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别说啦，走就对啦。”
温芮说出了人贩子才会说的台词，却又真的透露出了些许人贩子该有的样子，掩盖掉了他那本就微弱的园丁气息。
地点是活动室外的过道。
时间是下午……
几分钟前温芮说来个人跟他去找美术生，美曰其名说是记者站得来个代表陪他一程……
不同于其余人的一脸懵相，我和吕梓因为之前听到过某段对话，所以多多少少能猜到他的目的。
只是还未待我向旻薇她们解释，这几个家伙就已经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然后纷纷摇头……妄图拒绝温芮的乱命。
“我不管，你们出个人！不然就全部跟我一起去！”
无赖的做法更加直接，作为弱势群体的我们一众学生无话可说。
于是最无聊的决定人选的方法出现了。
我们在温芮面前开始了包剪锤……两人决胜负都可能会花上几分钟的游戏，在人数达到五人后变成了一场拉力赛……
在我以为我们会包剪锤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戏剧性地，让我无比痛苦的一幕出现了。
连续出了好多次包的旻薇和杨阳忽然一起换成了剪刀。
然后配合季望和方萧的剪刀，戳死了坚持不懈陪他们出包的我……
杨阳就差高呼万岁，他伸出手指指向门口，露出两排大白牙：“就是你了！”
拜托，我又不是那个黄黄的会放电的可爱小动物，还有喊台词的时候可以拿顶帽子转一转么？专业点嘛……
认命不是我的做法，但是愿赌服输却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况且，我似乎也有应该去的理由。
我望了眼只是轻笑着的方萧。
站了起来。
……
“呼，温老师，让杨阳那种脸皮死厚的人去不就好了么，再不济吕梓也是没问题的，他们两个都是专业防弹级的脸皮。”
“呼，余瑜，我们江东教师做事向来公平公正公开，怎么会强迫别人去做事呐……”
我错了，世界的广褒果然超乎我想象。这家伙的脸皮还在那两人之上。
“公平考试，公正改卷，公开成绩……对吧……”
“这么说也没错……”
天气预报里说了不知哪个台风已经在沿海登陆。
那么，对这远离海洋几百公里的南方山城来说，会有什么影响呢？
我地理学得不好。
所以只能通过身体去感知。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最后一丝热气。
说不上凉，却起码不再燥热。
嘴上说了许久的秋天，好像终于正式到来，被一阵台风带来。
热量在太平洋上席卷成圈，跨过千山万水，却在最后卷去了这里的热量，这究竟是什么道理？我果然不懂这些科学知识。
我跟在温芮身后。
看着太阳被云朵遮盖，而后天色变黯。
静谧的走道上。
忽然响起了温芮的声音。
“其实……你去也是挺好的，听级长说，你和方萧其实也是老相好吧。”
“级长……麻烦注意下影响和措辞……这里可是学校。”
“啊，抱歉……”
——————————————————————————
普通社团活动的地方和美术部在的地方当然不一样。
就算江东是个传说很穷，穷到冬天没热水，夏天没凉水的学校，也砸锅卖铁弄出了两栋艺术楼：一栋音乐，一栋美术。
坐落在小树林里，绕行的校道理所当然地比其他校道小，却不妨碍这小楼彰显自己的历史气息。
黝黑铁架做成的平开窗户，有别于新教学楼的推拉窗。
透过洞开的门户，我看到了里面杂乱的燃料和让我有些惊恐的雕塑还有人体模型……
这地方晚上灯一关，说是鬼屋其实我也是信的。
“老师，我们江东真的很穷么？”
“这……这叫节俭，你懂什么……”
“是是是。”
“进去吧，级长已经和老王打过招呼了。”
“老王？”不懂就问是学生的传统美德。
“王老师，教美术的，负责带美术生，因为姓王，人称老王。”
“呵呵，老师你们起别名的技术真是，幸好王老师不姓龚……”
“余瑜，这里是学校，注意下影响。”
“好的，老师。”
我讥讽过老温的手法被他拿了出来，反击了我一下。
所以，在走进美术楼的这分半钟里。
在略微尴尬的气氛下，我们都没有再出声。
这算是我第一次踏进美术楼，这里的楼砖相当复古……不对，是这栋楼原本就很古老……总之这地板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住在镇上单位楼的奶奶家。
七拐八拐，反正是我已经快要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温芮猛地停了下来。
黄色的木门，完美唤醒了我对小学教室的回忆，这里……说不定原本就千禧年前的旧教学楼吧。
我不可抑制地开始疑惑这破楼的前身。
只是还未等我开口询问，温芮已然拧开了门把手。
咔哒加吱呀的声音中，门缝渐渐打开。
算不上昏暗，只能说是光线恰好的教室展露在我的眼前……还有满地的染料瓶和乱七八糟的桌椅，以及一个脸上有些颜料……的女生。
至于坐在角落打瞌睡的一个老头子，抱歉，我觉得我能发现他已经很厉害了。
要是普通女生脸上沾满颜料，一定会大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叫着冲去洗手间，对着镜子猛擦脸。
我也会吧……
所以眼前的一定不是普通女生。
一个套着大妈级花色手袖，拽着颜料笔瞪着清亮眼睛看我们的女生怎么可能是普通女生……
起码从身材来看就很不普通。
我下意识扫了眼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
“你们是……”
她说话的方式平平淡淡，束起的马尾如她的语气般平淡，没有一丝摇晃。
这幅画面再次唤醒了我的记忆，没有久远到小学，这次可以延后到初中了。
“老王，呃不对，王老师在……”温芮顺理成章地回答她的提问。
然后……
被我的小声低呼打断。
“华蕙师姐……”
我越过温公公，走到了前方。
洞开的窗户又刮来了一阵风。
我终于确信，就算是几百里外登陆的台风，对这里，还是会有除了温度之外的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