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得好看的女生会被男生熟知。
而一个丧心病狂到套着大妈级花色手袖，拎着破旧还要沾了颜料的袋子在校道上不顾一切地飞驰的女生……
除了被男生熟知之外，还会被女生所熟知。
换言之，我初中就读的中学里，华蕙师姐是个了不得的名人……各种意义上。甚至于比方萧还要出名……当然，当她们两个混在一起之后，出名程度倍增，连带着我……
“华蕙师姐……”我下意识地喊了她一声，走到了温芮身前。
她给出了我熟悉的反应。马尾也好脑袋也好，没有一丝偏移，平淡的语调由她的喉咙发出。
随意的一声招呼：“哟，余瑜。”
然后她也回应了温芮的疑问。
“找王老师的话，他在那边。”华蕙师姐连手指都没有抬起，像是默认我们一定会发现缩在角落头睡觉的老人那般……然后继续无视我们，重新对着画板涂涂画画……
她就是这样的人。
也正因为是这样，才能在初中成为名人，直到她毕业。
“你们初中毕业的家伙，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家伙啊，哎……”温芮忽然开了口，说出的话语让人十分不悦。
他的说法真是让人敬谢不敏，我们初中……明明也是有很多正常人的好不好~~~
“啊……老师，我可是很正常的女生哦。”我认真地说着，试图阐述我与她们的不同。
“啊，哦。”
……
结果，他答得非常敷衍，敷衍到让人伤心……
总之，他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睡在角落头的老人身上。
“老王老师。”温芮轻轻唤了声，却也没有表现得非常着急，隐隐还有些放下身段的语气让我有些惊异。
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老人斑也有了苏醒的迹象，他活动了下身体，微微坐起了一点，年老或是疲倦无法分清，只是他耷拉的眼皮昭示了他现在精神肯定不佳。
“小温，你跑我这来干嘛。”慢速的语调让人安心，话音落下，被称作老王老师的老人轻笑两声，站了起来，刚直起的腰杆却在那一瞬间被岁月的力量束缚，弯了一些沉重的角度。
我顿时明悟了老王这个别称中那个老字的由来。
不管如何，这是一个能让人感觉到和蔼与安心的老人，大概……
一眼看过去……实在是比温芮这种流氓级的要靠谱得多。
“老王老师，是这样的，过段时间，省里又要来人检查了。”苦笑混杂在无奈中，温芮所说的检查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哦？那群闲得没事干的家伙又想旅游了？”
“呵呵……”这般直接的说法不止惊到了我，看来也惊到了似乎属于学校最底层的温芮……他甚至都不敢接话，只能呵呵两声以表示自己尚还活着。
“他们来就来呗，怎么，还要我这个老头子带队出去夹道欢迎？要是铺红毯请他们去吃吃饭堂那些连调和油都舍不得下的饭菜……”
“啊？原来真的是没油的啊！怪不得那么难吃……”
我听到了个不得了的消息，不由得惊叫出声……
“这不是重点……”而后我看见了温芮额头已经出现了些许细密汗珠，他一脸苦笑：“是级长让我来问您借个人的。”
“真要我派人去夹道欢迎？”
“哪敢……是我们学校的板报不是做了好多年了么，今年也做了……但是没插画……”
“宣传部的学生都死绝了，还是说手断光了？”
好的，老人和蔼只是个假象，说起来他更像是个饱经风霜的……老流氓……
“今年宣传部……一个新人都没补充进来，老成员都高三了……”
“那你去画呗……”老王老师翻了个白眼，我顿时觉得我这十几年的白眼算是白翻，何时我才能做到他那般挑个眉就能让人唯唯诺诺。
“老王老师……您就别开玩笑了，画画又不是数学化简，哪有那么简单……”
咦？数学化简怎么就简单了？！区区语文老师！有本事帮我考了数学考试！
“可不可以，让美术部出一位同学帮帮忙……”温芮开始低声下气，这看起来就对谈判很不利。
“反正你就是瞄准了咱们的美术生咯。”老人家背着手，自己驼着背，顺带也用语气压弯了温芮的背。
“没有没有，美术部里的普通学生我们也是欢迎至极的。”
“放屁，让画艺不精的人去画，那不丢光我们学校的脸！”老王老师的眉头皱起，不悦的情绪透过语调直白地宣泄开来，让温芮的苦笑变得更浓。
幸好我没有直接参与这让人尴尬的聊天。
或者说，如果长大成人就是要去进行这种尴尬聊天的话，那请让我一直保持十六岁，当然，永远十七岁也是可以的……
见温芮哼唧了半天都没有再出声，老人家微微转过了身子，看的方位是窗的方向，仪式这间教室第四人所在的方向。
“华蕙，你每天蹲在这个画室也很久了，出去走动下吧，去帮帮这位老师，可以么？”他的话语不像命令，更像是一句询问。
倘若是我听到有人谈论我或者对我询问些什么，而我又在写写画画，我定然会笔触一顿。
这是普通反应，所以我是普通人。
而据我所知，华蕙学姐不是普通人。
所以她根本没有停下手的意思。画笔如刀，如水，在挥洒，然后成型。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了乌云的枷锁，我看到了窗外不远处操场上的男生们在跑跑跳跳，洒落汗水。
那张纸上，也是阳光洒落，有人在跳，在笑，色彩的调和酝酿出了情绪。
于是我蓦然想起早上语文小测的那个成语。
栩栩如生，嗯，这字念xu……希望下次考试我还记得吧。
“明白了，老师。”
她用手抹了下脸，又在脸蛋上增加了一抹橘黄。
然后，笑容和以前并无二致，依旧是，像个孩子。
就这样，我在一栋老旧的楼房了里，邂逅了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