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越说情绪越激烈，到最后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种情势已经是那位小护士插不上手的地步了。张小满觉得自己也不能干站着，走上前去将手轻轻地落在女孩的肩上：“别哭了，你现在的心情我们都是明白的。但是事实是必须要接受的，就放手让小可安心地走吧。”

女孩呜咽着声音，竟开始毫无理由地埋怨起来：“明明是个兽医，却不肯救我的小可，是不是我把医药费的价钱再抬高一些你才肯治啊？我这里不缺钱，我出你原本应该收的两倍，你现在就为小可做手术！”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那小护士听见，瞬时替丛医生感觉羞恼：“这位小姐，我们丛医生从来都不是你口中的那种无良医生！他也从来不会做那种黑心漫天要价的事情，更不会拿狗狗的生命来看玩笑！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我大老远带着小可来到这里，你们却告诉我没办法医治，就是看我好欺负吧？”

她指着丛博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然而对方却不做任何的解释，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其实不说话也恰好体现了他作为一名医生良好的素质。倘若他真的和这个女孩计较下去，估计这件事情就要越闹越大了。

女孩越说越过分，张小满觉得有些看不过去。她作为一名临终关怀师，最擅长的便是安抚人激动的情绪，作为一名不请自来的客人，还是带着不单纯的目的，她确实有必要帮助丛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想罢，张小满再次走上前，想要再次安慰她：“姑娘，你先站起来吧，我想如果丛医生能救你的狗的话，他一定是义不容辞的。你在这里哭和埋怨是没有用的，如果你还不死心的话，就带着小可去别的宠物医院看一看？”

她话刚说完，援助之手还没有完全落在女孩的肩上，便被干脆利落地打断。

“别碰我！你又不是这里的医生，也不是这里的护士，你只是一个路过的人，还赖在这里不走是在看我的笑话吗？凭什么我还要带着小可去别的医院，折腾来折腾去只会让小可的状态更糟！”

女孩太激动了，扑上前去攥住了张小满的卫衣领子，眼看着下一秒女孩的情绪都要转移到她的身上的时候，丛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张小满身后，绅士一般地张开胳膊护住了她向后倾斜的身躯。另一只手拂去了女孩抓狂的手指，顺势又走到了张小满的面前，将她完完全全护在身后。

“小姐，我想我们刚才向你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

话落，众人脚下趴着的小可“嗷呜”一声，仿佛是一条老狗在临终前痛苦的申诉。它的眼睛越来越无神，气息更加的薄弱，整个身子像是一滩烂泥，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好。

女孩看到陪伴自己长大的小可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立即终止了自己的无理取闹。也不管自己的裙角是不是沾到了地，直接屈膝跪了下去，一脸心疼地抚摸着小可稀疏的毛发。

“小可，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你不要害怕，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女孩只要是面对着她的狗狗的时候，性情就像是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立即转换成了一副温柔的样子，与刚才的泼辣大相径庭。张小满很讶异，但是对于如此态度的转变她也能够理解，毕竟这个女孩说过了，这是陪伴她长大的宠物。

为了不让小可担心，女孩强忍住了眼泪，咧开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殊不知她现在笑起来是要比哭还难看。

许是和人类相处的时间长的原因，小可极其富有灵性，它点了点头，发出呜呜的两声，好像是在说“我知道了”。它扭过头来，将自己温热的爪子搭在女孩的手心里，然后也回应了一个温暖的笑，狗狗笑起来让主人心都要化了，女孩又哭又笑，让人心酸。

这样的情景，倒不像是女孩子安慰小可，而是小可在安慰女孩。

张小满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位淡黄色的拉布拉多犬，它牙齿缝隙已经开始发黄，牙龈肉也开始泛白，原本应该灵活摆动的尾巴一动不动，这确实是一条狗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征兆。

下一秒，小可的气若游丝地呜了一声，浑身的肌肉像是泄了力气，啪嗒一声倒在地上，眼睛缓慢地睁开闭合，最终近乎只留下了一条缝隙。但它全身抽搐，痛苦得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一直呜呜，像是求主人让它安静而利落地离开。

“小可？小可？”

女孩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眼泪毫无保留得滴下落在小可的脸颊上。

张小满不敢说话，毕竟刚刚才吃了一次闭门羹。但是她却能清晰得听见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吸了口凉气，一字一句说道：“小姐，您的宠物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它正在承受这生命垂危的痛苦，如果你是在不忍心的话，就请允许我为它做安乐死的手术。如果你还是执意想要救活你的宠物，请你带着它离开我们医院，另寻高就吧。”

女孩听完这话，整颗心沉重地像巨石，哪怕是到了这种程度，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小可就快要死去的事实。

她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耷拉着脑袋，乌丝长发垂落遮掩住了她的表情，只剩下单薄的肩膀还在颤抖着。

“不……医生，我为我刚才的失礼向您道歉，我是不会离开的，请你帮我治好小可吧！”

此话一出，丛博实在是失望得厉害。他叹了口气，也不再管女孩哭得多么凶猛，直接推门而出走到了门诊室外，小护士也眼疾手快跟了上去。

“小宋，现在医院里只有你一个人当班，你先去楼下等着吧，正好旺财在下面睡觉，你先帮我看着他。如果有人来，就将有需求的客人带到我的办公室来，我想先安静一下。”

“好的丛医生。”小宋护士迅速下了楼。

张小满被忽略了，她呆呆得看着啼哭着的女孩看了好久，明白她是根本不打算离开的意图，便也随着丛博的脚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