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田甜推开门,她大步流星地跃到办公桌后面重重的一屁股坐下,一把抱过电话机,迫不及待地摘下听筒放在耳畔,然后,照呼机上的那串电话号码啪啪的按下相应的阿拉伯数字键。
随后,她安安静静聚精会神的谛听着。
“喂,我是郝盛福。”顷刻之间,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姐,我跟你连续打了五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最后,我只好呼你的呼机了。”
“啊?什么?五通?”田甜不禁惊愕极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继而,连忙致歉,“郝先生,真是太对不起了!是这样的,我刚才不在。因为一直在别的地方忙碌别的事情,所以,没有听到电话响。很抱歉!”
“哦!原来如此。没关系的。”那边传来宽容的笑声,“我联系你,是想和你谈谈有关年夜饭的事情。”
“好的。那,我们见一下面吧。的确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才行。只是,你愿意约在哪儿见面呢?”田甜温和探询道。
“随便。地点,还是你定吧!”对方无所谓的回答。
“那么,先生,我们去‘上岛咖啡’如何?”田甜转动了一下眼眸子问。
“可以啊。什么时候?”电话那头又问。
“嗯,就现在。现在行吗?我现在就可以过去。”说着,她本能的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针。
“我是没有问题的。”那端的郝师傅回答。
她立即直起了身子,喜出望外道:“那,待会儿见!”
“好的。再见!”说罢,对方正欲挂断电话,然,忽然,他又大叫起来,“哦!不,不,小姐,你看,我们都糊涂了!可别忘了,你看,我们俩都从没见过面呢。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到时,怎样碰头啊?”
“对。呀!我怎么忘记了。”如梦初醒的田甜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
“嗯。我看,要不,还是你认我吧?我穿一件米白色夹克衫,三七分头发,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毛线围巾。”对方耐心地详详细细地描述着。
“哦!好的。我应该可以认出来了。谢谢你!”田甜喃喃道。
“那,不见不散呃!”郝师傅说。
“嗯。再见!”田甜听到对方挂了电话后,也把听筒放回原位了。
旋即,她好奇的查询了未接来电的录音,果然,郝师傅刚刚一连打了五通电话,她很是过意不去。
“走吧,我们一块儿出门去!”锁好办公室的门,田甜转身朝在花园里嬉戏的姐弟们嚷道。
于是,他们欢呼并簇拥着妈妈向门外走去。
车在电影院广场缓缓停下来,他们相继解开绑缚在自己胸前的安全带准备下车。
可是,这时,田甜却叫住了一旁的欧阳雪,嘱咐道:“雪儿,我等下要去约见一个朋友。你就带着弟弟在这儿看电影,好不好?不过,别乱跑,一定要在这儿等我回来!”说着,她拿过自己的挎包,从里面取出八十元纸钞递给女儿,“来,这些钱,你拿着。嗯,买三张票就好了。如果有钱剩余,就买点爆米花什么的你们爱吃的东西解解馋。”
“好的。妈妈。”欧阳雪高兴的接过钱,可是,旋即,又有些失望和遗憾似的,“只是,妈妈,你不和我们一起观看,真是太可惜了!”
“这个,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有的是机会。”田甜笑笑,随后,又朝他们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电影要开映了!”
她看着他们三个簇拥着走向电影院的售票窗口,便启动车子,离开了。
一会儿,她就来到了“上岛咖啡”门前,熟练地泊好车。
这是装修极具特色的一幢建筑,在这条街上,是那么的醒目和与众不同。
有点像森林里的一间小木屋,房檐下悬挂着长筒型的红灯笼,它们有序而等距的垂挂着。
屋顶却盖着琉璃瓦,当然,那是假的,仿制的。
门口,分别一左一右伫立着两位穿着紧身旗袍、红唇似血、笑容可掬的女人,她们异口同声却心不在焉的念着那句曾说过无数遍的“欢迎光临”。
这就是“迎宾”
跨进门,田甜就四下张望着,她渴望迅速搜寻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此时,大厅里坐着的客人不少。
她目光炯炯的逐一扫视着每一张桌的人,突然,她看见了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分头、白围巾、米白夹克衫”的男人,他也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大门方向。
是他吗?她想。
可是,环顾四周,却再也没有第二个与那三个特征相吻合的男人了,且别的桌都或三或两的,正愉悦地窃窃私语,只有那个人才偏隅一角,孤零零一人。
应该没错。再说了,就算认错了,又何妨呢?最多窘迫得脸红耳赤一番罢了。
她这样想着,便镇定自若的款款向那人走过去。
“你好!请问,你是郝盛福先生吗?”快到时,田甜站定了,微笑而礼貌地问。
“是的。我就是。”对方注视着她,有些激动地站起身,“你请坐!”
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她,仿佛在欣赏一件不可思议的艺术品似的。
从自己眼睛的余光中,田甜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顿感浑身不自在。
“服务员,这里来两杯咖啡!”为了避免尴尬,她便转身向服务员招了招手。
“先生,请问,你要拿铁还是卡布奇诺?”田甜问对面的郝师傅。
“拿铁。”他头也没抬的道。
“那,我要一杯卡布奇诺。”田甜莞尔一笑。
“好的。要加糖吗?”女服务员问。
“我的不要。”郝师傅回答。
“我的要加糖,能给我加上两块吗?”田甜露出羞涩的笑。
“没问题。”服务员微笑着回答。
“能认识你,我真的很荣幸!你是说,除夕夜想请我帮你做一顿饭,是吗?”他说。
“是的。”田甜看着对方回答。
这时,她才开始打量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来。
这是一位大概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头发有些自然打卷,两只眼睛细长,但,炯炯有神,鼻子看上去有些大,它突兀的矗立在脸中央,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领地,嘴唇不大,略厚,耳朵是传说中的招风耳。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皮肤白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后厨不用晒太阳的缘故。
“那顿年夜饭,家里一共几口人吃?”他问。
“四位,三个孩子和我。”田甜回答,“对了,我想问一下,你们,是怎样收费的?”
“这个嘛,不能一概而论,要依就餐的人多少,要做多少菜而定。不过,两百元起步。”说罢,郝师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两百?”田甜若有所思的嘀咕着,“没问题。”
“好的,那我们要商谈一下,你想要做些什么菜?然后,好提前准备食材。”郝师傅咧嘴一笑。
“首先,你想要做多少个菜呢?”他问。
“嗯。十二个吧?”田甜仰起头眨巴着眼睛回答。
“好,十二个。”只见,郝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及一个小本子来,并从本子里抽出两张折叠好信纸来,问:“那,你大概要做哪几个菜?请具体说说看?”
只见,他一边询问着,一边把信纸慢慢地展开。
“首先,最起码要有鸡肉、鱼肉、猪肉、牛肉及海鲜,还要有蔬菜,有汤,是不是?”她说。
“是的,这是必须的。过年嘛,一年才一次,肯定不能太寒酸了。哦,对了,你们家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禁忌,比如,有的人不吃肉,有的人不吃香菜,有的人不吃葱,有的人不吃辣椒,有的人不好胡椒或花椒,等等?”
“没有。我们不娇气。”说着,田甜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笑也迅即感染了对面的人,他也无声的笑了。
“没有特殊禁忌就好。”他说,“那,我给你列一张菜谱。”
说完,他低头在纸上唰唰的写了起来。时而低吟,时而抬头冥想。
这时,服务员用托盘端来两杯咖啡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好的。谢谢你!”田甜充满感激的冲服务员莞尔一笑。
“不客气!祝你愉快!”服务员笑着如一只轻盈的蜻蜓般飞走了。
咖啡是现冲的,仍冉冉升起氤氲的热气。
田甜用勺子慢慢的一遍遍的搅拌着浓香扑鼻的咖啡。
不一会儿,郝师傅就递给他一张写好的菜单,说:“这是我们酒店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菜谱,不知你们家的小孩喜不喜欢?如果不满意,不爱吃,可以更换的。”
她低头一看,老实说,这个厨师的字体不是那么娟秀漂亮,也不是那种刚劲有力的类型,但,很工整,让人看着不会特别反感和嫌弃。
上面是一串长长的菜名,例如,宫爆鸡丁,香芋扣肉,辣椒炒牛肉,茄子煲,酿豆腐,香煎带鱼,白煮虾,牡蛎煎蛋,咖喱鸡,虫草花玉米排骨汤……
田甜仔细看了看,抬起头来,说:“我看,没问题。”
“没问题,是吧?”郝师傅困惑的笑笑,问,“咦,难道你就没有要加或者减的吗?”
“加?减?”田甜皱起了眉头,再次浏览了菜谱,好一会儿,才嗫嚅道:“那,要不要做一盘主食?比如,炒饭或炒米粉?这样,就不用再另外煮米饭了。”
“好的。我知道了。”郝师傅说。
“那,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把需要买的食材写在纸上了,到时,你一一照着这上面的来买就行。还有,所有食材必须在除夕那天十二点前就准备好哦,否则,太晚了,会来不及的。”他又郑重其事的说。
田甜点点头,随即,呷了一小口咖啡,又饶有兴致的搅拌起来。
不多一会儿,郝师傅就递过来两张写着各种食材的信纸。田甜瞟了一眼,然后,把它折叠好装进衣兜里。
“那,要不要签一个合同以示正式,还有,要先交定金?”她笑盈盈的问。
“不用,不用,我们不要搞那么复杂!我们都是信得过的人。”年轻人手一摆很不屑的道。
“好的。我相信你!不过,我是不是要把地址告诉你呢?”田甜问。
“哦!这个要。必须要。”他说着笑了。
于是,郝师傅把他的小本子推到她的面前,说:“就写在上面。”
田甜便快速的埋头写了起来。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写好后,她把本子向对面一推,问道。
“没有什么了。”他说。
“那,谢谢你!愿我们合作愉快!”田甜站起身,微笑着向郝师傅优雅地伸出了手,“很抱歉!我差不多要走了,因为孩子们在电影院等我。”
对方也起身,点头,抿嘴而笑。
田甜在收银台前付了两人的咖啡钱。
等她开车来到电影院门口时,电影正好散场,观众们自出口处鱼贯而出。
突然,空气中飘来一阵阵又甜又香的红薯的味道,田甜情不自禁的翕动一下鼻子,四下搜寻香味的来源,原来不远处有一个烤红薯的摊子。
恍然大悟后,她禁不住哑然失笑。
几天后就要过年了,可,广场上还是那么繁华喧闹,有卖袜子的,有卖玩具的,有卖糖果的,有卖大麻花的,还有卖鲜花的……
有时,她不禁在想,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呢?
要知道,火车拉着一车一车的人离开了,双层卧铺的长途客车也载着一车车的人走了,那么多人都会老家去了,怎么还到处仍然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呢?
田甜静静的眺望着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景象,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
“邦邦”,忽然,她听到敲门声。
她扭转头望去,发现他们姐弟几个正站在车旁困惑不已地望着她。这时,她才猛然发觉可能自己无意中把车门给上锁了。
于是,她连忙开启车门锁,特别愧疚的向他们一笑。
“妈妈,你在这儿等了许久了吗?”欧阳雪问。
“没有。最多几分钟而已。对了,好看吗?”田甜看着相继钻进车各就各位的三人问。
“好看,但,好惨!”欧阳雨摇摇头。
“是的,太凄惨了!怪不得人家说要带手帕入场。”毛夏也不失时机地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