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不是亲眼所见,骆虎简直难以相信,大明的子民居然承受着这样沉重的税赋。
骆虎和骆思恭一行人,眼见这些骑马的官吏,很快就把这些人了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小吏极为凶狠。
骑马上去扬手就是一鞭,啪的一声,直接抽在了一个老妇人的脸上,血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就听那人狠狠的骂道:“你们几个刁民,跑,让你们再跑,来人啊,都把他们给我绑上,都给我捆到县衙,一句话,今年,明年还有后年,大后年,一共四年,五十两银子,交不出来,你们就一个个等死吧,上了县衙大堂上,非得把你们打得皮开肉绽,活活打死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我看你们这些刁民,谁还敢赖账!”
旁边的骆思恭听了这话,马上插嘴问道:“怎么你们还把天启十年的税金也预收了,五十两银子,小门小户怎么能够交得起,怎么能够这样任性胡来?”
为首那人将骆思恭和骆虎一行人站在那里,身上的装束不贱也不贵,这是骆虎和骆思恭两人身上的气质凛然而不可侵犯,倒是让这些人心中非常好奇,一时之间摸不清底细,便不耐烦的回答道:“笑话,我大明朝的律法就是如此,看不惯找木匠皇帝说去!”
骆虎和骆思恭两个人面面相觑,旁边的蔡姑娘还有哈伦裤斯,两个人捂嘴偷笑。
旁边的骆三爷不由得笑骂道:“你们居然刚才说我朝的皇帝是木匠皇帝,就不怕厂卫的人听去?”
“笑话,厂卫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到这穷乡僻壤中……”
话说到半截,为首那人忽然警觉了起来,眼神十分不善的看向了骆虎和骆思恭,冷冷的问道:“二位,你们是谁?”
骆虎此时也懒得和他们计较,马上向他们表明了身份,为首那人对于骆虎和骆思恭,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但是真人却没见过,不由得脸上泛起狐疑的神色,“笑话,你们两个人竟然敢冒充骆家父子……”
本来那小吏要发作,可是话说到半截,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骆虎拿出了两个腰牌扔给了他。
那小吏把这两个金灿灿的腰牌接在手中,就觉得颇为沉重,仔细一看,居然是金质的。
他甚至都来不及看那上面的两行字,扑通一声摔落马下,趴在地上赶紧给骆虎和骆思恭两个人磕头。
“原来,原来是,骆家儿郎……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顿时吓得这小吏,语无伦次,浑身发抖,其余的几个人,在这吏的气急败坏的斥骂下,赶紧也一个个的下了马,跪拜在地上。
本来一个个还都是将信将疑的神色,可是互相之间把那腰牌重新传看了一遍。
个个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拜倒在地上,根本不敢起来。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小吏,不住的打自己的嘴巴子,十分惭愧,万分痛悔的说道:“两位大人,两位爷爷,小人刚才临来之时,多灌了几口迷魂汤,这才胡说八道,说错了话,你放小的一马!”
骆虎一行人,本来不想表明身份,主要是怕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见他这样本来也不愿意追究,猥琐的骆思恭便懒懒的说道:“罢了,我们也只不过是路过,几位不要太上心,那几个老头儿,不容易,放了他们吧!”
为首那小吏听到这话以后,连忙回头摆手,气急败坏地骂道:“放人,快放人!”
“大人,那知县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放人!”
相比于自己能不能穿上这身公服,能不能按时完成征收税金的任务,那倒是在其次,能不能保住命就已经是很阿弥陀佛了。
这几个老头儿,还有刚才那个受伤的老妇人,都赶紧被松了绑,很快这些人也跪倒在骆虎和骆思恭的脚下,非常感激的说道:“多谢大人救命,若不是你们,我们就算是去了县衙大堂上,也真的是只有被人活活打死的份儿!”
骆虎听到这话以后,心中非常的惨然,不禁有些恼怒地骂那小吏:“你就是把他们骨头都榨干净了,也炸不出五十两银子来,为什么还要这样咄咄逼人?”
“两位大人啊,小人们如何不知?可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被知县大老爷逼,身家性命也在人家手里捏着呢,知县大老爷又被知府大老爷逼,个个都是为了自己升迁,拼命往上爬,哪里还管手下人的死活,就这么一级一级的压下来,我们也知道,五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上面就是这么派下来的,我们也没办法啊,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也不想干,却也没得选择!”
听到这话以后,骆虎更加沉默了,不能不承认,皇上信任阉党是有原因的,阉党从上到下是一个非常严密的组织。
皇上的命令能够通过魏忠贤下达给阉党,直到最低级的一层,都能够完完本本,不打折扣的执行。
狠归狠,但不能不承认,这样一个组织非常的高效,非常的有力。
对于征收税赋这一项,真的是一级压一级,级级都能压死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这样,西南战事高额的军费和辽东战事,每年消耗大笔的白银又从哪里来?
骆虎不禁看向了远处的皇庄,那里麦苗青青,土地肥沃,这些酷吏却不敢去那里征税。
拥有最好,最大的土地,却不交纳一分钱的税银,这还只是外戚,如果把宗室的土地算上,整个大明上下,几乎有将近一多半的地,都不用缴纳税银。
如果再把军户的土地,也排除在外,那小民耕种的地,连剩下的连三分之一的地都不到,却要承担整个大明的税赋,这就是现在大明,所要面临窘境。
这种情形,如果在丰年之时还可以勉强维持,碰上如今天下连年大旱,只怕这危机会越来越严重。
这简直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想到这里,骆虎便对着几个税吏说道:“我们也只不过是路过,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是一阵风轻轻吹过,不作数,只是以后,不要再逼他们了,真的是拿不出来,你们本来心知肚明,何必非得把人往死里逼,一个个的,论起辈分来,年龄都是你们父亲那么大,作恶多端终有报,这事就这么了了,你们都走吧!”
这几个税吏如蒙大赦,慌忙爬起,正要骑上马赶紧跑,骆虎却见到他们胯下的这几匹马,的确是不错,便命令他们:“把马留下,人可以滚了!”
这几个税吏没有办法,在这大明的天下,谁敢跟锦衣卫过不去,不要说她们这些不入流的小吏,就是当朝一品大员,拜阁入相的阁老,见到锦衣卫都得绕道走。
这些人一走,骆虎一行人牵着这几匹马,也打算离开,偏偏这几个老者,赶紧跪在他们的马头前,一个个呛声说道:“大人们,几位大人,你们还是带我们走吧,你们救得了我们一时,救不了我们一世,你们走了以后他们还得来,到时候我们还得死,求求你们了,带我们走吧!”
骆虎心中升起了恻隐之心,连忙看了一眼自己的义父骆思恭,旁边的骆三爷插话了,“带上吧,带上这老哥几个,路上也互相有个照应,这里面还有好多的行李,也得要他们帮忙挑上一些。”
骆思恭便点了点头,他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济,长途跋涉,不免让他有些劳累。
骆虎见状,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这么一来,一共有五匹马,帮忙拖着行李,蔡姑娘和哈伦裤斯分乘两匹马,其余几个老头和那老妇人,在旁边伺候着,骆思恭独自躺在马车上,骆虎断后,一行浩浩荡荡的向前走。
一路西行,一路上晓行夜宿,径直往湖南走去,由于路途遥远,骆思恭的身体又不适合长途劳累,可以说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行程非常的慢。
可自从离了京城以后,骆虎说实话,除了辽东和京城,大明的其他地方,自己还没怎么去过。
本来到了前方京津入海口处,便可以搭乘货船,一路改走水路,进长江,便可以到达重庆,入川以后,改成旱路,没有几天,便可到达湖南。
可是西南的战事正酣,这条水路不通,顶多到了南京,就不能不停下来。
那样一来反而是绕远了,不得已,只好选择陆路而行。
可是一连几天,沿途的风景几乎都非常的相似,一路上有好多的流民,填塞道路,有的甚至倒毙在大路上,任野狗分尸。
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让哈伦裤斯也不忍多看,本来一路行来他还非常好奇大明的风景,可是这么一看,她连看下去的勇气也没了。
一路行来到处是破败的景象,饥民遍地,走到哪里田野荒芜一片,农民不耕种土地,大片的荒地,不得不放弃。
如今的大明,可以说到处是人间惨境,实在让人看了,十分的丧气,如此景象,让骆虎感到非常的不安。
难道这大明的天下,真的要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