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顺着驿道往海边跑去,快到海边的时候,就听到后面阵阵的马蹄声,有声音高喊:“他们跑不了的,就在前面,驾、驾……”
也许净空和净明已经登船了,还不知道他俩救出了几个人,眼看这伙人已经追了过来,如果前往码头,怕是谁也跑不了,想到这,朱辉停住了脚步,拔出绣春刀,转身站在驿道的中央。
为首的几名大汉手执长枪,快马加鞭朝着朱辉冲了过来,身后还有一群拿着各式兵器的喽啰们,大声呼啸着也跑到了朱辉的近前。
朱辉高声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追杀本旗!”
骑马的几名大汉把朱辉围住,有人高声叫道:“胆大狂徒,竟敢冒充锦衣卫劫牢反狱,还不老实交代,你的同伙在哪里?”
朱辉镇定地转了一圈,见铁牛没有跟来,笑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让黄炳文的马弁铁牛过来说话!”
为首的大汉笑道:“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不配做我们的首领,哈哈、哈哈,俺叫张虎,老实交代你们把那老道劫去了哪里,否则,老子管你什么总旗,可要对你不客气啦!”
朱辉把绣春刀朝着张虎一指,怒道:“你敢!没脑子的东西!”
“弟兄们,给我上,立功的机会来啦!少要听他花言巧语,我们只听黄大人的,黄大人可是说过,管他天王老子,胆敢勾结倭寇的狂徒,全都杀无赦!”张虎叫着,拿起长枪对着朱辉就杀将过来。
顶天立地静寂然,复归无极大道显……
眼看长枪奔着面门而来,身后还有一群恶汉蠢蠢欲动,朱辉轻盈的晃动身躯,闪过张虎的长枪,说道:“你们这些蠢材,黄炳文真是瞎了眼睛。”
张虎等人没有再理会朱辉说什么,三匹马马打盘旋,围着朱辉舞动长枪一顿乱刺,朱辉手执绣春刀,拨打了一圈,三匹马又停住了。
浑沌初开立三清,洪钧仙祖一脉传……
朱辉静心调息,泰然不动,仿佛周身充盈浩然之气,平心静气地说道:“张虎,你不要拿支鸡毛当令箭,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来。”
张虎哈哈大笑,准备发动第二个回合的进攻,对那群汉子叫道:“你们快去码头阻截,他们跑不了的,这小子交给我们仨啦。”说完,冲对面的马上之人使个眼色。
待那群汉子沿着驿道冲向码头,张虎等人大喝一声,三杆长枪同时从三个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
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朱辉手疾、气排丹田,晃动腰膀,腾空而起,仿大鹏展翅,绣春刀寒光闪过,张虎的两个伙伴“唉哟”一声,摔倒在马下。
就在张虎在一愣神的功夫,朱辉已经捡起地下的一杆长枪,顶住了张虎的咽喉。
“生息玄妙谁参悟,太上老君留真言……”朱辉口中念着六步架首诀,怒目盯着张虎。
张虎吓得直打哆嗦,把手中的长枪也扔到了地上。
朱辉说道:“张虎,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本旗不想伤你,我且问你,为何追击本旗?”
张虎瞪大眼睛,也问道:“难道不是你劫走了玄德老道,还有那那名海盗头子吗?”
朱辉答道:“蠢猪,你们上了铁牛的当啦,我且问你,本旗独自一人前来督导黄炳文办案,哪里有什么同伙,铁牛为何如临大敌,把你们全都叫出来?”
“这、这,铁牛这个无用的东西,俺早就给黄大人说过,这种人不能用!”张虎气愤地答道。
朱辉讲道:“海盗肯定许给了铁牛很大的好处,趁着刚才的功夫,铁牛那厮早就安排好了,私自放走了那几名犯人,这种连亲妹妹都卖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还不赶紧把你的弟兄们叫回来,找铁牛去问个清楚。”
张虎直点头,抱拳说道:“谢谢总旗爷指点迷津!”拨马转身朝码头方向而去,嘴里高声叫道:“弟兄们,都快点跟我回去,别让铁牛那个狗娘养的跑了。”
净空、净明杀掉两个看守,早已把玄德真人和陈元化救了出去,已经上了船,焦急的等着朱辉,船家耳听着一群大汉呼啸而来,显然是来追杀船上这几个人的,吓得一猛子跳进海里跑了。
净空、净明都以为朱辉出事了,船上的这几位除了陈元化,都不会划船,陈元化这两天被折磨得快不能动换了,大家坐在船上干着急,做好了和他们拼了的准备。
玄德真人确实已经投靠了黄炳文,劝道:“你们这是何苦呢,黄大人都说了,听他的话,跟着他干,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陈元化不屑地看着玄德真人,答道:“不要说了!你还有点良知没有,如果硬是污蔑松浦信昌、松浦信盛为倭寇的话,我宁死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唉,人这一辈子,还不就那么回事,光棍不吃眼前亏嘛。”玄德真人狡辩道。
净空和净明也觉得师父有些过了,净空说道:“师父,徒弟来晚了,这几天让您受苦了。”
净明说道:“陈掌柜,快教我怎么开船!”
正在这时候,大家都听到了张虎的叫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船家从水里爬了上来,满身湿漉漉的打着哆嗦,问道:“可以走了吗?”
净空站在船头望去,那伙人全都往回跑了,便答道:“再等一等,还有一位兄弟。”
玄德真人从自己的包裹里找出一身干衣服,说道:“船家,先换上,暖和暖和吧。”
等船家换好了衣服,朱辉也登船了,一见玄德真人便叫道:“真人别来无恙!”
玄德真人抬头看看,缕着胡子点了下头,道:“嗯,年轻人一身正气,比那黄炳文可靠。”
“见到真人精神饱满、容光焕发,阿弥陀佛,我师父也就放心了。”朱辉笑道。
渡船启航,陈元化趴在船舱里发出疼苦的呻吟声,朱辉从怀中取出一包药,问道:“陈掌柜,你哪里有伤口?”
陈元化半坐起身,扒开衣服,疼苦地说道:“老弟,谢谢你啦,要不然,我得被他们折磨死的。”
净空燃着了蜡烛,朱辉把白药涂在陈元化的伤口上,把陈元化疼得直咧嘴,叫道:“拿酒来!”
玄德真人正在和净明窃窃私语,看陈元化疼得实在厉害,知道师父平时饮酒,便去到玄德真人的包裹里去找酒葫芦。
净空把酒葫芦拿出来,问道:“师父,给陈掌柜喝点吧,我看他快受不了啦。”
玄德真人夺过酒葫芦,劈头盖脸地朝朱辉砸了过来,朱辉抱起脑袋躲到了陈元化的身后,陈元化把酒葫芦抢了过来,对玄德真人怒目而视。
玄德真人气得浑身发抖,对净空抱怨道:“你这榆木疙瘩,这个臭小子是那个秃驴和尚的徒弟,你怎么能耳朵根子一软,收了他的骗呢!”
“这两天,我和师弟为您的安全操碎了心……”
没等净空说完,玄德真人骂道:“真蠢!坏了我的大事,我正在帮着黄大人策反陈掌柜,马上就大功告成,只要陈掌柜承认勾结倭寇,咱们就能再入紫禁城,成为新君隆庆皇帝的国师,你们这两个蠢猪不想想,师父要是有事的话,三清观还能好得了吗?”
吴襄猜测的果然不错,朱辉笑道:“呵呵,真人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你能不能成为国师暂且不提,何况当今圣上极度反感修真练仙,你让陈掌柜承认勾结倭寇,那陈掌柜岂不是死定了!”
玄德真人还在咬牙切齿,愤愤地讲道:“黄大人早就替陈掌柜想好了,只要陈掌柜配合,让黄大人立下铲除金陵倭寇的奇功,司礼监的黄公公就能保黄大人连升三级,接替海瑞出任应天巡抚指日可待,如今隆庆皇帝开放海关,允许私商出海贸易,陈掌柜检举海盗有功,又有经商的奇才,还能不受重用吗,我看,给他个宁波市舶司的正四品提举,也未可知啊,全让你们给毁啦!”
陈元化闭上了眼睛,心中如打碎五味之瓶,一言难尽,世人都说海盗惨无人性、作恶多端,和这黄炳文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玄德真人这么大的年纪,徒弟们都说他心地良善,刚刚还给船家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上,怎么在大是大非面前如此糊涂呢?
朱辉一直在对着玄德真人乐,想起张敏儿那可人的模样,可把玄德真人气着了,浑身打着哆嗦,骂道:“招天杀的秃驴,招天杀的兔崽子,你们是诚心要气死我,哼,我偏不死,我、我……”
净明一直守在师父身旁,见师父白眼一翻,头一偏,又昏了过去,突然站起身朝朱辉扑来,这时,船一摇晃,摔到在净空的身旁。
净空拉起了师弟,摇着头说道:“师弟,不得无礼!”然后,把玄德真人的包裹拉过来,二人赶忙给师父找药。
朱辉又开始给陈元化的背上涂药,陈元化喝着玄德真人的酒,减轻了一些痛苦,说道:“真替你们的师父丢人啊……”
净明一指陈元化,怒道:“不许这么说我师父,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死你!”
净空把药递给净明,对陈元化拱手说道:“无量寿福,我师父心地善良,一生积德行善,像我等这些孤儿都是师父哺育大的,他老人家以嘉靖皇帝的国师蓝道行为偶像,胸怀大志,只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玄德真人拉陈元化下水,陈元化的妻儿老小都还在日本九州平户城,无论如何不能牺牲那二位松浦先生,成全他们,这几天没少受苦,便骂道:“呵呵,志大才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来世生作猪狗。”
净明正在往师父嘴里灌药,把脖子一拧,说道:“我师父已经得道成仙,修炼成了不老之身,你才变猪变狗。”
船家看这群人吵得这么热闹,笑道:“你们别吵了,要咱说啊,咱还真不信有不老之身,离地三尺有神灵,人只要干了坏事,有报应是肯定的,俺那邻居家就生了一个猪嘴的怪物,他们上一辈就是跟着倭寇干坏事的。”
玄德真人喝下一包药,慢慢睁开了眼睛,哭道:“三清天尊啊、张天师,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朱辉笑道:“呵呵,我师父月空长老言,玄德真人确有天师之命,只不过不在大明,邀请你一起出海,到那大洋彼岸的蛮夷之地,传我儒释道之文明,教化那里的人民,拓一片皇天厚土,必能成为千古的国师,真人,尔以为何如?”
对于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已经领教过了,那绝对是高人!便赶忙坐正了身子,瞪着眼问道:“你师父真是这么说的吗?”
朱辉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晚辈前来宁波之际,我师父月空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说他和您有过一面之缘,知道真人志向远大,只可惜在大明无用武之地,愿意带你出海,拓荒布道,教化大洋彼岸的那些蛮夷,见无量之功业,蓝道行岂能与你相比啊。”
玄德真人志大才疏,一生颠簸流离,很少有顺心的时候,听朱辉所言,激动得热泪盈眶,说道:“求之不得啊,咱们什么时候出海啊?”
朱辉答道:“等铲除奸佞叛匪,净空、净明和我,还有狗儿和侠士宋河,我们一起保护二位师父,先到东瀛扶桑,再远渡重洋到那传教士嘴里所讲的新大陆,呵呵,我们要和那些传教士们一比高低,如何?”
“哎呀,还得等这么久,怕贫道这身体不行啊。”玄德真人有些失望地叹道。
陈元化笑道:“刚刚净明道长还在夸真人已经修成了不老之身,怎么就不行了呢?”
净明的嘴张了张,不服气地答道:“哼,那还不是被你们气的!”
陈元化举了举酒葫芦,笑道:“看来真人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得跟人家月空长老好好学学啊,你看看,你没事还喝酒,呵呵。”
玄德真人努了努嘴,仿佛实现自幼的梦想就在眼前,侧了一下头,捋起了胡子,说道:“是啊,俺师父给俺取法号玄德,实有效仿刘玄德之意,无奈一生不得志,越老越糊涂,唉,今后俺改叫三戒真人算了。”
朱辉越发觉得这老头挺有意思,突然想起了白鹭洲鹫峰寺的吴承恩老先生,他写的那部奇书里有一位叫什么猪八戒的,仿佛和这玄德真人无疑,便忍住笑,摇摇头说道:“真人,三戒还不够,今后您就叫八戒吧。”
“八戒,哪八戒啊?说来听听。”玄德真人认真地问道。
朱辉想了想,笑道:“我师父常言,佛道本一家,当首尊梵行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将来我们远渡重洋,与那些传教士一比高低,还需再加三戒:一不卧高床,二不不涂饰香,三要过午不食,请问八戒真人,您老能做到吗?”
玄德真人眯上了眼睛,嘴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众人全都看着玄德真人,船家叫道:“客官、客官,把元宝给我吧,咱改上岸了。”
净明看了看师兄,净空说道:“师弟,给人家吧。”
见净明还有些舍不得,朱辉把手伸过来,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了南京,加倍补偿。”
把元宝递给船家,船家放在手里仔细掂量掂量,笑道:“客官,坐稳了,这黑更半夜的,没人帮咱们栓缆绳,别急,一个一个的下。”
玄德真人突然坐起身来,底气十足地高声叫道:“我刚刚升天见了三清天尊,天尊们都很器重我,跟着月空长老必能成就一番大业,时光匆匆、恰如白驹过隙,有生之年,你们就叫我八戒大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