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夜!
在山海关内,明朝上下,从天子到百姓,正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每逢这时,京城内外,焰火满天,华灯初上,满天的爆竹声声,几乎把这沉沉的黑夜,点得亮如白昼。
更不要说,城中百姓,是逛花市,赏花灯,猜灯谜,不亦乐乎。
平常那些大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在这一晚上,特许被穿上华服,在仆人的引导下,逛灯市。
一时间美人灯下游,灿烂若霞的灯光,辉映着美人秀美的脸宠,婀娜多姿的身材。
好多城中的儿郎们,说是看花灯,其实还不如说是看美人。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情致,城中的俊男美女,相依相偎,结伴而行。
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一片承平景象,如此花花世界,能够让这帮鞑子糟蹋了。
辽东,宁远孤城。
在这里没有花灯,更没有满天的焰火,也不会有美人。
城头上唯一的美人,就是满身沾有鲜血的蔡姑娘,父亲遗留给她的一把剑,早已断折。
黑沉沉的夜,袁崇焕,骆虎,相依而眠,四面城墙甬道上的残尸,不管是明军的还是敌军的,都被守军垛在城墙上。
垒一层尸体,撒一层红土,再浇上水,再垒一层尸体,如此反复加高,把残缺的墙垛,用尸体修复起来。
无形之中宁远城的城墙,在两天两夜的饱和攻击之下,非但没有削减分毫,反倒还加高了不少。
更为可喜的是,被炸毁的两门大炮,在两个葡萄牙人的修理下,用其余几门被彻底炸毁炮的零件,替换这两门炮的关键部件。
这么一来,城头上又恢复了六门炮。
只有两门炮是完好无损的,其它四门炮勉强可以用,但不能够连续射击了。
这么一来,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女真人只是组织了四次较大的攻击,同样的伤亡惨重,不得已只好草草收场。
撤兵撤到了远处的霍树头,总算是消停了,整整一个下午,女真人再也没有发动攻击。
可能是被打疼了吧,光是看看城头下,那如山堆积的女真人的尸体,就明白,女真人这一次真的是吃了大亏。
“大人,你们下去歇息吧,料想女真人今夜肯定不会发动攻击了,如果有事,我再叫你们!”
两名总兵,一个叫李光荣,一个叫李光地,纷纷对袁崇焕和骆虎请求道。
袁崇焕和骆虎互相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被人搀扶着起来。
“也好,本部院料想这女真人也没能力进攻了,死了一个镶蓝旗旗主,六个固山额真,初步估计,两天的攻击当中,至少死了一万多,不过咱们也不轻松,也死了六千多人,现在城头上就剩下了三千多,就是不知道山海关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骆虎听到袁崇焕这么说,心中也非常的纳闷,按说山海关的研究应该是到了。
“从山海关到这里,快马骑行,至多不过两天两夜,山海关的人来不了,锦州的步骑军也该赶到了,如今已经四天过去了,怎么援军的消息一点都没有!”
骆虎不由的,有些担心的问按说这场大战,朝廷内外应该早就知道了,更何况开战之初就已经放出了信鸽,后来熬战的时候又把全部信鸽都放了出去,山海关锦州城都应该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一丁点援军都不派。
袁崇焕也是一脸忧心忡忡,“真要是这样硬打下去,咱们怕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至多再坚持上三天,就顶不住了!”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忽然夜空中扑棱棱的几声翅膀扇动的响声,一下子让袁崇焕精神为之一振,大喊道:“信鸽回来了,信鸽回来了!”
信鸽的到来意味着山海关以及锦州城的援军消息总算是有了,马上有人把这鸽子带到了袁崇焕的面前。
从山海关到宁远城,少说也有千里之遥,在看这四根尾羽的信鸽,通体白色,身上布满了老鹰的抓痕,道道血痕,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骆虎不禁有些感叹道:“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路上遭遇了什么,只怕是千辛万苦才飞过来!”
“是啊,这可是大明的功臣,给一个六品武官当当,也不算为过!”
随后,从信鸽脚掌上现出了一根毛笔管,袁崇焕连忙拿出来解开封蜡,倒出来,展开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灰暗了下来,骆虎在一旁有些好奇连忙,把那封密信接过来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瞬间就让他暴跳如雷,气得他大呼小叫:“怎么能够这样,怎么能够这样?”
那封密信只写有几个小字,可就是这几个小字,就如同字字如刀,割碎了袁崇焕和骆虎的心。
原来在这期间,朝堂之上的争斗,又开始发生了变化,随着东林党人被阉党诛杀干净,大学士顾秉谦,作为东林党的铁杆儿,第一个改换门庭,甚至不顾自己七十多岁的高龄,在魏忠贤过生日的时候,跪倒在众人面前,死气白咧的,非要拜魏忠贤为义父。
这算是把读书人的风骨都丢到了爪哇国去了,不光如此,顾秉谦比魏忠贤还要大二十岁,简直是把一个作为人的脸面,都丢的干干净净。
其不要脸程度,都能够让魏忠贤,这么一个不怎么识字,心思歹毒的宦官,读书人眼里的小人,阉狗,都感到脸红不已。
尽管他百般拒绝,可实在是架不住顾秉谦的不要脸程度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迫不得已,魏忠贤勉强承认顾秉谦是自己的儿子。
此时魏忠贤已经有了五虎,十孩儿,三十个义孙。
记得当时,魏忠贤为了拒绝顾秉谦,专门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十个义子了。
可这也难以抵挡顾秉谦,非要认那魏忠贤为干爹的决心,急忙顺口就叫道:“爷爷,那我就当你的孙子吧!”
满厅堂的人哄堂大笑,魏忠贤的一张老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连忙气急败坏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就当咱家的义子吧!”
这么一来,别管是东林党上台还是阉党上台都是最大程度的争权夺利,在各个领域当中安插自己的得力人手。
魏忠贤上来也是一样,他马上觉得孙承宗似乎有些不得力,毕竟是一个读孔孟的老夫子,有些事情未必能够完全听他的。
便干脆罢去王在晋的经略职位,用上了高第。
而这高第,仔细论来,也是顾秉谦的裙带关系,若是没有前者顾秉谦,非要认了魏忠贤为义父,只怕也不可能有高第的出头之日。
而这家伙上任尹始,就立住立刻放弃宁锦防线。
也直到这时,袁崇焕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锦州城迟迟不派援军来。
宁远城,已经是孤山海关外的一座孤城,锦州城已经人去楼空。
而那密信上的内容,是高第用气急败坏的语气命令袁崇焕赶紧退回山海关。
这家伙湖涂的居然已经忘了袁崇焕的存在,不知道宁远城还有大明的人马在防守。
一时间出现了权力真空,才闹出这么一个大笑话来。
袁崇焕一个劲儿的要援兵,也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老师孙承宗,在魏忠贤的逼迫下,不得已回到了京城。
而这个高第,是第二个力主放弃山海关以外的土地。
如果说之前的熊廷弼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这个高第,简直就是主动出卖大明在辽东的利益。
怪不得袁崇焕生气,这换了谁谁能不生气,骆虎气的直跳脚,可是看了援军是指望不上了。
没有园中的宁远城将意味着没有后续来源,也没有粮草补给,短短几天的攻击,已经让宁远城人困马乏。
伤员得不到救治,也来不及转移到后方,更倒霉的是,战斗缺损人员得不到补充。
本来之前宁远城,一个城垛有两个人驻守,现在只能是一个人驻守,而有些不重要的地方,只能放弃。
两个人冷静下来以后,便命令军需官和两个总兵,把伤员以及战损情况,粮草情况报上来。
军需官一听没有任何的补给,马上就头疼不已,对袁崇焕说道:“大人粮草还算丰足,暂时没有多大问题,可是咱们的刀剑,盔甲,弓箭损失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短短几天的饱和攻击,这些玩意儿实在是损失太大意,时间也没有办法补充,真要是再这么下去,弟兄们只能拿着石头和女真人对战了!”
两个总兵也对,袁崇焕有些叫苦道:“大人,我们的伤员实在是太多,并且我们有些轻伤就得不到救治药品齐全,更何况我们弟兄们死伤也不少,只怕是再这么打下去用不了两天咱们的人就能打光了,到得那时,兵都没有了,拿什么来守宁远城?”
就在这时蔡姑娘忽然插话道:“伤员救治交给我,城外的一些小山上多的是那些草药,只要派几个人跟上我,很快就让弟兄们能够得到救治!”
袁崇焕听了这话非常的感激,可是最致命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就在这时城头上忽然来了很多的百姓。
在一个穿着白衫的读书人的带领下纷纷跪倒在他的面前,呛声说道:“大人,有句俗话讲得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解某人,虽是一介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可要上战场杀敌,哪怕拼得着六尺残躯,供弟兄们饱腹,只为求得保住此城,我等绝对不当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