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还是朝中之事呵!我虽贵为太孙,奈何诸位叔王仍是目中无人哪!”太孙略带不悦地道,“尤其是燕王大有不臣的神态——”
“哦——”太孙妃轻声说道,“此乃非常大事,我劝殿下务必早作决断。方孝儒老先生胸有成竹,乃国中之大儒,且对殿下忠心耿耿。可否肯请皇祖速将方孝儒老先生从蜀地调来京师?有了孝儒老先生在侧,殿下早晚也好求教。别看孝儒乃一介书生,然而‘秀才胸中当有百万雄兵’哪!”
“爱妃说得极是——”太孙连连点头。
“兵部侍郎齐泰大人和侍读黄子澄大人求见——”此时,太监小林子又急忙进来禀报。
“呵,有请二位大人!”太孙连忙迎出。
不一会,兵部侍郎齐泰和侍读黄子澄进来,宾主分别坐定。
“我等也已知城楼赏月吟诗之事。燕王此举似有僭越之嫌。殿下不可不防!”兵部侍郎齐泰道。
“燕王此举确有喧宾夺主之意!万岁今日本是要展示殿下之才,燕王却目中无人,抢先争宠,趾高气扬。这不臣之态,成何体统!”侍读黄子澄也激动地说,“难怪万岁在册立储君时已显迟疑。”
“万岁在日时燕王尚且能目空一切,俟万岁百年之后,燕王当会变本加厉!”齐泰接着说道,“为今之计,首先,我等当加紧对燕京的防务和细察燕王的动向;其次,还要乞请万岁召回方孝儒先生。殿下,有方大儒辅佐,如虎添翼呀!”
“殿下今日又去三山门外书楼陈老先生处了?听说陈先生与蜀中方先生来往较多。”太孙妃欠身向太孙道,“殿下明天就应向皇祖禀明!”
“然!召回方孝儒先生之事,俟我明日奏请皇祖后再作决断。”太孙赞同道,接着问齐、黄二人道,“爱卿乃国之栋梁,一切还望尔辈昼夜防查。”
“为国为家,我辈也当竭尽全力——”二人说罢相继而去。
八月中秋佳节,京城内外一片节日繁荣景象。在皇宫太孙朱允文寝宫里,侍从穿梭不绝,喜气扬扬,张灯结彩。
“太孙妃马娘娘到——”太孙允文在宫中正憔燥不安,忽听太监小林子跑进来禀报。说话时,马妃与一群侍女已走了进来。
“爱妃如何来了?”太孙闻报,遂即起身迎上马妃说道。
“妾知太孙连日为国事忧虑,特来叙谈,以解君忧!”马妃笑道,并回头命侍女道,“今日中秋佳节,举国合家团圆,尔等且在御花园石舫亭上摆好茶点,我将与太孙前往赏月!”
众侍女得令去了。马妃见太孙愁眉不展,忙上来拉着他就向后苑走去。
到了御花园,太孙和太孙妃在侍从簇拥下,双双在石鼓上坐下。几个乐坊名伶开始操琴歌舞。此时,圆月已冉冉升起。
“算了,下台歇息去吧。”皇太孙和太孙妃吃了一会月饼,遂向歌舞者们摆了摆手,说道。
乐坊名伶们下去了,此处一阵沉寂。马妃蹙了一下眉头,看了太监小林子一眼。
“教坊新来了一名歌妓,才色超群,殿下要宣她进来?”太监小林子一见此情,忙走上前来向太孙说。
“宣——”未等太孙发话,马妃赶忙对小林子说。
小林子出去了一会,引来一位妙龄少妓。太孙仍在低头沉思。
“向殿下、娘娘请安!”歌妓一见太孙慌忙行礼道。
马妃立即笑逐颜开,向歌妓还礼道:“何方神仙下凡?好个绝色佳人也——”
太孙闻声也立刻举目相看,只见那女孩不过二八年纪,生得楚楚动人、娇柔灵巧,顿时产生了爱慕之情。
“殿下,点上一曲?此女歌喉,妾曾有所耳闻!”马妃笑问太孙,接着回头问歌女道,“小姐芳名?家住何处?”
“小女子贱名翠红,临淮人士!”那歌女答道。
“哦,乃是圣地仙乡的仙女呀!”马妃大笑道。
“好吧!”太孙说,遂仰头问,“翠红能唱何曲?”
“禀告殿下,一般小调翠红都能知一二,只是不知是否会有辱圣听!”翠红轻声地说。
“今日是中秋佳节,此处虽不是临淮,然而,也可作尔辈家乡。近年元曲经久未衰,今夜明月皎皎,你且弹唱一首元曲马致远‘落梅风’如何?”太孙兴味盎然地说。
“小女子遵命——”翠红听说,十分高兴地回答。
随即,翠红向太孙和太孙妃躬身行礼后,轻弹瑟琶,张口唱起:
“人初静,月正明。
纱窗外玉梅斜映。
梅花笑人偏弄影,月沉时,一般孤零……。”
“好呵!”翠红琴声如诉,歌声如莺,赢得一片喝采。接着,翠红操琴唱道:
“蔷薇露,荷叶雨。
菊花霜冷香庭户。
梅梢月斜人影孤,恨薄情四时辜负。”
……
几曲之后,太孙令唱王实甫的《西厢记》后折。于是,翠红应声接唱道: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晓来谁染霜林醉?
总是离人泪……。”
唱了好一阵之后,众人皆已陶然。
马妃见太孙面上怒出从未有过的笑容,已知太孙心意,遂起身走到太孙身边。
“此女花容月貌,更兼才智过人。殿下若有意纳之为嫔,妾当为殿下操办!”马妃轻声笑问太孙。
“封为翠嫔!”太孙随后说道。
翠红起身抱琴答谢。
“好吧,侍女容儿,且将翠红小姐引到后宫。”马妃说道。众人渐渐去了。
“殿下容禀,学正方孝儒大人已经到京!现在东角门殿门外求见——”正在这时,太监小林子走来禀报。
“啊!方先生到了。快速有请!”太孙一听,赶紧跑到东角门殿迎接孝儒。
方孝儒风尘仆仆,刚进宫门就一面笑着走到太孙面前跪揖,一面大声向太孙说道:“在蜀的每日,孝儒无时不挂记殿下。正如范中淹所谓‘去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也——”
“先生请起,学生这里有礼了——”太孙说着也躬向孝儒施礼。
“啊呀,殿下不能呀,折杀微臣了!”孝儒见状,急忙俯伏在地说道,“今非昔比,殿下已是储君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在朝堂之外都要以师生大礼待先生。”太孙兴味盎然地说道,“学生数月翘首以盼,望穿双眼,祁盼先生。”
“微臣虽舍身,也难报万岁和殿下知遇之恩以万一!”孝儒感激涕淋道,“况且,殿下本大明嫡脉,微臣为殿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也是本份。”
“皇祖已颁旨晋升先生为侍讲。学生有幸,时听先生之教诲。三生有幸!”太孙道。
说罢,孝儒起身再揖。当夜师生抵足而眠,彻夜交谈。
洪武三十年正月,南京城一片繁华节日景象。
朝阳门内东大街一户沈姓人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因为今日是沈老员外的六十大寿的庆典日。
沈老员外家本与有名的京城首富沈万三家沾亲带故,只是到了沈老员外这一代已经家境中落。沈老员外有一位女儿,虽然乖巧聪明,也有三分姿色,但因沈老员外对她百倍溺爱,常是百依百顺,所以给她造就了一副骄横和暴燥的性格。
这天,沈小姐正在临街的绣楼上与众使女们闲情聊天。
“小姐知道?外面正传说王府要选美了呢!”一侍女道。
沈小姐对她不肖一顾,未理睬她。
“我们小姐是金枝玉叶,要嫁就嫁给皇上!岂能给王爷做小?”另一侍女道。
“我要嫁皇上,做皇后——”沈小姐对她们笑逐颜开地说。
“请看,皇宫里真的来人了!”一女指着街头,赶紧叫道。
人们低头看去,只见一群骑马官员正向这边走来。
“那是宫内大太监魏宁!”一女说。
“魏宁,十分了得,听说他能管半个后宫呢!”另一个侍女说。
“你们叫他来!”沈小姐对她们说。
“这——太难了!”一女说。
眼见那群人已到窗户下面。沈小姐眼疾手快,立即将一条绣巾扔下,不偏不斜,竟正落在魏宁头上。魏宁骑在马上,正兴味盎然地同随从们说着话,突然被绣巾打了一下,恼怒地将头向楼上一仰,愤怒地正要发作,却见一位美女向他讪笑,于是,他气恼立刻烟消云散,因为他近日正要为北平燕王府选美呢。
“此非现成的美人?”魏宁一面想,一面欣然转身进沈家来了。
“大人临门,小民未能远迎——”沈老员外赶紧迎上行礼。
魏宁并不答理却径直上楼而来。楼上一阵谈论之后,沈老员外只见女儿笑逐颜开地把魏宁送出。
“我儿向官家说了什么?”沈老员外问。
“我已将自己嫁给燕王府了!”沈小姐得意地说。
“竟如此草率?”沈老员外大吃一惊地问道。
“女子自可作主,休要你老操心!”沈小姐说了一句就径直上楼去了。
沈老员外及楼下各位亲朋们都目瞪口呆。
次日清晨,沈老员外家得到了内宫官家送来的书贴,只好吹吹打打,以隆重的礼节,将沈小姐送往宫中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