一愣,继而大笑起来,笑了半晌才回道:“放心吧!世子您天生丽质,无论是蓬头垢面还是粗布麻衫,都难掩您的绝世风采!”

这是变相说自己蓬头垢面了,原澈将脸埋在臂弯里,心情无比失落:“我想刮胡子。”

微浓一挑眉,看了看四周:“没有刮胡子的刀具,用龙吟剑行吗?”

原澈闻言更加郁闷:“那我还是擦把脸吧。”

微浓犹自笑个不停,起身打水去了。不多时,她拿着一条湿汗巾返回,正要替原澈擦脸,后者却是别扭地拒绝:“我自己来吧。”

“你才刚醒,别逞强。”微浓自然而然地拒绝,亲自替原澈擦了脸,顺便连他的脖子、后颈一并擦拭。

原澈默默地感受着微浓修长手指的清凉抚触,心里蓦然涌起一阵甜涩,甜于她的悉心照料,涩于自己的被动无力。

“好了。”微浓替他擦完脸,待要起身去收拾,原澈已经拉住她的衣角:“你怎么救我的?”

微浓早就想好了说辞,便刻意隐瞒自己打开箱子的事实,只道:“我喂你喝了鹿血,又去找了些外用、内服的草药。”

“你不是不懂医吗?”原澈又问。

“我幼时在镖局长大,耳濡目染,略懂一些土方法。”微浓故意强调,“幸亏那条鳄鱼没毒,否则我真救不了你。”

“那是条鳄鱼?”原澈目中惊愕。

微浓点点头:“是啊,还不小呢!”

原澈一时无语,内心羞愧不已。想他堂堂魏侯世子,竟连一条鳄鱼都对付不了,最后还要让心上人来救,简直丢脸至极。

微浓看到他的表情,也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禁嘲笑:“世子受了伤还顾及这么多,太虚荣了!”

原澈已经无力辩解,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折腾了整整一天,微浓也有些困倦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原澈立即察觉到了:“你先歇着吧,我也……再睡会儿。”

“行。”微浓没客气,转个身躺在了他旁边。为了方便照顾原澈,她一直是这么睡下的。

但后者显然感到意外:“你……”

微浓倒是没在意,翻过身背对着他:“小解喊我。”这些日子里,别说喂汤喂药、盥洗、擦身了,原澈吞咽困难,就连食物都是她咀嚼之后喂给他吃,甚至大小解她也得伺候。为了方便半夜照顾他,也为了防止野兽夜袭,她从来都是整夜燃着篝火,此刻亦然。

原澈也没提出灭了篝火,一旦这山洞黑下来,他就看不到微浓的身影了。昏迷五天人事不知,他竟觉得如隔三秋,此刻盯着微浓的背影怎么看都看不够,唯恐自己一眨眼,她就如风一般飘走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自己回光返照的臆想?原澈不敢置信,微浓孤身一人,竟敢留在这荒山野岭照顾自己这个非亲非故之人,条件简陋不说,还要随时提防野兽袭击,更要承受无边的寂寞与绝望。

至少他自问做不到。即便是父侯受伤,他都无法毫不懈怠地服侍大小解。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一刻,原澈竟觉得眼眶发热。他是如此幸运,能够得她不离不弃地照顾。

而楚璃又该何其幸运?

“微浓……”他动情地唤出了口。

“嗯?”微浓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原澈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于篝火声中默默地聆听着她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直到翌日,原澈才想起箱子的事。早上两人用了些野果,他便顺势问了出来。

微浓如实说道:“第五个箱子仍在水下。”然后,她又面不改色地谎称自己打不开另外四个箱子,原澈没有丝毫怀疑。如今,就算微浓把黑的说成白的,他也会无条件相信。更何况这趟寻宝之旅实在太辛苦,任谁都会觉得这几个箱子必定另有玄机,不会被轻易打开。

原澈主动提道:“那几卷《国策》我不要了,全都给你。”

此事已在微浓意料之中,但见原澈如此痛快,她还是想要确认:“全都给我?”

原澈笑了:“这是报答。难道本世子的命还比不上几卷烂书?”

果然是魏侯世子说话的风格,微浓笑着调侃他:“昏迷一场也没能让你改了性子,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谁说我没移?”原澈立即还口,“我……变了很多啊。”

微浓懒得与他斗嘴,心里也终于踏实了。原本她将《国策》和奇书偷偷藏起来,心中还有些愧疚,如今得了这番话,倒也藏得理直气壮了。

“这可是你自己要把《国策》给我的,我就不客气了。”她欢欢喜喜地道。

原澈闻言又有些郁闷:“你该不会是为了《国策》才留下照顾我的吧?”

“不是。”微浓斩钉截铁地回道。

原澈霎时感到欢喜。

“我是怕宁王和魏侯找我算账。”

原澈霎时又感到失落。

微浓没再搭理他,径自出去干活了,洗衣、采药、打猎、劈柴,她外出一趟做完了所有事。可正因为事情多,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原澈在山洞里等急了。

但令他苦恼的是,他伤的地方太尴尬,站起来都困难,遑论外出寻人。他再三试着爬起来,然而徒劳,正急得满头大汗,便瞧见微浓抱着柴火和草药回来了,手臂上还吊着一只兔子,肩头搭着两件半干的衣裳。

原澈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躺好。

微浓也没在意他的异样,径直去生火、熬药、烤野味。两人吃过野兔肉之后,她喂他喝了药,道:“翻身,我替你敷药。”

原澈心里非常挣扎,一方面,他很享受微浓的“服侍”;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难堪。最终,面子问题还是胜过了一切,他磕磕巴巴地道:“我……我自己来吧。”

“你看得见吗?”微浓反问。

原澈转头看向伤处,视线的确会受阻,于是也只得磨磨蹭蹭地撩起衣袍,请微浓代劳。

微浓看到伤口,立即“咦”了一声:“怎么裂开了?”

原澈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等她等得太焦躁,试图起身时用力过猛导致伤口裂开。

微浓也没追问,轻轻地替他擦掉血迹,刮掉旧药,换上新药。刺痛兼微凉的触感从伤处传来,原澈只觉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微浓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但也能理解,毕竟这是他头一次清醒地面对她换药。她决定假装不知,手上动作加快,不多时便将药换完了。

“需要方便吗?”她问。

原澈摇了摇头,为了不麻烦微浓,他尽量少喝水。

微浓委婉地安慰:“你不用在意,这很正常。”

可她不明白原澈的心思。如若伺候他的是魏侯府的下人,他自然不会觉得麻烦。但在心上人面前,这是他最私密的禁忌。

原澈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便主动转移了微浓的注意力:“看我这伤势,一时半刻是无法下山了,你打算怎么做?”

微浓没太明白:“什么怎么做?”

“你……是要先下山,还是等着我?”原澈略显期待。

微浓蛾眉蹙起:“我若先走,你怎么办?”

至此,原澈也知瞒不下去了,只得实话实说:“我来之前已向父侯留下书信,如若五月末我还没下山……让他派人来接我。”

自从原澈把船让给云潇之后,微浓已隐隐猜到这个事实,故也没太惊讶:“难怪云辰死守着秘密不肯说,一旦第二个人知道,这秘密就守不住了。”

原澈心虚地低下头:“我没告诉父侯,只说我有要事来此。”

“你把藏书带回去,不就天下皆知了?”

原澈无法反驳。

微浓只得叹道:“既然如此,我若撇下你先走,魏侯岂会饶了我?再者我没有船,下山也没什么用。”

虽然事实如此,但听了她这番话,原澈还是感到很开心,他立刻做出保证:“你若信我,这几口箱子就让我带回宁国,一旦我能打开,定然原封不动送还给你。”

微浓不置可否:“等下山之后再说吧。”

从那天起,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及箱子,微浓是怕露出破绽,原澈则是怕她生气。

微浓一如从前那般照顾原澈,无微不至。一则是她真正动了恻隐之心,不能见死不救;二则她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希望魏侯找来时能看在她悉心照顾原澈的份上放她离开;三则也是为了云辰和聂星痕。

在魏侯京邸住了将近一年,她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了,原澈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一则他有些才华与傲气,想要争一争王位;二则他性情阴晴不定,又是宁王的孙子,无论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宁王都愿意包容他。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是制衡宁国各方势力的一个支点,如果缺了他,云辰在宁国就要任宁王和祁湛拿捏了。

更重要的是,有原澈在,宁国的局势就不会稳定,宁王就会因储君之位而分心。如此一来,至少宁王不会用全副心思来对付燕国,这对聂星痕只好不坏。所以,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原澈都不能死。

于是,微浓安心留在了孔雀山,更加悉心地照料原澈。用了那本医书所言的疗伤方法,原澈也恢复得极快,半个月后便能翻身睡觉,一个月后已能缓慢行走。

自从勉强能够走路之后,他就再也不让微浓贴身照顾了,饶是微浓一再表示不在意,他也坚决拒绝。微浓只得由他去了,也乐得卸下不少差事,每日只替他洗衣、熬药、换药。

时间飞快地到了五月上旬,距离魏侯府接应原澈的日子越来越近。

原澈的心情因此变得很复杂,他既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锦衣玉食的生活当中,又无比贪恋和微浓单独相处的日子,总希望这日子再长一些。他清楚地知道,一旦离开孔雀山,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而这一天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

五月中旬,月亮最圆、最满的那一晚,孔雀山上来了外人。当无数火把照亮这山间夜晚时,所有的飞禽走兽俱是躁动不安,纷纷发出惊慌的鸣叫。

身在山洞里的微浓和原澈也感觉到了异样。初始,他们以为是遇上了天灾,连忙跑出山洞查探情况,可一眼便看见山下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继而,那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逐渐汇成了一条火龙,蜿蜒盘亘在这唯一的一条山路上。

微浓与原澈面面相觑,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姜王后派人巡上山了!见此情形,原澈将错误揽在了自己身上:“若不是我受伤,早该下山了……”

微浓望着山脚下的火光,叹道:“不怪你,是我执意要放走云潇。”

两人都知道,他们的行迹根本藏不住,孔雀山中丛林密布,唯独他们开山劈树走出了一条路,再明显不过。若是原澈没受伤,他们还可以利用地形躲一躲,可如今……

“你说,咱俩的箱子还能保住吗?”原澈哼笑。

“保得住。”微浓也不知自己是什么立场,也许是她和原澈相处日久逐渐信任,也许是她始终不相信姜王后,总之,她不愿意这五个箱子落在后者手中。

“我现在就把箱子全都推下水,谎称没找到。”微浓说着已转身跑回山洞中,速度之快令原澈都来不及反应。

他很想去帮忙,奈何身体使不上力,也只能听着山洞里传来箱子被拖动的声音,暗自感叹着:“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话音落下没多久,山洞里陆续响起四声“扑通”,看来箱子已经落水了。他望着微浓去而复返的身影,一时竟忘了即将到来的麻烦,傻傻地笑着。

“你笑什么?”微浓望着渐行渐近的火光,问道,“有什么好法子吗?”

“没有,”原澈叹了口气,“我只盼着姜王后不要因为姜鹤之事杀了我泄愤。”

这倒的确是件棘手之事,微浓思索片刻,回道:“别急,我有办法。”

可是她的办法没能用得上,因为来的并不是姜王后的人马,这二百侍卫全是宁王的亲卫,唯独领头之人来自魏侯府,正是王拓。

他们昼夜赶路毫不懈怠,只用了一夜工夫,便找到了微浓、原澈所藏身的山洞。熹微晨光之中,仿佛漫山遍野都是整齐的脚步声,而这些声音最终停在了山洞之外。

“世子!”王拓一进山洞便看到了微浓和原澈,急忙朝他二人使眼色,“王上担忧您的安危,特命禁卫军前来接应!”

宁王知道他们的行踪了?也就是说……

“微臣朱向,见过世子殿下。”不等二人反应,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已经随着王拓进洞,拜见了原澈。原澈回忆片刻,想起此人官职是禁卫军都指挥使,去年刚提拔的。

“竟然劳动朱将军大驾,我真是受宠若惊。”原澈客气地打招呼。

“世子说笑了,微臣是奉王上之命。”朱向故意停顿片刻,才道,“您大约还不知情,姜王已于三月末驾崩,死前封了姜鹤作王弟,姜王后因此不满,两人闹得风风雨雨。王上念及与姜国的联盟,派兵前来襄助王后平乱,如今姜鹤大势已去,不日将以谋反罪论处。”

果然,姜王后胜了。可宁王的意思是……原澈与微浓互看一眼,皆是惊疑不定。

朱向见状,笑着解释:“王上本无意干涉姜国内政,是姜王后提出愿以前朝藏书共享,扶助王上安邦镇国。为天下计,王上才冒险派兵襄助。”

听到此处,原澈明白了,一定是云辰为了救姜王后,把藏书的事给抖出来了。原澈发现自己低估了云辰的能耐,更低估了他和姜王后的姐弟之情。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还要破釜沉舟地救人,饶是原澈与他互为对手,此刻也忍不住要对他刮目相看。

原澈几乎可以想象宁王是如何震怒。自己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又是遇袭又是失踪,还瞒着君王来寻藏书,任是亲祖父也不可能再手下留情。

他这是欺君之罪!

原澈正有些后怕之际,但听朱向又道:“您先一步寻书,却久无音信,王上怕您人手不够,特命微臣前来相助。不知您书找得如何了?”

听朱向言下之意,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原澈本打算隐瞒自己找到藏书的事实,可眼下这个情形,他决定坦诚相告,以换取从轻处罚。

于是,他连忙回道:“不瞒朱将军说,前朝藏书是找到了,足足五个箱子,但还没有找到开箱之法。”

“箱子在哪儿?”朱向很是惊喜。

原澈望了望山洞外的上百侍卫,低声问道:“这些人能信吗?不会走漏风声吧?”

朱向立即拍了拍胸脯:“世子放心,这二百人全部是王上亲信,足以信赖。”

“那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原澈朝朱向勾了勾手指。

后者迟疑片刻,还是贴耳过去,原澈也没打算扯谎,遂道:“箱子在……”

“慢着!”微浓突然出言阻止。

这一声太过冷厉,原澈、朱向、王拓一同看向她,静待下文。

微浓将双手卡在腰间的惊鸿剑之上,微微一笑:“朱将军想知道箱子的下落,没有问题,但有件事我需要事先声明。”

朱向眼睛一眯,却是笑道:“这位是燕国的王后娘娘?”

原澈立即接话:“也是本世子的救命恩人。”

“我已是废后,当不起朱将军如此称呼。”微浓神色不变。

原澈连忙又道:“朱将军可以称她微浓姑娘。”

朱向也是从谏如流:“好吧,微浓姑娘,不知您要声明什么?”

“来孔雀山之前,我与世子有过约定,这四十九卷藏书之中,有三十卷奇书是要给我的。此次世子遇险,我舍命相救,他又许诺另给我十二卷《国策》。”微浓边说边踱到朱向面前,问道,“不知这四十二卷藏书,宁王可愿遵守承诺让我带走?”

朱向并不知这四十九卷藏书究竟包含哪些方面,只知全部是遗世孤本,乃无价之宝。此刻乍一听微浓的话,他自然心生怒意,冷道:“好大的胃口,四十九卷书,您一个人就要拿走四十二卷?”

微浓挑了挑眉:“这是先前我与世子商量好的。”

朱向遂看向原澈,后者当即接话道:“的确如此。”

朱向一听这话,面色更沉:“寻书是王上的旨意,任何人都无权做主。您若是想要藏书,大可到王上面前索要。不过我劝微浓姑娘要识时务,莫要狮子大开口。”

这番话警告之意十分明显,朱向以为微浓该知难而退了,岂料她态度坚决:“既然如此,恕我不能告知您藏书之地。”

“你!”朱向显然动怒了。

原澈也是着急,生怕微浓吃亏,忙小声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先答应他。”

奈何微浓神情郑重,转对他道:“世子,我并非不相信你,但我实难相信贵国王上。你心里定也清楚,这五个箱子一旦落入你王祖父手中,必定有去无回。”

原澈又何尝不知?可眼下敌众我寡,宁王强迫他交出箱子,他也无可奈何。

朱向见微浓不肯说出箱子的下落,冷冷一笑,反问原澈:“世子,您总不会为了一个燕国废后,得罪王上吧?”

“自然不是。”原澈模棱两可地回道。

“那就请您告知箱子的下落

,微臣定当据实禀告王上。”朱向明示他。

原澈看了看朱向,又看了看微浓,深感左右为难。

“世子,你实话实说好了,不必在乎我。”微浓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有什么暗示。

原澈会意,故作犹豫,咬牙回道:“朱将军,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箱子在哪儿。”

朱向显然不信:“世子,你可不要……”

“我说的是实话,”原澈扯谎道,“箱子的确是我和微浓一起找到的,但我当时受了伤,昏迷了好几天,待我醒来,箱子已经不见了……”

他边说边撩起衣袍,指了指臀部的位置,假作为难:“若不是微浓照顾我,我早就死了。所以……所以我也没好意思问她,把箱子藏到哪儿了。”

朱向将信将疑,却苦于没有证据戳穿原澈,只得将矛头对准微浓。

“除非朱将军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我不会说的。”微浓坚决不肯松口。

朱向见状,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个结果,索性放弃追问。他环顾山洞一周,径直叫了一小队人马进来。

原澈的脸霎时沉了:“朱将军,我好歹也是魏侯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朱向笑回:“世子别误会,微臣既然来一趟,总得做做样子不是?请容微臣先找找,若真是一无所获,微臣也好给王上一个交代。”

原澈蹙眉,欲盖弥彰地道:“那你找吧,没有人指路,无异于大海捞针。”

朱向则一味笑着:“您放心,微臣可没那么笨,漫山遍野地瞎忙活。兄弟们也要保存体力不是?”

此言甫毕,他大手一挥,吩咐他的人马:“你们几个,把所有墙壁都敲一遍;你们,设法爬上这山洞顶部;还有你们,去那水池子里看看。”

“是!”侍卫们立刻展开搜寻。原澈和微浓不敢再看对方,心里却都是紧张不已,这个朱向,倒也有些能耐,不愧能讨宁王欢心。

他们不知道的是,朱向原本就是捕头之子,中了武举之后又被分派去大理寺当差,专司破案。后来他几经辗转,因缘际会下调到了禁卫军。此人脾气不好,容易动怒,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及不上别人,但寻人、找物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宁王之所以重用他,就是看中他不怕得罪人的性子。须知这禁卫军都指挥使负责守卫王宫,乃宁王亲信,人选自然不能太圆滑,但也得有些真本事,性子又得容易拿捏。

朱向正是一个能被宁王拿捏自如的人。他寻人、找物的本领之高,放眼整个宁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宁王才派了他来追踪原澈和藏书。

眼看着他派人下水搜查,原澈自知瞒不住了,心里有些忐忑。微浓更加忐忑,唯恐朱向会发现那箱子被她事先打开过。两人默默看着山洞里人来人往,皆是一言不发,而朱向仿佛已经笃定了藏书就在此地,气定神闲地站在洞口。

“朱将军,水下有发现!”不多时,下水搜寻的侍卫已经冒出头来,兴冲冲地禀报。

朱向立刻跑到水池边上,蹲下询问:“什么发现?”

“池底有五口箱子!”

“搬上来!”

“是!”当数名侍卫合力将箱子从水底搬上来时,微浓和原澈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朱向挑衅地看向微浓:“钥匙呢?”

“没有,”后者面色平静,“这箱子我们打不开。再者,即便要开箱,也该是贵国王上动手,朱将军可别逾越了。”

原澈开始与她一唱一和:“我看钥匙得去找姜王后拿,这不是姜国的宝藏吗?”

微浓故作恍然大悟:“难怪我怎么砍都砍不断链子。”

朱向闻言,逐一查看箱子,果然瞧见其中一个箱子上尽是剑痕,而其他几个则完好无损。可见这些箱子的确没被打开过。

但朱向还是不能全然相信他们两个,遂疑惑地道:“请世子恕罪,微臣得搜查所有包裹,只要搜不出钥匙,就能证明您二位的清白。”

“朱将军,我还没死呢!”原澈面目阴鸷。

朱向沉吟片刻,又将矛头指向微浓:“世子与王上一心,可以不用搜,但这位废后娘娘必须要搜。”

微浓闻言蹙眉。她此刻若是执意不让搜,只会加重朱向的疑心,可若是她松了口,万一对方发现惊鸿剑就是开箱的钥匙该如何是好?还有,那两张羊皮卷……

思前想后,微浓只得赌一把:“朱将军想搜我?可以。若是你没搜出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朱向反问。

“下山后,立刻让我离开。”

“一言为定!”

朱向的动作很快,当即命令几个侍卫搜查微浓的包裹,又让他随军带来的小妾搜了微浓的身。那小妾搜出了惊鸿剑的剑囊,朱向好奇地看了好几眼,正打算提出些问题来,便听原澈在旁有意说道:“此剑是燕王室之物。”

朱向果然犹豫片刻,把惊鸿剑还给了微浓,还不忘说句场面话:“不愧是燕王室所有,此剑奇特,我平生见所未见。”

微浓一笑,从他手中取回惊鸿剑,重新缠到腰上。

而那边厢,一个侍卫也已经翻遍了微浓的包袱,视线落在一捆白色的布带上。微浓立即羞愤地道:“那东西不许动!”

朱向正愁抓不住她的把柄,立刻走过去询问:“这是什么?”

“哎呀!”他的小妾此时突然惊呼一声,红着脸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句话。

朱向了然,遂将白帛递给小妾:“我就不看了,你看看吧。”

那捆白帛是女儿家来月事时用的,里面藏着羊皮卷。微浓的心霎时提起来,不由自主地望了原澈一眼。

原澈不知个中玄机,只知那是微浓的私密物品,自然觉得没面子:“朱将军!你不要太过分!”

朱向这次却极其坚定:“世子恕罪,微臣也是为了您着想,您总不想背上‘欺君罔上、勾结燕人’的罪名吧?”

从小到大,原澈何曾受过这种侮辱,气得立刻拔出龙吟剑:“你找死!”

“世子!”微浓一手按住龙吟剑,“你伤势未愈,不宜动怒。”

可话虽如此,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唯恐那小妾看出什么来。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却听那小妾娇滴滴的声音已然响起:“将军,妾身检查过了,全是女儿家常用的物件,并没有异常之处。”

微浓心中大为讶异,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小妾一眼,却见对方神情如常,还有一股不耐烦的意思,根本没瞧她一眼。微浓心中暗自猜疑起来:是这小妾太疏忽,还是……

正想着,又听那小妾娇滴滴地道:“这山洞里闷死了,将军若没别的吩咐,妾身想回营地去了。”

她想必极为受宠,连说话都是一副撒娇的样子,而朱向竟也柔下声音道:“你去吧。”

小妾噘着嘴,将那捆白帛重新扔回包袱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洞。

朱向没能从微浓身上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脸色有些讪讪的。微浓的心则落了下来,不忘提醒他:“将军别忘了答应我的话。”

朱向沉吟片刻:“放你离开可以,但这五个箱子,你一个都不能带走。”

若是她答 应得太痛快,岂不显得太假?微浓故作不情愿地道:“箱子目前打不开,说什么都没用,先下山再说吧!”

朱向上山之后,原澈没能震慑住他,反而被他骑到了头上,自然恼怒不已。尤其还是在微浓面前,更令他颜面尽失,于是他一再向微浓保证,该给她的书绝不会少,但要先带回宁国,做好分割再行计较。

凭着这个借口,原澈怂恿微浓先跟他回宁国,奈何微浓心意已决,宁可舍了箱子,也不去宁国。

而朱向找到这五箱藏书,便决定三日后拔营下山。之所以要等三日,一是大队人马昼夜赶路,皆是疲惫不堪,需要休整;二是原澈伤势未愈,暂时不宜挪动。最终还是王拓想出一个法子,指挥人砍下几棵大树,做了一个简易的软榻,打算抬着原澈下山。

自从宁王的人马上山之后,微浓和原澈的生活被彻底改善了。朱向带来的帐篷宽敞舒适,他当即给两人各扎了一顶。微浓也不用再照顾原澈,队伍里有军医、有伙夫、有仆从,她每天坐等一日三餐,就连衣裳都不用洗。

她在一干五大三粗的男人之中,做了那唯二的娇色。另一个女子便是朱向带来的小妾——琉璃,年方十八,媚态娇艳,长得异常勾人。

不仅长得勾人,行为也勾人,她只在山上待了两天,就晃到了王拓身边。王拓心里明白,这一路上琉璃对自己都是爱答不理,上了山却变得这般殷勤,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看上原澈了。

对于这个女人的出现,原澈极其反感,便向微浓大吐苦水。其实按照他的脾气,早就想把琉璃骂走了,但他这次故意忍着,是想看看微浓的反应,也是想暗示她:老子是很有女人缘的。

恰好微浓也怀疑那小妾的身份,便对原澈道:“你把她约到你营帐里,我和她谈谈。”

“约到我的营帐里?”原澈有些别扭,“若是被朱向知道,岂不是要打翻醋坛子?”

“怕什么,有我在。”微浓笑道。

原澈一寻思,的确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趁着朱向去视察营地的空当,把琉璃约到了自己帐内。

琉璃听是原澈找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来了。可她一走进营帐,第一眼却看见了微浓。

微浓就堵在门口,开门见山地笑道:“姑娘,咱们两个谈谈?”

原澈不知微浓对琉璃说了什么,总之那晚之后,琉璃再也没来骚扰过他,更没骚扰过王拓。他有些好奇,逮着机会便询问微浓:“你那天对琉璃说了什么,这么管用?”

微浓瞥了他一眼:“管用不就成了。怎么,你后悔了?”

“不是不是,”原澈连忙摆手,“我想知道什么话这么管用,我也学学,以后好对付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微浓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遂眨了眨眼:“我让她别妄想攀高枝儿,宁王怎么发落你还不知道呢,提醒她别做了陪葬鬼。”

“你!”原澈闻言气得够呛,“你说话真损!”

“咦?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微浓不留情面地反击。

原澈气结,偏偏又十分想笑,他觉得自己真是犯贱!这般一想,他一时竟忘了自己身上有伤,下意识地跺了跺脚,导致伤口又开始疼了。

微浓忍不住劝道:“你为何非要急着下山?军医都说了,最好再养半个月。”

原澈不吭声了。他之所以急着下山,一则是再等下去,微浓就该来癸水了,到时他们恰好在河上漂着,对微浓来说很不方便;二则是山里二百多个男人,看微浓的眼神就像狼看见了肉,万一那些饥渴之人心痒难耐,轻薄了她可如何是好?

但这些理由他自然不能说出来,只好嘴硬道:“孔雀山什么都没有,我早就住腻歪了,再住下去就要发霉了。”

微浓相信了这个说辞:“那你尽早做好准备,想想怎么向宁王交代。”

原澈沉吟片刻,有些黯然:“你放心好了,属于你的那份东西,我一定还给你。”

听闻此言,微浓内心涌起无尽愧意。她当初私下转移那四个箱子,皆因当时原澈处于上风,又是姜国内乱的始作俑者。然而如今时移世易,他已经落于下风了,还即将被宁王问罪,自己若再乘人之危,让他搬回去四个空箱子,岂不是要害了他?

某一瞬间,微浓险些要如实相告了,可四周都是朱向的人,这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她的冷静最终战胜了情感,随意敷衍道:“此事不急,你先把伤养好再说,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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