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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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朱向带着所有人马下了山。人多眼杂,原澈又需要乘坐软榻,从此便彻底没了和微浓说话的机会。直至出了孔雀山,坐船渡河之时,他才执意要求和微浓、王拓分到一条船上。

船小也有好处,至少三个人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这么说来,云辰没提别的,只说姜国境内藏着四十九卷前朝孤本,内容包罗万象?”原澈到底是碍于王拓在场,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微浓听明白了——云辰没提四大神兵的事,只是告知孔雀山有藏书,以此为条件交换宁王出兵相助姜王后。云辰没提最好,若是提了,不但她这把惊鸿剑要交回去,宁王也一定会联想到青鸾、火凤的玄机,然后抓着她不放。

“宁王真是面子、里子都占了,明明是他觊觎藏书,却对外宣称是姜王后主动献宝求救。”微浓不无讽刺地道,“也不知姜国人会怎么想他。”

宁王此次名为“襄助”,实则觊觎藏书,也不是没有借机吞并姜国的心思。而这次姜王后命是保住了,但她在姜国的名望大约是完了。她本就为异国人,又把姜国的藏书“献给”宁王,可想而知会遭到多少唾骂。

想到此处,微浓又愤愤道:“云辰隐忍多年,姜王后筹谋多年,你我又找了几个月,最终全被你王祖父占了便宜。”

原澈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只得再询问王拓:“姜国的局势如何了?”

“王上派兵帮助姜王后平乱,但大军一直没有撤走。属下瞧这意思,一旦您拿到这些藏书,王上就要向姜国发兵了。”王拓一边划船一边回道。

微浓冷笑:“宁王果然是要出尔反尔。”

“不是出尔反尔,是乘人之危。”原澈早已看透了这些把戏,“宁国大军已经过境,王祖父怎么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说就算我们不打,以姜国国内的局势,也撑不了太久。”

“牵一发而动全身,”微浓略有些埋怨之意,“若不是你从中挑拨,姜国焉能落到如此地步?”

原澈知道她向着云辰,连带对姜王后也是爱屋及乌,他心里有些发酸,这些天来头一次朝微浓发了脾气:“我挑拨怎么了?身为宁国子民,难道我做错了?难道我还得捧着姜国,看它越来越强吗?”

道理微浓都明白,可她实在不想看到楚国的悲剧再发生一次,只得叹道:“这次姜国必输无疑。”

“啪啪”两声,原澈冷笑拊掌:“输了才好,我们宁国又壮大了,说起来我也占了一份功劳,不知王祖父会不会奖赏我?”

微浓决定住口不言。

原澈说完这番话,见船上气氛凝滞,也知自己惹了微浓不快。可他一想起微浓和云辰的关系,气就不打一处来,想了想,只得与王拓说话:“王拓,我父侯还好吗?”

“王上并未发落侯爷,魏侯府一切如常。”王拓停顿片刻,手中的船桨也是微微一歪,“还有,云大人……重新出仕了。”

“重新出仕?!”微浓和原澈异口同声,皆是难以置信。

原澈立刻反应过来:“云辰这次献宝有功,老爷子一定开心极了。而且一旦攻下姜国,宁、燕两国就要正面敌对,还有谁比云辰更适合对付燕国?借力使力,这步棋可真是高明。”

的确高明,也听得微浓心惊肉跳!重新出仕,这对云辰是个好消息吧?可对燕国来说却是个坏消息,微浓心头的滋味复杂难言。

接下来,船上的气氛十分压抑,三人各怀心思,都是随口敷衍。到了晚间,近百只小船停靠渡口,朱向的人马早就抵达,并安排了住宿与用饭。于是,三人也没机会再单独说话。

原澈、微浓、王拓、朱向及其小妾琉璃五人一桌共饭,刚吃了没两口,便有侍卫紧急来报:“启禀世子,启禀朱将军,燕国向姜王后修书一封,说是镇国将军明尘远要亲自来接暮氏回国,姜王后已经同意了。”

“啪嗒”一声,原澈的筷子掉了:“姜王后同意了?她怎么能随便同意?她不知道燕军一旦入境,就难以控制了?”

朱向倒是先想明白了:“姜王后一定是故意的,她想引起我们和燕国的混战,好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当天夜里三更时分,朱向屋内传来一声尖叫,来自他的小妾琉璃。所有人迅速惊醒,齐齐跑向他的屋子里。

床榻之上,朱向浑身赤裸,胸前正中一刀,睁大双眼死不瞑目。而他的小妾琉璃衣衫不整,裹着被子坐在地上,已是吓得肝胆俱裂。

微浓见状,立刻转过身去。

原澈也顾不上她,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朱将军他……”

琉璃浑身发抖、牙关打战,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有……有人偷袭。”

“你看清是谁了吗?”原澈连忙追问。

琉璃颤抖着摇头:“不……不知道……是个黑衣人,看身影有点儿像……”

“像谁?”

“像……朱将军的副将,左大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因为左统领根本不在队伍当中!朱向身为禁卫军都指挥使,领了宁王安排的私差,而左统领作为副指挥使,自然要坐镇宁王宫了。

远在宁国的左统领,怎么可能跑到猫眼河渡口来刺杀自己的上峰?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嫁祸!

“你可看清楚了?”原澈再次质问琉璃。

后者慌乱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像是他……可我……我不知道!他蒙着脸,我看不清!”

原澈面上划过狐疑之色,即刻直起身子,对朱向的副手下令:“先将琉璃关起来,再派人守住那五个箱子,任何人不得靠近!”

此话一出,无人应答,严格说来他是宁王即将发落的对象,并无权力指挥众人。原澈自然也晓得这个情形,遂又添上一句:“立刻传话去宁军大营,请派接替人选。在此之前,所有人分成三班守在渡口,若有人私自逃离,格杀勿论!”

原澈毕竟是魏侯世子,气势上先占了上风,如今群龙无首,也只得听他号令。但见他冷冷瞟过房内众人,又命道:“现在,清查所有和左统领身形相似的人!”

因为朱向的死,原澈一行人在猫眼河渡口耽搁了七八天,排查了队伍中所有可疑之人,倒也查出了几个嫌犯。

正待进一步审问,宁军大营传来消息,说是朱向乃朝中正三品官员,死因不明不能草率结案,要把琉璃和这些嫌犯押送回宁国大理寺逐一拷问。

这倒省了原澈的精力,他也乐得将差事推掉,得空来瞧瞧微浓。后者为了避嫌,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只在一日三餐时露面。其实她心里也着急,知道再这般等下去,不仅自己无法脱身,箱子的秘密也极有可能会被发现。

正是焦虑之际,原澈便敲门进来了。微浓见他被王拓搀扶着,不禁问道:“你伤势如何了?”

“这不是能走路了嘛!”原澈勉强笑回。

“朱向的事情有何进展?”

原澈便将情况叙述了一遍,才道明来意:“王祖父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人犯一齐回去,顺便把箱子也带回去。”

话到此处,原澈停顿片刻,见微浓默不作声,又转头对王拓命道:“你在门外等着。”

王拓没敢多问,径自告退。

原澈这才询问她:“若是王祖父要拿你做人质,你怎么办?”

“逃!”微浓说得很坦然。

原澈便进一步试探:“我有个办法能解决你的困境,你要听吗?”

“世子请说。”

“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宁国?”原澈仔细观察微浓的脸色,“你看,与其留在宁军大营,你不如跟我走,至少我能罩着你。”

“跟你走?”微浓笑了,“这岂不是正中宁王下怀?”

“我是我,王祖父是王祖父,”原澈连忙解释,“我毕竟是他的亲孙儿,只要我献上藏书,他一定不会追究咱们,或许还会龙颜大悦。”

“这是对你,不是对我。”微浓进而强调,“况且我答应过云辰,再也不回去了。”

听闻此言,原澈心中颇不是滋味,但还是压抑着酸意:“他的话就这么重要?你又不是为他而活!”

“的确不是为他而活,但有些事……”微浓缓缓地坐了下来,合上双眸,“你不会懂的。”

“我懂!”原澈立刻反驳,“即便我不懂,你告诉我,我不就懂了?”

“你想听什么?”

“一切!关于你和楚璃、云辰的一切!”

微浓垂眸:“可我不知该怎么说。”一想起这个问题,她就会想起青鸾、火凤,就会想起那晚云辰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真相的残忍画面。

提早退场,对两人都再好不过。她会如他所愿,把《国策》给他,彼此两不相欠。

“你是决定放弃他了吗?”原澈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既觉得酸楚,又觉得心疼。

“嗯,放弃了,我太累了。”微浓想笑,但笑不出来,“宁国太复杂,云辰、祁湛、你,或多或少都与我有渊源,所以我更不能回去。这样对我好,对你们也好。”

原澈无法反驳,他心里也很清楚,微浓说的都是事实,如今宁国的局势根本不适合她留下。她离开,对所有人都好。

可是,他又如此不甘!他已经来得太晚,错过了她情窦初开的年华,难道还要错过以后?如若王祖父和父侯知道自己真心喜欢她,未尝不会接纳。只要她

不再和云辰来往,不再涉及朝堂之争,他可以说服王祖父,帮她换个身份重新来过。

想到此处,原澈不免有些冲动,他知道,有些话若是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微浓,”他轻轻唤了她一声,斟酌着措辞,“其实你可以不回黎都……”

微浓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跟我回丰州,魏侯府。”原澈结结巴巴地道,“呃,在丰州,我说了算,没人敢为难你。”

他自以为暗示得足够明白了,可微浓还是想偏了:“我还不至于流落街头吧?你若想报恩,不如给我几座金山、银山,也许我会更喜欢。”

“我不是想报恩!”原澈亟亟否认,“我……我是说……我愿意照顾你……”

“不还是报恩的意思吗?”微浓仍旧没明白。

“不是!”原澈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伤口又开始疼了,他左手死死地抓住桌案一角,才鼓足勇气开口说道,“我是说,我想娶你!”

微浓震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你是说,我……你对我……”

她终于听明白了,原澈心中激动不已。这个时候,她只消一点头,那些心思就尘埃落定了。而等待他的两个结果,好的坏的,他都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最后一刻,他居然退缩了,不由自主地改了口:“呃,我是说,我讨厌女人,所有女人都讨厌。但我不讨厌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恰好你没地方可去,我又一定要娶妻,不如我就娶你。咱们两个……都得利。”

说到最后一句,他深深地垂下脑袋,想要唾骂自己的胆怯,但又觉得心中一松。

身份、立场、年龄、婚史,其实都不是问题。他心里也明白,以微浓的性子根本不会接受他,不仅不会接受,反而会逃得远远的,从此与他形同陌路。

所以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彼此虽然还有距离,但他能看得见她,还能与她说上话,能以朋友的名义接近她、关心她,而她永远不会拒绝。虽有遗憾,虽然痛苦,但也未尝不是一种美好。

原澈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如此卑微!在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做了自己最鄙夷、最看不起的男人。

可微浓听到他的解释,心中却轻畅起来,还有一丝细微的感动:“谢谢你,原澈,真的!”

“你会考虑吗?”他紧张追问,像个孩子一般目露期待。

微浓不假思索地摇头:“这样对你不公平,对关心你的人更加不公平。既然你不好男风,就该认真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说到此处,她微有保留:“你会娶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世家小姐,还会纳几个妾。她们会为你生儿育女,让你子孙满堂。”

闻言,原澈不能自已地笑了:“你说得对,我不一定会娶到最喜欢的姑娘,但一定能娶一个通情达理的世家小姐,若是运气好,也许还能三宫六院,万岁万万岁。”

他无声地笑着,渐至有声,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泪。

微浓想起他从前花枝招展的打扮,还有他喜怒无常的性情,忽然有些感慨:“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降得住你,真想看一看。”

原澈忽然不笑了,敛去神色,认真地问:“真到了那一天,你会来吗?”

微浓颔首而笑:“我会悄悄地来,讨一杯喜酒。”

“那以后若是想你了,我就成婚、纳妾,一定要闹得天下皆知!”原澈又开始放肆大笑,像是在说一个笑话,但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玩笑话。

他无力阻挡岁月,无力抵抗离别,无力改变各自的立场,也无力改变她的心意。于是,他只能把心事默默收藏,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与悲伤。

“放心,我总不能看你被抓到宁军大营。”他又望向窗外的月色,低声说道,“明晚子时,我设法送你离开。”

“送我离开?”微浓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你可以吗?”

“禁卫军中有一队人马与魏侯府交好,趁着朱向的接替人选未到,这事应该不难。”原澈言简意赅,“你顺着猫眼河走到上次登船的渡口,叫春风渡,你的马就在那儿。”

“你都安排好了?”微浓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可别忘了,我父侯半年前就支持姜鹤了,安插几个人在姜国还不容易?”原澈自信地笑,“你上岸之后,直接去苍榆城找姜王后,我想她一定会帮你。”

微浓咬了咬下唇:“这样行吗?我怕宁王会迁怒你。”

“没事,我毕竟是他的孙子。”原澈很随意又很认真的样子,“你记住,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千万别怕连累我。”

他一字一顿,郑重无比地说:“无论什么事,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为你办到!”

原澈走后,微浓开始悄悄收拾行装。她一直都有个直觉,那两张羊皮卷很重要,认识琉璃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然而,当她收拾包裹时,却发现羊皮卷不见了,就连裹在外头的一捆白帛也找不到了。

是琉璃!只有她见过那样东西,只有她知道那是什么!

自从朱向的队伍上山之后,琉璃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她,却被外人误以为是接近原澈。微浓想起那天晚上两人简短的约谈——

原澈帐前,琉璃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楚国人。”

微浓当时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不能尽信:“你如何证明?”

“青鸾火凤,龙吟惊鸿。”琉璃只说出这八个字来。

微浓这才信了:“多谢你手下留情。”

琉璃妩媚一笑:“二殿下的东西呢?”

“藏在山里,很安全。”

“那就好,我会找机会帮你离开。”

然后两人便散了。

那是她们唯一一次谈话,因为这件事,微浓一直怀疑朱向是琉璃杀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逃走。而那晚之后,她便没再打开过那个包袱,只有琉璃知道里头放着什么。

可如今看起来,此事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若要帮自己逃走,方法有千万种,琉璃为何要冒险去杀朱向?这是下下之策!还有那两张丢失的羊皮卷,到底是什么?

从琉璃偷拿羊皮卷这件事上看,云辰早就知道羊皮卷的存在了!而且,这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可云辰却只字未提!在她想方设法替他保存十二卷《国策》的时候,他再次欺瞒了她!利用了她!

原本微浓只想两不相欠,圆满地抽身退场,可惜她想得太单纯了。这一刻,微浓忽然笑了出来,她竟有种意料之中的解脱,好像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早就知道云辰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也罢,原本她还一直犹豫,犹豫在家国之间,犹豫着是否要把事情告诉聂星痕。看来云辰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想到此处,微浓决定先找回羊皮卷。眼下琉璃因为朱向的死而被人关押监视,聪明如她,绝不可能把羊皮卷藏在身上,这正是个好机会。

趁着夜深人静,微浓先跑去朱向生前的屋子里翻找。屋里空荡荡的,被褥、枕头还和事发当晚一样,皱巴巴地堆在床榻上,上面还留有一摊血迹。微浓把被褥、帘帐一一翻开,却一无所获,正待去翻找箱笼,屋门突然被人推开。微浓下意识地藏在屏风后头,按上腰间的惊鸿剑。

推门而入的人是王拓,他似乎也在寻找什么东西。这屋子太小,微浓知道自己迟早要暴露,遂决定先发制人,抽剑从屏风后走出来:“你来做什么?”

王拓吓了一跳,一看是微浓,又像是松了口气:“姑娘怎么在这儿?”

“是我先问你的。”微浓不敢放松,仍旧拿剑指着他。

王拓沉吟片刻,才道:“前几天,我偶然看到琉璃偷偷摸摸地进来,手里还拿着样东西。我怀疑和朱将军遇害有关,想来查探一番。”

这话令微浓心中一惊:“什么东西?”

王拓摇了摇头:“看不大清楚,像是两幅画。”

两幅画?一定是她的羊皮卷无疑!微浓来了精神。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这次换成王拓问她。

微浓犹豫片刻,也不知能不能信他,遂道:“我也是好奇朱将军之死,想过来看看有什么线索。”

王拓笑了一下,显然不相信。

微浓原是想走的,可转念一想,万一自己走了,东西被王拓找到,岂不是更无法要回来?想到此处,她只好半真半假地道:“好吧,我告诉你实情,琉璃偷了我的东西,我得找回来。”

“什么东西?”

“两张羊皮卷,是我师父的独门内功心法。”微浓随口胡诌,“我被搜身那天,琉璃无意中看见了,起了觊觎之心。”

王拓闻言面色不变:“所以,我看到琉璃拿的东西,可能是你的?”

微浓点了点头。

王拓又是一阵沉默,而且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世子说,明晚送你去苍榆城?”

他是原澈的心腹,知道内情也很正常,微浓没吭声,算是默认。

王拓却突然走近一步,俯身在她身畔说道:“别去苍榆城。你到春风渡口牵上马,直奔十万大山方向。”

“为何?”微浓很诧异。

“因为明将军的人马,已经进山了。”

明将军这个称呼……微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王拓也不再隐瞒,一字一句回道

:“云海生波,仙山渺茫,鸾吟凤唱,峨眉成双。”

听到这四句诗,微浓心中震惊到了极点。这正是十年前聂星痕赠她峨眉刺时曾说过的话。这四句诗不仅对照了峨眉刺上的图案,也暗含了聂星痕的心意。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除非是聂星痕自己告诉王拓的。

“你是……你是……”微浓执剑的手终于开始颤抖,却说不清心中是震惊?欢喜?感动?担忧?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王拓则低声回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去您屋子里吧。”

微浓仿佛还没回过神来,半晌才收起惊鸿剑,跟着王拓回到自己房内。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她内心的复杂,她只得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是,”王拓如实回道,“在您第一次到宁国之时,摄政王殿下便将您的画像交给了我们。殿下有言交代,所有在宁国的探子,务必尽力保护您的安全。”

“那你在魏侯府是……”

“数年前有传言说,宁太子欲将储君之位传给魏侯世子,先王高瞻远瞩,特命属下潜伏于魏侯府中。”

微浓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这一定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而她知道得越多,对王拓来说就越危险。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微浓直白问道,“你会杀了原澈吗?”

“殿下没说要动他。”王拓停顿片刻,语气渐渐温和,“世子对属下不薄,若有可能,属下会尽力保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微浓并不怀疑王拓对聂星痕的忠心,也能理解他对原澈的回护。事实上听到他这几句话,她才稍感安心。夹在忠和义之间,他一定比她更加煎熬,更加左右为难。

王拓见她脸色转好,才继续了方才的话题:“您一定要按照属下所言,到了春风渡就直奔十万大山。属下会将消息传递给明将军,让他派人接应您。”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姜王后不能尽信,宁王又不怀好意,她只能回燕国去。

“好,我记下了。”她唯有答应。

“时间紧迫,您那两张武功秘籍,属下会替您去找,一旦找到便想办法送回燕国。”

“不!这太危险了!”微浓立刻回绝,“而且,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我想随身带走。”

王拓闻言蹙眉:“既然如此,明天一早,属下想法子去见一见琉璃。”

“她不会告诉你的。”微浓很笃定,“咱们还是自己找吧。你帮我想想,朱向死后,琉璃都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

王拓回想片刻:“属下只知道,朱向入殓那天她去了,扒着棺材痛哭不已。”

入殓?微浓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问:“朱向死时衣衫不整,后来是谁为他整理遗容的?”

“好像也是琉璃,但属下不能确定。”

这个线索已经很重要了!微浓心底又燃起一线希望:“朱向的棺木停放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王拓再一次蹙眉:“您若信得过属下,就让属下去吧。您露面只会引人猜疑。”

微浓斟酌片刻,本能地选择相信他:“好,那劳烦你了。”

王拓“嗯”了一声,却没有离开,而是问道:“现在您能说实话了吗?那真是内功心法?”

“不是。”微浓知道瞒不过他,“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很重要,我必须带走。”

“琉璃为何要盗它?她是谁的人?”

“这与你无关。”微浓踌躇片刻,到底还是叮嘱了一句,“她的生死自有人来操心,你别插手。”

翌日,微浓一整天都没看到王拓的踪影,连带原澈也不见了。直至子时将近,原澈才带着一脸倦色返回,对她说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你收拾好了吗?”

微浓望着他那张温和的俊颜,想起自己早就把四个箱子的藏书调了包。这本已是天大的罪责,如今他又做主放走自己,两罪并罚,不知宁王该如何震怒?再想想云辰对自己的欺瞒……

微浓满腔的愧疚再也无法忍耐,脱口便道:“原澈,其实……”

“世子。”王拓及时出现在门外,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事?”原澈转身。

“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子时轮值换岗。”

“知道了,你先下去。”

王拓转身退出的一瞬间,深深地看了微浓一眼。只一眼,便让微浓想起了聂星痕,想起了已进山的燕军,想起她自己终究是个燕国人。

她只好逼着自己狠下心肠,改口道:“原澈,那几个箱子你先搬回去,若是宁王执意降罪,你只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原澈没听懂她话中之意:“我堂堂世子,让一个女人替我承担罪行,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你别逞强,”微浓紧张地拉过他的手,无比诚恳地道,“一定要全部推到我身上。”

许是她的表现太过明显,终于使原澈面露狐疑之色,他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微浓,如今是六月,可你的手冰凉。”

微浓脸色蓦地刷白。

原澈又疑惑地问:“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有事瞒着我?”

微浓心里清楚,一旦自己说出藏书被调包之事,那四十二卷书最终一定会落到宁王手里。云辰、聂星痕、原澈,他们一本也拿不到。

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她牢牢抓住原澈的手,半是愧疚、半是无奈地道:“原澈,对不起,我是一个燕国人。”

原澈朦朦胧胧猜到了什么,星月般璀璨的眸子牢牢落在微浓身上:“你是想告诉我,宁、燕两国势不两立,你和我也一样?”

“不是,不是的,”微浓鼻尖一酸,“无论宁、燕两国如何,我都把你当成朋友。”

原澈一改往日的飞扬,面容沉敛肃然:“我只问你一句,你救我的时候,是否出于真心?”

“是。”微浓点了点头。也许她曾想过利用他,也许她曾想把他当成筹码。但此刻,一切的恩怨她都忘记了,唯独记得眼前这人张扬的个性、跋扈的脾气、尖酸刻薄的言语,还有他诚挚的表情。

微浓吸了吸鼻子,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想要说的话哽咽在喉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澈将手掌放在她的下颌处,感受着她滴滴流下的眼泪,无比欣慰地问:“这是为我而流的吗?”

微浓只一味摇头:“原澈……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原澈无比爱怜地用指腹替她擦干泪水:“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自愿留下,否则,就别说‘后悔’两个字。”

他明明已经猜到了,可他还是选择了原谅。微浓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心中又是一片悲伤,自欺欺人地道:“也好,我救你一命,你放我一马,我们互不相欠了。”

“怎么会不欠?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原澈轻笑,“我随时等着你来讨债,你可千万别忘了。”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微浓擦掉眼泪。

“行,你说。”

“无论什么时候,性命第一。”微浓认真地、慎重地又叮嘱他一遍,“一旦我逃走,宁王必定迁怒于你,无论往后发生什么,一定要推到我头上!”

“往后会发生什么?”原澈笑问,“难道你给我下了毒?种了蛊?还是在宁国设了埋伏?”

“都不是。”

“那就好,”原澈自信满满地笑,“我答应你,按你说的做。”

两人话到此处,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队士兵的脚步声,是轮值的队伍来了。子时已到。

原澈抬头望了望窗外,深知自己再如何不舍,也不得不放手了。既然如此,他倒不如保持风度,至少还能赢得她的一点尊重与思念。

于是,他朝她摆手催促:“快走吧,到了春风渡,父侯的人会接应你。”

可她却注定要辜负他的好意了。微浓胡乱点头,拿起随身包裹,推门而出。

门外,是王拓在等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往渡口走去,微浓默默收敛了情绪,边走边低声询问:“羊皮卷呢?”

王拓正想提起此事,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纸袋:“属下只找到一张,在朱向的尸体里藏着。”

看来琉璃也和她一样,把东西分开藏匿了。微浓接过纸袋看了看,又问:“另一张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属下一旦找到,立刻想法子送回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微浓攥紧手中纸袋,放入袖中:“好。”

王拓也没再多说,当着一队侍卫的面将她送上船,一个渔夫打扮的人正手握双桨坐在船头,随时准备启程。

微浓登上船只,与王拓道别:“你一切小心。”

王拓点了点头:“您也保重。”

船桨划过水面,荡起阵阵涟漪,在那清晰悦耳的水声之中,小船渐渐驶离渡口。猫眼河畔侍卫林立,微浓忍不住回首张望,只见黑暗之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就站在不远处,一改往日的慵懒,显得异常挺拔。

她知道,一定是他在目送她。于是,她大力地朝他挥手,无声地笑说:原澈,再见。

然而他们彼此皆知,下一次再见已是遥遥无期,也许家国有别势同水火,也许立场敌对形同陌路,也许岁月沧桑对面不识,也许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小船顺流直下,微浓离宁国也渐渐远了,而身在宁国的那些人,注定离她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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