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城陷,河东十四卫全沦陷于敌手。
一时间生灵涂炭,努尔哈赤纵兵抢劫,浑河两岸,狼烟滚滚,汉民死尸遍地。
打下沉阳城和辽阳城之后,努尔哈赤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屠城。
起初他下令是光杀富人,理由是这些富户们,散尽家资,帮助明军,该杀!
命令一下,那些起初想花点银子讨好努尔哈赤,好让自己能够活下去的富户们,瞬间幻灭。
一个个财产被抢夺干净,妻女竟遭**之后被杀害,满门老幼一个不留。
杀完城中的富户以后,似乎让那些穷人很开心,感觉平时这些富人为富不仁,就应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可是他们还开心了没有三天,努尔哈赤又下令,杀尽城中的穷户。
所给的理由也非常的荒唐可笑,理由是他不想养闲人,至于那些穷人,徒费粮食,他不想给女真人加重负担。
于是城中的穷人也全杀了。
又过了几天,努尔哈赤觉得那些年老的人,活着也没啥大用,也全杀了。
仅仅过了一天,他觉得这些青壮男子,一定会对他怀恨在心,不如斩草除根,也一并杀了。
反正是各种理由杀人,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沉阳千户所,辽阳城,人几乎被杀光。
而留在城中的张栓,他本来是辽东巡按,此时在努尔哈赤的身边,那个一身绸布的书生,看上去俊雅风流。
此人是新近投降,努尔哈赤的一个文人名字叫宁完我,本来也不过是一个秀才。
可是努尔哈赤刚刚崛起,身边就是缺乏这样的读书人。
这个宁完我便得到了重用,更何况,这家伙屡出奇谋,如今的他正是炙手可热,远远超过了范文成。
当他得知辽东巡按张铨,还在辽阳城时,便亲自过来劝降。
而努尔哈赤身边也缺乏这样高级的官员,便对其求才若渴,希望他能归顺。
哪知张铨被带到大营以后,对努尔哈赤一顿臭骂,再三言道:“我是天子宪臣,尔等不过是丑类,必会速亡,我怎么会跟从你,愿速速杀我!”
努尔哈赤听了这话以后大怒,命令左右,立即把张铨押出去,立刻砍头。
宁完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连忙跪在努尔哈赤面前,请求道:“大汗,让我去劝劝他!”
努尔哈赤也本来不想真的杀了张铨,毕竟他的麾下的确也缺张铨这样的人才。
反观范文程,宁完我,至多也不过是一个举人,一个秀才,在这文采的水平上,差张铨不是一丁半点。
好歹人家也是两榜进士。
可是张铨已经心如死灰,不论宁完我怎样劝,他也是一心求死。
等到了刑场之上,张铨朝着四面拜了拜,先拜父母,后拜皇帝,面朝西方紫禁城的方向,从容就死。
努尔哈赤十分感念他的忠义,特别命令李永芳,打造一副好棺材厚葬了张铨。
而李永芳也深切的感觉到,努尔哈赤之所以把这个命令特别下达给他,从另外一方面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自己对他从骨子里压根儿就看不起。
从那以后李永芳一病不起,这样一位,在努尔哈赤扩张前期,起到了无以伦比的重要作用的一位大特务,就此被弃用。
作为回报,李永芳的家族在清朝还算吃得开,他的儿子李侍尧,在清康熙年间还做到了户部侍郎。
而骆虎刚刚逃到广宁,就得到了天启皇帝的宣召命令他赶紧回去。
这一次前来宣召的太监居然是魏朝,实在是让骆虎感到意外。
原来魏朝早已经不是秉笔太监了,已经沦落到只在司礼监挂了个虚名,就连东厂提督也完全被交了出去。
但是骆虎并不知道这一切,在他不断离开京城的期间,紫禁城内部已经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魏忠贤正作为一个天启皇帝身边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冉冉升起。
骆虎老是离开京城,哪里对京城的这一切熟悉,便对魏朝的到来,感觉到非常的纳闷儿,便依着从前的规矩单膝点地:“宗主爷,怎么你亲自来传圣旨了?”
魏朝苦笑一声,“如你们骆家父子所愿,我已经不是秉笔,一切大权都交给我的干儿子魏忠贤了!”
骆虎想起从前自己和他的恩怨,也不过是一些小小的不愉快而已,见他沦落到今天,实在是唏嘘感叹。
向来辽东传旨的这苦差事,一般都是在司礼监中混得最差的太监才会来。
这都是四品太监的活,却没想到如今的魏朝,一品内相居然干起了四品的活,由此可见,他被冷落到什么程度。
骆虎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早已经对朝中的事情完全看澹了。
懒懒的笑了一声,“内堂之中的争斗,我久不在京中并不知晓,我想万岁爷终究会念你的好,必然不会让你沦落到太惨!”
“不会的了,说句难听话也不怕你笑话,我喜欢上了,奉圣夫人客氏,本来我们两人是对食,那知道我那干儿子魏忠贤横插一杠,偏那小子,去势也没去干净,这一点我当然比不上,争得不可开交时,万岁爷亲口问客氏,他当然是向着我的干儿子了,两个人那点猫腻,当然想迟早置我于死地,没办法,女人翻了脸,当真是无情无义!”
骆虎本来也懒得听他这番叙述,心想你得不得宠和客氏夫人怎么样又关我什么事情,可是在魏朝想来,想借着骆虎年轻气盛,借骆虎的口,暗地里告给皇帝实情,好黑魏忠贤一把,或是直接将其置于死地。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骆虎脱口出的一句话,一下子让他陷入了极其难堪的境地。
“什么叫去势?什么又叫去势没去干净?”
魏朝心中不断的叫苦,原来一个众所周知的实情,过于年轻的骆虎,居然不知道。
他百般思谋,却忘了一件事情,骆虎很年轻,压根对太监这事儿,并不怎么了解。
刚想到这里,他便心一横,刚要张口向骆虎解释,忽然打外面来了一个人硬生生的让他住了口。
“辽东,广宁守备满桂,见过上差,宗主爷!”
“怎么,有事儿吗?”
骆虎有些纳闷,按说宫中的人在这里交代,事情外朝的臣子是不能够打探的,尤其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守备,如果没有紧要的事情,肯定不会这样贸然进来。
“回上差,刚才抓住一个奸细,说是努尔哈赤打算派兵坐大船绕海路进抵京津,上差不可不防!”
“笑话,后金连大船都没有怎么可能,更何况……”
话未说完,忽然又有一个卫兵来报,“上差京城方面来人了,这次传话的是司礼监太监王体乾!”
原来,辽东方面沉阳城和广阳城一失,整个京师震动,京城内已经是人心慌慌。
一时间谣言满天飞,有的那谣言编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努尔哈赤已经把广宁城也攻下来了,发兵到了山海关。
这也就罢了,更有甚者,也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说是努尔哈赤一连造了十几艘大战船,打算派兵,绕过觉华岛,直抵京津。
另外还有,那些提前跑出山海关的富户们,为了炫耀,故意把山海关内的情形说的非常的不堪。
而此时驻跸山海关的辽东经略是王化贞,这位又是和袁应泰一样是一个不知兵的人,甚至连袁应泰也不如。
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在他的命令下,明军的防线正在大肆收缩,一些努尔哈赤大军还没有赶到的地方,马上把粮食和兵器全部收归到广宁城。
此时王化贞正在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胸中酝酿。
这是他来到辽东,连一个月也没有,就已经连失两座大城,这多少也让他的面子上下不去。
他急于收复失地,好让自己在辽东经略这个位置上长久待下去。
于是一个想要雇佣蒙古朝鲜四十万人马,一举收复失地的计划,正在他脑海中酝酿。
为了这个计划,他正在给天启皇帝上书。
而年轻的天启皇帝朱由校在继位,也短短不过四个月的时间里,在辽东连续失去了两座大城。
京师在辽东唯一的屏障就是山海关,如果让努尔哈赤过了山海关,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天启皇帝夜夜都无法安眠,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就是大明王朝会不会亡于他的手上。
此时,西南方面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水西土司,贵州各地的土司纷纷**而起。
贵阳城已经被围了近一百多天了,城内缺乏养草,人已经到了相食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启皇帝急于把秦良玉的白杆兵调到了辽东,造成了如此危局。
同样的情形也在各地上演,因为各地抽调的援辽大军一起赶赴辽东,由此带来的防务真空,别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趁此利用。
一时间大明帝国千疮百孔,各地的危机纷纷开始显露。
天启皇帝面对如此危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能够帮他的,他就想到了骆家儿郎。
骆家儿郎,你又在哪里?
接连几道奏疏急令骆虎,赶紧回到京城,不为别的,就是想让自己一颗孤寂的心,找到庇护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