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总算没下雨了,可,天空还是阴沉沉,灰蒙蒙的,地上那一片片一堆堆的枯叶被狂啸的北风粗暴地推搡着哗啦啦地极速前行,它们惊慌失措地飞舞着,盘旋着。
这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也是朱阿姨回老家过春节的日子。
早晨,七点零五分,朱阿姨就提着一个大大的蓝红相间的蛇皮袋踉踉跄跄却面带微笑的走出花园,但,转身,她又略带惆怅和不舍的再度扫视了一番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一栋栋建筑,一片片花草及一棵棵树木,然后,轻轻掩上大门。
她来到马路旁,站在凛冽的寒风里翘首期盼着远处能有呜呜驶来的摩托车。
可,也许太早了,也许天气太寒冷了,摩托佬仍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舍得爬起身来,总之,她连一辆摩托车影子都没看见,蜿蜒冗长的马路空荡荡的,仿佛依然没有苏醒似的。
好一会儿,她才隐约听到好像有熟悉的摩托马达声传来。随着这声音越来越临近,她的内心就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激动,她连忙做好一切准备。
果然,摩托车向她呜呜的驶来,她赶紧拼命地挥手,挥手,仿佛稍一迟疑,车就会从她身旁如离弦之箭般嗖的飞过去似的。
谢天谢地,车总算在她身边戛然而止,坐在上面的是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
那男的问她去哪儿,她告诉他去汽车站。
男人说可以,说着帮她把行李绑在车尾上。
然后,男人又回到自己的驾驶位置,她会意地坐在他身后。就这样,摩托车载着朱阿姨轻吼着远去了,拖着一股黑烟。
此刻,田甜仍在甜美的梦乡里。
快八点时,一家人才陆陆续续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各自的房门。
当田甜洗漱完毕后,下到餐厅准备用早餐,却感觉格外冷清寂静,不由有些惊讶,因为,如若在平日,这个点,餐桌上应该摆放好热气袅袅的牛奶和早餐了。
于是,倍感莫名其妙的她便兀自走进厨房,咦,没见朱阿姨。于是,她有些纳闷地喊了几声。可没有回音。
继而,她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朱阿姨生病了,便脚步匆匆的来到朱阿姨房间,不想房间里空空如也。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保姆今天回老家了。
这时,欧阳雪正好也向餐厅走来,见餐桌上什么食物也没有,情不自禁的轻轻“啊”了一声。
“雪儿,今天没有现成的早餐吃了。”田甜抱歉地莞尔一笑。
“为什么呀?”欧阳雪眨巴着眼睛问。
“因为,朱阿姨回老家了。看来,如果我们自己现在做,可能有些来不及了。那么,麻烦你跑一下腿,去外面买,好不好?”她问。
“好的。”欧阳雪爽快的答。
“那,你去问问两个弟弟想吃什么,那里有油条,有麻团,有包子、花卷、馒头,还有蒸肠粉,汤或炒的各种面条、米粉和河粉。来,给你钱。”说着,田甜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给欧阳雪。
于是,欧阳雪领命征询到各自想要的早点后便顶着呼啸的寒风出门了,她是跑步去的。
然,遗憾的是,到那才发现,早餐店关门了。也许,那对夫妇也回去过春节了吧。
无奈,兴冲冲而来的她只有无比失落的败兴而返了。
当田甜看见女儿两手空空的回来时,不用问,她就已经猜到一二了。她只能朝雪儿尴尬的苦笑,然后,径直向厨房走去,打开冰箱一番翻腾,幸好还有四包速冻饺子。
“妈妈,早餐店没开门。”欧阳雪跟进厨房来,神情十分落寞,随即,把钱递到妈妈手上。
“没事。”她接过钱随意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一副毫不在乎且意料之中的样子。
于是,母女俩一起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不一会儿,香气扑鼻的早餐就在餐桌上热气腾腾。
也许是太香了,实在无法忍受美味的诱惑和召唤;也许是太饿了,咕咕直叫的肚皮发出的抗议委实太过激烈,还未等欧阳雪把碗筷摆好,毛夏和小雨就争相抢过自己的碗筷毛毛躁躁的去夹冒着氤氲热气的饺子。
看着孩子们那急不可耐的吃相,田甜简直忍俊不禁。
她扫视着围桌而坐的姐弟仨,看着听着他们的或嗔或笑的嬉戏打闹,不由得欣慰的笑了。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真希望永远永远相亲相爱和和美美!
饭后,懂事的欧阳雪主动揽起了洗碗的艰巨任务。
田甜也乐得清闲,心想,给她一个为家人奉献的机会也好。
虽然和雪儿共住一室,她很开心,很幸福,但是,女儿毕竟长大了,她想给她一个独立的空间,也必须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空间,一片真正属于女儿自己的小天地。
于是,她打算搬出来。
恰好,摄影楼顶层有空房间,她想住那,而把原来的卧室腾给欧阳雪。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女儿后,不料,女儿立即反对,说自己不但不会烦妈妈,而且,还特别享受母女同床共枕的美好时光,享受夜夜低语呢喃的乐趣。
但,后来,欧阳雪实在拗不过,又说还不如她搬离,因为,她不能厚颜无耻的鸠占鹊巢。
田甜却微笑着摇摇头,坚定地说:“不行。你独自睡那,一定会害怕的,再说了,我也不放心,我一定也将夜夜提心吊胆的无法入眠。”
“好了,宝贝,就别争了!不过,妈妈还是十分感谢你的贴心。”她抱着女儿羸弱的肩膀感激不已。
随后,欧阳雪便和妈妈上了楼,开始打扫房间。
这个房间也宽敞明亮,空气清新,走到窗户前极目眺望,也视野开阔,怡然自得。
突然,欧阳雪倚在窗前看见了楼下有些茫然无措东张西望的小雨和毛夏,于是,她高兴的朝他们挥了挥手,呼叫道:“小雨,小雨,这里。”
小雨循声仰头一望,原来姐姐在楼上。于是,便也咚咚咚的沿着台阶跑了上去。
听见呼哧呼哧的气喘声,看见他们兄弟俩双颊通红,田甜不禁心疼的问:“你们是跑上来的?”
“嗯。”小雨答。
“那么急干嘛?又不是要你们上来救火?”她咕噜着。
他们俩好奇的这里看一下,那里瞧一下,参观了一圈,然后,又咚咚咚的跑到楼顶去了。
站在楼顶上,可以眺望到很远很远,无论是远处绵延不绝的山峦,还是近处的田野,马路及村舍,无不可以尽收眼底的;真有点“会当凌绝顶”的感觉,这可不是三楼以下可以企及和比拟的。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风太大了。
所以,他们不得不速速离开,并反锁好门。
毛夏很快就跟哥哥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他们俩仿佛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亲哥弟一般。
不得不说,孩子的友谊是很奇妙的。
“小雨,去把放在你们房门口的床框及床板搬到这里来。”听到下楼的动静,欧阳雪在房间里拔高声音喊道。
“搬床板呀?”也许,想进一步核实,欧阳雨来到房间门口问。
“是的。”欧阳雪一边躬身扫地一边回答。
“小雨,要注意安全哦!不要一下子拿太多了,一点一点拿就好,反正,也不着急。尤其,上楼梯时要小心。”田甜苦口婆心的叮嘱道。
“好的。”欧阳雨回应着。
随后,两串欢快飞奔下楼的脚步由近及远的回荡在楼道里。
不多久,耳畔又飘荡着一阵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甚至,还伴随着澄澈的嬉笑嗔骂声。
把床框斜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后,他们又噔噔的下楼去了。
就这样,一张床如蚂蚁搬家似的被他们兄弟俩一件一件的搬了上来。
不久,床,也在她们母女的智慧和努力下严丝合缝的拼接好了。只要垫子一铺,就可以住人了。
田甜很满意,不住的感慨:“人多就是力量大!”
可是,床垫是大工程。要抬到五楼也并非容易的事。
于是,他们四个人浩浩荡荡的慢慢的把它往上挪,挪几级台阶,又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小憩一会儿。
他们扛着床垫拾级而上举步维艰的样子,多像一群蚂蚁擎着一个饭团正艰难的运往树枝上的窝巢啊!
“妈妈,我们来就好!你休息一下!你放心,我们行的!”听着欧阳雨那抚慰心灵的劝诫,田甜真是既担忧心疼又感到莫大的慰藉。
小雨长大了,俨然一个男子汉一般,有担当,敢负责,且还知道体恤妈妈了。
作为母亲,她为她的儿女们由衷的感到自豪。
于是,她也就真的放心的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们三个了。
其实,除了这张刺手的床垫外,还有一张写字桌和一个衣柜呢,不过,那个柜子幸好可以拆开来搬的,应该好搞一些。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专门去放衣柜的地方实地考察了一下,她把上面的一截搬下来,确实不会太重,两个人扛应该没什么问题。
因而,她就转身上楼去收拾东西了。
不知不觉中,光是零碎的东西,她就收拾了三大袋,可还有床上用品及被子呢。
不久,他们三个便叽叽喳喳的跑上楼来。
田甜扭头一看,他们一个个都退去了外套,只穿着薄薄的两件衣服,禁不住惊愕极了。
“天哪!你们都把衣服脱了?会着凉的!还不快点穿上?”她既担心又着急。
“嗨!妈妈,我们都出汗了,瞧,头发都湿了!”欧阳雨把头凑到母亲面前,让她看他额头那湿哒哒贴在头皮上的头发。
她看后,抿嘴一笑:“等下,不热了,就一定要及时把衣服穿上呃,大汗后再吹寒风,这样,最容易感冒了。”
倏忽间,打包好的东西就被他们争先恐后的全抢走了,她只拎着一小袋洗漱用品。
等田甜气喘吁吁一步一顿地爬上楼来时,床单已经铺好了,欧阳雪和欧阳雨正在套棉被,随后,他们一人捏紧一个角用力抖动着,如此反复,最后,被子被他们俩搞得服服帖帖的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上。
两节柜子被随意的放在地板上。
田甜想了想,提议把衣柜背靠着墙放在床对面的墙角。
欧阳雨迅速而娴熟的执行了妈妈的指令,把它稳稳当当地靠墙放好。
这时,欧阳雪早已洗好了抹布,默然的等在一旁,准备擦拭衣柜。
田甜拿出一条窗帘,此时,好久没领到活干的毛夏,早就心里发慌了,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毛遂自荐,要他来挂窗帘。
妈妈慈爱的把这光荣的使命交给了他。
只见,毛夏如一只猴子般灵敏的爬上床,接着,又爬上写字桌,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正高高兴兴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神圣的使命。
哦!好极了!看样子,什么也不缺了。
田甜想了想,来到门口,拉了拉电开关绳,电灯刹那间就亮了。很好,灯也没问题。
“很棒!大家辛苦了!”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三个,“想要什么奖赏?”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她提议。
“电影?什么电影?”欧阳雪问。
“我也不知道啊。去了电影院才晓得。”她温柔的笑笑。
“我同意!”毛夏首先举起了小手。
“我没问题。”接着欧阳雨咕哝着。
“那,我也没问题。”最后,欧阳雪也喃喃的说。
“好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下去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田甜补充道。
于是,他们一起下楼了。
刚下到四楼,田甜的口袋里的呼机就“嘀嘀嘀”的响个不停。田甜一看,原来是那个厨师。
见状,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楼去。
她一边跑一边在口袋里摸索着办公室的钥匙,终于摸到了,就索性捏在手上。她尚未到门前,就急不可耐地把钥匙伸过去,可是,像是要跟她作对似的,她越急躁就越不能准确无误地插进锁孔里。
她不由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