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振武第一军则兵分两路,一路他亲自率领,沿岸行军,另一路则由第四指挥指挥使章文璧统帅,迂回静西城下。
陈安平被这支突然出现的宋军援军打乱了部署。除了调遣军伍与张忠赵对阵,还特意让石恩度加快对蔡娘渡的进攻,把整个渡口和屯仓都烧掉也行。
毕亮自然不能让石恩度得逞。得益于屯仓内充足的军资,即便乡兵门准头不佳,连续的箭雨和时不时飞出来的枪箭,让石恩度无法专心对付拱圣军。
日过中天。
静西县东门突然大开,一千余云翼军迅速出城,并绕北过城,与章文璧两面夹击,击破陈安平右翼,陈安平见势不妙,随即北遁。
云翼军虽倾城而出,亦未能追斩陈安平,反而挡住友军兵道,一时有些混乱。
张忠赵倒没有抱怨,他所率振武一军本属步军,这种追斩之功,原也不再他画略中。
倒是毕亮颇为恼怒,蔡娘渡一战损失不小,但石恩度也见机逃窜,他的斩获并不能记功。
可拱圣军与云翼军同受邱真节制,并不好内讧,便是灵州城里打官司,毕亮也不知邱真会不会帮自己。
张忠赵召集三军将校,商议后续方略,但拱圣军与云翼军各有心思,并不愿一起追击陈安平余部。
云翼军都校邹武颇想立奇功,或者北复安西府,或者西救平顺县。但无论如何,静西县不能无守。
而他亦不知安西府有内应,不敢少带兵马。他突发奇想,请毕亮率拱圣军据守静西县,自己只留一都云翼军,算是守旗。
这般便宜却不是官品高就行得通。
如今静西县的云翼军,亦不过二千许人,还分作两营,并不比拱圣军第三营强多少。
两军的大量新兵,还在京兆府与河中府,甚至开封府训练。毕亮只推说须得傅使君军令,邹武也是毫无办法。
最终云翼军还是防守静西县,但已派斥候去查看平顺县局势。而拱圣军则回灵州布防,防止党项人于下游强渡,并逐渐将军资移往灵州城内。陈安平不知振武军回援多少,因此未敢逃往安西府,为免粮秣断绝,不得不前往西定州,并差使者传召后军回返西定州合兵。
这却便宜了张忠赵,只是他本人并不喜欢。
他本打算围困安西府,让陈安平召诸军来援。这样便能减轻灵州附近的压力,进而让云翼军、拱圣军这样的骑兵部队,恢复机动能力。
他的想法还是以打击援兵为主,并不想急急收复安西府。在他看来,安西府这个所谓的“塞上江南”,便好似一枚肉饵,用来钓西贼诸军是再好不过。
若能将西贼诸军逐步剪灭,便是安西府打烂了也是一桩好事。
结果他兵马才至,便有斥候来报,说是百余党项兵马自北门出逃,已难追击。安西府莫名其妙的丢掉,又莫名其妙的收复。简直浑如说书,让张忠赵极为失望。
原本已自安西府十字庙潜入城中的苏哈特等人,此时也无甚“复归”的心思,重新谨慎起来,纷纷向张忠赵请罪,说自己犹疑。
张忠赵根本不信他,原也是当饵用。倒是徐茂所说,让他有些意外。
“你说那番和尚要报官?”张忠赵惊讶道。
“不,是告知西贼。”徐茂认真说道,“其时苏哈特等人先出,俺在后面听得他们斗法,一个说耶稣基督,一个说真主安拉。
比僧道斗法还激烈,两面打了起来。不过好在没有闹出人命。”
“那番和尚打得过苏哈特?”张忠赵一脸不信。
“俺未瞧得真。”徐茂摇头,“如今想来,是那苏哈特故意寻衅,不想为朝廷效力。”
“这次不是李克桢领兵,难怪他如此。”张忠赵已见陈安平旗帜,对先前的误判也有些后怕。
陈安平与李克桢不同,若说李克桢是毒物,那陈安平便是药物,救人也可,害人也行,真正难以捉摸。他总感觉陈安平并非将领,而是像赵维、马吉德那样的大人物。
“俺虽请缨北上,但寸功未立,十分惭愧。”徐茂听闻张忠赵讲述后,起身行礼道。张忠赵闻言笑道:“俺倒有桩功劳。如今平顺县那里还有西贼,只是多寡未知。”
“平顺县?”徐茂不料是这桩功劳。
平顺县本身平平无奇,但此时是灵夏经略使、陕城路提刑使濮永道行辕所在,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北面行营承宣使闫真也在那里。
“都参何不……”
“你守得住安西府?”张忠赵说完,随即一喜,“也好,便让你来守安西府。”
“卑职不敢。”徐茂连忙拒绝。
他不知道张忠赵想拿安西府当诱饵的心思,但他深明道理。若是他率振武军守城,先不说胜负如何,首先就有违纪律——他与振武军互不统属。
胜了固然可议功,输了便罪加一等。而若让他率苏哈特等人守城,他却对此敬谢不敏——降卒狐疑未定。
张忠赵见此也没有强求,直说道:“你若去救平顺县,便只好与苏哈特一道。俺这里无兵可派。”
“卑职省得。”
西定州。
东城刘员外与西城何善绅,战战兢兢的行礼,听得陈安平让他们起身,这才畏畏缩缩的撩着下裳起身,退到一边。
陈安平扔了两块铁牌,叮叮当当的摔在地上。刘员外与何善绅飞快的拾起来,躬身退出衙外。这里正是原西定州州衙,那地面是用了功夫打磨的。
李应看着两人退走,皱眉问道:“他们能筹到足够的粮食?”
“莫小瞧他们。这帮混账,我见得多了。”陈安平笑道。
刘员外与何善绅直起腰来,踱着方步走在街上,多少有些窘迫。他们自来是不肯徒步的,要么骑马,要么乘车。
可如今党项人来了,车啊,马啊就不必多想,便是驴子和马骡也被一扫而空。
“这帮……”刘员外一顿,“人如狼似虎,真是苦了乡亲们。”
他看着远处欺凌百姓的党项士兵,原本想骂“禽兽”,发泄自家牲畜被征用的不满。可想到何善绅并不算交心朋友,这才临时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