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转身悻悻地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倚靠着墙壁神情沮丧地站立着。
雨,虽然停了,可是,不时,还有雨滴滴滴答答地从屋檐上流下来,然后,滴落在地上的积水里,瞬间,就溅起一个一个好看的水花。
滴滴答答声此起彼伏,在耳旁回荡着。
大雨过后,广场上汇聚成数条小河,它们汩汩地流向下水道里。
可是,也难免有低洼处,聚集了一大摊水,如镜子一般。
当然,在昏暗的灯光下,如果不仔细分辨,你一定会以为那是一大块特别平整的平地,于是,将理所当然的非常放心的一脚踩下去,然而,当猛然冷不防地溅起一身泥水到自己脸上或身上,当感觉鞋子湿漉漉时,你才恍然大悟。
“啊!”
“天呐!”
“妈呀?水!水——!”
……
果然,一群刚刚出站的旅客中招了。
尖叫声过后,大家苦涩的面面相觑,然后,哑然失笑。
他们本能的抖了抖裤脚上的水,甩了甩脚上装满污水的鞋子,俄顷,才嬉笑着离开。
可是,那清脆的笑声里,蕴含着几多酸楚、无奈和忏悔呢?
不过,田甜还是羡慕他们。
因为,虽然有些狼狈,可是,最起码人家有明确的落脚点。就像一只只归巢的鸟儿。
可是,田甜自己呢,该于何处安身?
于是,此刻,她无比惆怅,同时,也特别忐忑不安。
耳边又响起了播音员那甜美悦耳的声音。
高高的路灯下,可见,有蚊虫聚集萦绕,一团团的。
夜,越来越黑了,田甜忽然感到越来越害怕。
这时,有个妇女抱着一个孩子满脸堆笑的向她走来,接着,和她并排站着。
看见小孩,田甜又想到了自己的那双儿女,那双久未谋面的可怜的孩子。
想着想着,不禁泪眼朦胧起来。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相隔迢迢,怎么可能不魂牵梦绕呢?
是的,田甜白天想着他们,晚上梦见他们,时时刻刻都牵挂着他们兄妹俩。
为了不被人看见笑话,她背过脸去,偷偷地快速擦拭着眼泪,尽快地平复着自己那波动的心情。
好一会儿,田甜瞄了一眼那妇女怀抱里的宝宝。
小孩好可爱,脸像红苹果般红彤彤的,肉肉的,那双水汪汪的黑葡萄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也许,对于孩子来说,田甜是一个从未见面的新人,所以,新鲜,好奇。难怪他总是盯着田甜看,有时还来一两个天使般的笑。
也许,太空虚了,也许,那小孩太讨人喜欢了。
于是,田甜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喜欢,便朝孩子挥了挥手,萌萌的“嗨”了一声。
那个妇女见田甜喜欢她的孩子,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
于是,她低头跟小孩说:“宝宝,姐姐跟你打招呼了。是不是很开心呀?来,宝宝也跟姐姐挥挥手。”
说着,她硬拉着小孩的手向田甜摆了摆。
可是,那憨态可掬的笨拙模样,把田甜逗笑了。
因此,她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好可爱!”
也许,是母性使然,相信大部分女人也会像田甜一样,喜欢天真烂漫的婴幼儿。
“小妹,你,一个人?”
孩子的妈妈开始跟田甜搭讪。
“对呀。”
“你来这边干嘛?是见亲人,约男朋友,还是会老乡?”
“不,不,都不是。实话跟你说吧。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我是来找工作的。”
说完,田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看着她那绯红的脸颊、淳朴的模样及内敛的神情,那个妇女一眼就辨别出田甜是一个涉世未深单纯的姑娘。
“你想找什么工作呢?”
“嗯,什么工作都行。电子厂、纺织厂、鞋厂都行,前提是要包吃包住。”
“要包吃包住?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身无分文了。”
当田甜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她立即就后悔了,说不出的自责和窘迫不安。
糟了,怎么可以告诉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自己是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呢?怎么可以?
哎呀,人家一定会鄙视自己的!
田甜拿眼偷瞥了那妇女一下,只见,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和怜悯。
“可是,进工厂的话,一般不包吃住,而且有的厂还要交一定的押金。”
“啊?”
“不过,去饭店当服务员就可以包吃住。”
“服务员?是做什么的?”
“就是摆碗筷、点菜、收拾台面、端端菜,然后,就打扫卫生。”
“不就是家务活吗?这个,我会呀。”
看着田甜一脸的自信,那个女的笑了笑说:“那太好了!你知道吗?我的表弟就是开餐馆的,生意非常红火,忙得不得了,他早就要我帮忙找人过来了。今天,真是太巧了!”
“是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田甜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嗨,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我好歹也是个拖儿带女的母亲。”
听完,田甜更是喜不自禁。
好一会儿,她才不胜感激地说道:“姐,谢谢你!”
“谢什么,不用谢!你我都出门在外,不容易,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对不对?这样吧,我先给我表弟打一个电话。”
于是,那个年轻的妈妈一手托着孩子,一手艰难的伸向自己左侧的挎包里,不停地摩挲着,似乎在翻找手机。
“大姐,需要我帮你抱着宝宝吗?”
田甜热情的提议。
“额,好。”
于是,她把孩子递到田甜的怀里。
田甜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紧紧地抱好,生怕有什么闪失,毕竟,自己好久没有抱这么小的幼儿了。
不过,那小家伙到也不哭不闹的,悠然自得的吮吸着自己的小拳头,有时,抬眼看看田甜,有时又突然会心一笑。
那位大姐拿着手机到几十米远的榕树下打电话了。
奇怪,她干嘛要跑那么远?
田甜不禁有些纳闷。
虽然小家伙不是很重,可是,抱久了,田甜还是感觉手臂有点酸酸的。
于是,她渴望大姐能快点来接替自己。
然而,当她把目光投过去时,发现孩子的妈妈还在滔滔不尽的讲着电话,而且,看上去,似乎有几分神秘。
小家伙也许特别兴奋激动,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田甜,嘴里不停的咿咿呀呀说着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语言,嘴角有口水溢流出来。
田甜就像面对一个外国友人,因为严重的语言障碍,她有点黔驴技穷了,不知该如何交流。
也许,是对方太长时间的不回应,让自尊心大大的受伤,倍感无趣的小家伙开始闹情绪了,只见,他脑袋一扭,眉头一皱,嘴巴一扁,就开始哭了起来。
这时,田甜慌了,她赶忙轻轻的左右摇晃着耐心的哄宝宝。
或许,是如摇篮般的感觉真是太棒了,不多久,小家伙就安静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儿,他居然睡了。
田甜低头细细地端详着小家伙那如凝脂般的肌肤真是羡慕极了。
“睡了?”
听见问话,她急忙抬起头,原来孩子的妈妈回来了。
“对,刚刚睡着。”
田甜微笑着,故意压低声音道。
“好,我来吧。”
于是,田甜轻轻的把小家伙转到孩子妈妈的手上,并顺势甩了甩双臂。
“一定累坏了吧?”
“没事。欸,对了,你联系得怎么样,你表弟那还要人吗?”
田甜没忘了言归正传。
“很不巧,他那昨天刚刚招够了。”
“啊?”
田甜说不出的失落。
“不过,没事,当我说了你的情况后,他破例用你了。”
她又补充道。
“真的吗?这么好!”
“是的,我表弟这个人虽然是老板,但还是很善良的。”
田甜莞尔一笑。
“那,我们现在干嘛?”
“现在,等我表弟来接我们。”
“那边到这里远吗?”
“有点远的。”
“大概要多久?”
“开车要半个多小时,如果坐公交,那就难说了,最少要一个小时。”
“哦!”
田甜轻轻地点点头,以示领会。
“他多大了?”
为了避免尴尬,田甜指了指酣睡中的宝宝问道。
“五个多月。”
“第几个了。”
“第三个。”
“啊!真是让人羡慕!前面两个也是男孩?”
“不,不是。老大是女孩,老二是男孩。”
“你命真好!”
“好什么?累死了。而且,压力很大的。”
“对了,他的哥姐也在这儿?”
“哪里?全都在这儿,还不都饿死呀!那两个在老家,他们的爷爷奶奶带。”
“呃。”
“哎,很无奈!”
“你希望孩子们都跟着你?”
“当然。哪个父母不希望那样?天下有哪个父母愿意骨肉分离,又有哪个孩子愿意忍受思念的煎熬呢?”
听后,田甜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自己太能感同身受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位可怜的母亲呢?
正谈着说着,那位大姐的电话顽固的响了起来。她腾出一只手伸进了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喂,哦……额……好……好。我现在就过来。”
挂掉电话,她对田甜说:“走,我表弟到了。”
“到了?还很快的嘛。”
田甜既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的跟着那位大姐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