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口若失,恐帅司那里不好交代。”邱真颇犹豫,本能的推辞。
“应理、鸣沙,一日不失。峡口有何可虑。”张忠赵反驳道,“军机正急,岂容轻慢。”
“仓促调兵,岂能制胜?若不能胜西贼,岂不凭白陷峡口于无备?”邱真养气极好,此时还有暇引经据典。
“西贼本走代地,如今急驱兴灵,敢问使君多少里?”张忠赵笑道。
“西贼汹汹,不过有备敌无备,而锦衣卫积弊已久,又多新兵,这才不堪一击。今既欲报朝廷,岂以锦衣卫自况?”
张忠赵说道后来,侧首看向毕亮、徐茂。
军伍之人,自不能忍此羞辱。
徐茂行礼后,向邱真说道:“卑职以为,若能收复安西府,帅司或以为利弊相当。”
“嗯。”
邱真认真的考虑了这个建议,并看向张忠赵,希望他能主动请缨。
张忠赵却道:“若要收复安西府,又有何难?”
“果有成策?”邱真问道。
“静西县便有人能为,但恐使君不见信。”
“谁?”
“苏哈特。”
“他是贼将……”
“其与李克桢有深仇。”张忠赵笑道,“若使君不信,那亦无他法。云翼军诸人无此胆略。”
“匹夫之勇,能敌几何。”毕亮不以为然。
毕亮不清楚,但邱真却知道灵州便有六百余西贼降兵,这亦是他不愿意拱圣军出城的缘故。蛮夷轻信义,谁知他们会不会反于城内。
因此,邱真倒有些意动,放这些人出去,于“万余”敌军也无多少增益,但灵州城内却更稳固。
但说到底,这还是一桩冒险:便算苏哈特言而有信,但如何能夺回安西府?使其出兵,只能说是闲棋余子,聊胜于无。
灵州城的兵力,只能如此“有余”吗?
他看着张忠赵,恨不得打对方两耳光,让他少出馊主意。但他总还记得冯毅的手书,不说他的判断。
至少冯毅和司马立,认可这个番将的本事,而且看冯毅的意思,陈安平和陈安平也不得不服气他的将才。
“苏哈特能夺安西府?”
“收复安西府,须看西贼虚实如何。此时不能轻论,但若说俺之外有人能收复安西府,那定是苏哈特。”
毕亮不屑听,徐茂却若有所思。
“至少他能潜入安西府。”张忠赵起身请命,“请使君速做决断。”
“好。”
毕亮虽然不服气,但邱真既已允可,他也无从置喙。四人随即分别行事,毕亮去调遣拱圣军第三营,前出平乐县,使平乐等县巡检招引乡民,勿令西贼得乡导;
邱真手书调令,由徐茂率党项降卒前往静西县外驻扎,并接走苏哈特;张忠赵则持邱真命令,急急前往峡口调振武一军第五营回援灵州。
而在平顺县的濮永道,在锦衣卫诸将建议下,也决定调峡口宋军回援平顺县。
确立“固守待援”的方略后,濮永道遇到了一个没想到的难题,让谁去求援合适。
锦衣卫诸将校,惧于党项兵威,并不敢请缨自出,商议一夜,也未得分晓。
次日中午濮永道得知还没派出使者调兵,大怒。将诸将招致行辕,剑斩交椅,勒令他们一个时辰内必须派人出城。
最后便抽签得一吉人,其喜极而泣的前往峡口调兵。
待此人抵达峡口,已是深夜。却是只得一副空营帐和几许烽火,又惊又怕之下,此人也不知所踪。
在陈安平率军强渡大河,同时攻打良垣渡与安民渡时,灵州再次征召了乡兵,派往平乐、兰池二县固守。而苏哈特与徐茂,也借着夜色接近安西府。
几名亲兵用党项话询问苏哈特是否要复归,苏哈特则让他们稍安勿躁,静待灵州一战结果。
徐茂心思细密,听他们用番语讲话,便生警觉,但终究是独木难支,并不好发作,只是暗中留意。
“苏御武,敢问地道入口在何处?”
“马上就到。”苏哈特安抚一句。
他还不习惯被人叫“苏御武”,因此答得有些慢,见徐茂闻声不语,又解释道:“那出口在一寺庙内,俄并不敢欺瞒参军。”
苏哈特说得汉话,仿佛陕城方言。徐茂半懂不懂的点点头,随后跟上。
激战竟日,陈安平的强渡没有成功,这让他很恼火,但他强自忍住。毕竟纪崇义在侧,不能让他看了笑话。
“苏岱何在?”
“禀范帅。今晨苏指挥传告说,后军已至西定州,明日可抵安西府。”
“嗯。今日早早歇息,明日造浮桥过河。”陈安平一指对岸的良垣渡,“先达者千金。”
诸军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纪崇义却觉得陈安平在说谎。果然,当晚陈安平便不告而别,率五百余骑衔枚而出。
待纪崇义发觉,河岸边营地里只留下纪崇义与一百余党项骑兵,其余兵士都已先后拔营,前往下游。
毕亮发觉之时,已至午时,当时下游蔡娘渡告警,他才晓得被党项人戏弄。
好在灵州派有乡兵,虽然没能阻止党项人搭建浮桥,但亦没有惊溃。
毕亮也不好说他们是无畏还是无知,眼睁睁看着围攻静西县的党项人搭建浮桥而不知破坏,直到陈安平抵达,开始渡河,这才燃烟告警。
毕亮率军抵达时,党项人已过河一千余,并不比他麾下的拱圣军第三营少多少——拱圣军兵员补充较慢,约一千三百余人。
而“固守待援”的乡兵虽然杀声震天,但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因为陈安平一见拱圣军赴援,他便下令改强攻为火攻,不再强求夺取宋军粮秣而改为烧毁。
火光冲天而起。
党项骑兵纷纷跌下浮桥,几个勇猛的想要与火船较劲,奈何不曾生具伟力,只落得火烧水淹,外焦里嫩的下场。
这正是张忠赵率部赶到。
他们从峡口乘船启程,本欲突袭陈安平营地。
不料其脱壳疾走,张忠赵登岸后擒获纪崇义等人。
随即更换方略,将一半兵船改作火船,用霹雳投弹的内装火器、干草、干柴混合引燃,沿河直下烧毁党项人所架第一道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