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

此话一出，搞得张小满像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前女友一样。

说完那句话，丛博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自然而然地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他的动作赏心悦目，因为颜值太高了。

紧随着他身后，蹒跚出来了一只悻怏怏的拉布拉多犬。通过体态看上去它的岁数已经十分的大了，衰老和疾病同时纠缠着它，不为它留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老拉布拉多犬费劲力气走到波西米亚长裙女孩的身边，乖顺地趴下，眼神里充斥着忧郁。

“医生，小可它怎么样？”同样的，女孩也是十分的焦灼。

丛博撕下一张病例化验单，抄起签字笔便开始在上面认真写病历，一边说：“这条拉布拉多犬已经老到一定岁数了，牙齿也开始松落，毛皮已经开始发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所以，我已经完全没有医治他的必要了。”

“什么？”女孩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眼角氤氲的泪水唰唰唰掉落，她颤抖着手接过丛博敲定的化验单，上面赫然写着“机能衰退，器官衰竭，建议安乐死”几个大字。仿佛敲定了它心爱的拉布拉多犬的命运。

张小满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来，这个女孩一定是没有办法接受的吧。

“丛医生，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小可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不能看着他这样死去……”

“你说的让我去救他的命是根本不可能的，这条拉布拉多犬已经濒临死亡了，因为他已经老了，就像是人到了一百岁就已经濒临死亡一样。它身体上的各项机能都退化了，再这样活下去也只有痛苦。我救不了它，我们这里只是普通的宠物医院，不是延年益寿的地方，更不是起死回生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是为你的宠物好，就允许它进行安乐死吧。”

其实丛博说那些，张小满全部都理解，对于任何生物来说，但凡是走到生命的尽头，就是既漫长又短暂的痛苦的伊始。所以人都害怕老去，害怕自己的生命枯竭凋落，害怕自己孤身一人走向死亡的路途。

她作为一名临终关怀师，尽管工作的履历并不够多，时间也不够长，但是她曾亲眼见过众多人的死亡历程。有的困于衰老，有的终于疾病，甚至有的人在终于受不了漫长的孤寂之后选择自己了解自己的生命。

换做狗狗也是一样的，它们同样有自己的心理，有自己的情绪，有自己的感受。或许它们同样困于生命的垂危，或许也会畏惧。在这种时刻，对于面前这个拉布拉多犬来说，安乐死是最好的结果。

“安乐死？就是说我的小可要死了吗？不行，不可以，它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安乐死……”女孩说话已经是语无伦次了，精致的妆容也因为眼泪的晕染变得昏花。身旁的护士看着没辙，便拿出纸巾来为她擦拭眼泪，一遍擦还一边安慰着她。

面对这样的情形，张小满也觉得十分压抑。她蹲下身子摸了摸那条拉布拉多的脑袋，又站起身子走到丛博的面前，低沉着声音问道：“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吗？”

人到了这个时候就总是喜欢怀着不切实际的憧憬，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可走，幻想着自己还能够创造奇迹，但是这一切的希冀在死神面前都是不起作用的。张小满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她原本应该是一个现实的人，是一个不会怀有任何希冀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宠物狗面前，她竟希望它能够战胜死神，并且希望丛博能够帮助那位姑娘。

张小满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强忍所难，便在说完那句话之后闭上了嘴巴。

“没有任何的办法了，我只是一个医生，做不到起死回生。”

丛博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表情，谈吐上也没有任何的温度，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张小满叹了口气，转身去看站在对面哭哭啼啼的女孩，实在是于心不忍。

丛博的直男精神着实是发挥到了精致，他的面前站着以为柔弱的心碎女孩，他却丝毫没有掩饰地告诉女孩这个残忍的事实，说完之后竟然还没有丝毫的安慰。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另一个单身男人身上来说，对方肯定立即装作温柔绅士的样子去安慰女孩了。

果然丛博还是缺少那根筋。

因为丛博的态度，女孩有些不高兴了，甚至可以说是气恼。她咬紧了牙齿，双目通红，眼角残存着断断续续的泪珠。

“你是兽医，你的职责就是治好我的狗！我付给你医药费，你帮我治好我的宠物！”

“对不起，我做不到。”

丛博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可奈何。

“怎么可能，好多姐妹都向我推荐你，她们都告诉我你是全市里最好的兽医，你做手术的技术十分的棒，你怎么可能做不到救活我的小可？”

“这位女士，你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很理解，但是即使是兽医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也有救不活的宠物，希望你能够好好想一下，节哀顺变吧。”

“节哀顺变？我做不到，小可在我七岁的时候就陪着我，它陪着我长大，它就像是我的家人，我没办法亲眼看着我的亲人逝去，而我却束手无策……”

女孩越说情绪越激烈，到最后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种情势已经是那位小护士插不上手的地步了。张小满觉得自己也不能干站着，走上前去将手轻轻地落在女孩的肩上：“别哭了，你现在的心情我们都是明白的。但是事实是必须要接受的，就放手让小可安心地走吧。”

女孩呜咽着声音，竟开始毫无理由地埋怨起来：“明明是个兽医，却不肯救我的小可，是不是我把医药费的价钱再抬高一些你才肯治啊？我这里不缺钱，我出你原本应该收的两倍，你现在就为小可做手术！”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那小护士听见，瞬时替丛医生感觉羞恼：“这位小姐，我们丛医生从来都不是你口中的那种无良医生！他也从来不会做那种黑心漫天要价的事情，更不会拿狗狗的生命来看玩笑！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我大老远带着小可来到这里，你们却告诉我没办法医治，就是看我好欺负吧？”

她指着丛博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然而对方却不做任何的解释，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其实不说话也恰好体现了他作为一名医生良好的素质。倘若他真的和这个女孩计较下去，估计这件事情就要越闹越大了。

女孩越说越过分，张小满觉得有些看不过去。她作为一名临终关怀师，最擅长的便是安抚人激动的情绪，作为一名不请自来的客人，还是带着不单纯的目的，她确实有必要帮助丛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