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对这个大舅哥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聊了半天,还没说黄炳文会把那几位俘虏弄去哪里,怕又扯远了,赶忙问道:“哥哥,你说对黄炳文很了解,那你说说,黄炳文会把他们藏在哪里呢?”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都被关在舟山岛那处房子里,还等着我自投罗网呢。”吴襄郁闷地答道。
“你能确定?”朱辉问道。
吴襄讲道:“妹夫,你想啊,蔡德忠死了,我算是蔡德忠的余孽,黄炳文告的是蔡德忠勾结陈元化、玄德真人和倭寇图谋不轨,我是蔡德忠与玄德真人的联络人,如果不把我抓住,和他们三个串好口供的话,他们几个要是死不承认,黄炳文就不好控制了,如果贸然前往京城,那是要出乱子的。”
没想到这位极品大舅哥还挺有头脑,这么说来,黄炳文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必须得让吴襄、陈元化和玄德真人三人配合,告蔡德忠一个勾结倭寇,告海瑞一个姑息养奸,这样才能洗清他自己大闹午门、惊了皇上御驾的罪名,又能趁机弹劾海瑞,把海大人赶出应天府。
看朱辉在低头想事,吴襄偷眼瞥了朱辉一眼,叹道:“唉,都怪哥哥太大意了,没能拦住二位贤弟,二位贤弟如今凶多吉少啊!”
朱辉马上抬起头,问道:“你是说狗儿和宋河也可能被抓了?”
吴襄认真地点点头,继续解释道:“黄炳文虽然做事不计后果,但胆大心细、机敏善变,每次跟他斗心眼都斗不过他,幸亏二位贤弟先黄炳文一步到了宁波,要不然,我会被他们折磨死的,二位贤弟真是好汉,没有出卖我,不过,三清观怕是保不住了,我们得赶紧快走。”
朱辉不相信宋河和狗儿被抓,笑道:“呵呵,也许黄炳文把玄德真人带去了南京,把他和陈元化和那俩日本人关在沈家,狗儿和宋河这会已经追到南京去了。”
吴襄继续讲道:“黄炳文需要我、陈元化、玄德真人和那俩倭寇,四人同时招供,才能达到目的,陈元化和那俩日本人我不敢说能不能配合,反正我觉得要是把我也抓住了,我和玄德真人肯定会配合他,为了保险起见,黄炳文必须得用自己最可靠的人,在最安全的地方办这件事,正因为我和玄德真人都在宁波,他一定是带着陈元化和那俩倭寇到这来了,把我们都给治服之后,得到满意的口供,再前往京城,一击命中,达到他的目的。”
朱辉问道:“既然玄德真人被他们抓去了,净空和净明天天到兴隆钱庄去要人,为何三清观还风平浪静,难道不怕三清观的道士们找去哪里?”
吴襄叹道:“唉,玄德老道这个没出息的软骨头,我都能猜得出来,最先服软的就是他了,就算那俩小牛鼻子找到那儿,玄德真人一句话,没准这俩小牛鼻子还会跟着助纣为虐!”
想到净空和净明对师父一往情深,也许他们得知玄德真人配合黄炳文的话,那就麻烦了,朱辉觉得不管怎么样,先让大舅哥回南京再说,便问道:“哥哥,你在南京可有安全的去处?”
吴襄也明白朱辉的意思,想妹妹吴莲、张敏儿和月儿没准都住在汤府,便摇了摇头,答道:“请妹夫帮我,家里的豆腐坊早就关了,我还真没好去处,看看能不能让我住在汤大官人的家里?”
朱辉对吴襄并不放心,也不能让他到栖霞寺找师父,便答道:“哥哥,你去白鹭洲鹫峰寺的居士林,找王世贞王大人,就说我让你去的,你先在居士林住几天吧,千万要当心,等我回来。”
“妹夫,你呢?”吴襄关切地问道。
“哥哥不要替我操心,黄炳文不敢把我怎么样,怕夜长梦多,一会你就赶紧走吧。”朱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元宝,递到了吴襄的手里。
吴襄伸手接过元宝,赶紧藏进了怀里,现在算是到了穷途末路了,听从朱辉的安排,离开了宁波镇海的三清观,独自骑马,连夜前往南京。
送走了吴襄,朱辉在三清观住了一宿,次日一早,便带着净空和净明乘船去了舟山岛,按照吴襄给的地址,来到了昌国(今定海)长岗山上,登高眺望,真是一处人间仙境,远处是静谧的海湾,小村依山面海,那处宅子就在小村落的驿道路口,但从山上却望不到院子里的情形。
三人在长岗山的枫香林中观察了许久,没有看见有人进出院门,一直等到中午时分,院子上空飘起了缕缕炊烟,看来院子里住的人还不少,足足有半个多时辰,炊烟才慢慢的散去。
根据吴襄的判断,玄德真人可能已经投靠了黄炳文,而陈元化和那俩日本人却不一定会就范,朱辉准备等到晚上,自己去打草惊蛇,让净空和净明翻墙进院,看看能不能先把被关押的人都救出来。
穿过大片的毛竹林,来到半山腰,到了一处开阔的空地,三人晒着冬日的太阳,净明从包裹里拿出三个葫芦和一包干粮,把葫芦递给了朱辉一个。
朱辉很少喝酒,也怕喝酒误事,问道:“这是酒还是水?”
净空笑道:“在别人看来,我师父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清规戒律我们还是要守的。”
净明也说道:“我们好几个师兄弟都是孤儿,自幼跟着师父长大,我师父的心眼很好的,吉人自有天相,总旗爷也知道的,当年跟着大师伯进紫禁城的道士们,除了我师父逃出来了,其他的那些道士、方士们,都被隆庆皇帝给杀了。”
朱辉边吃边喝,点点头答道:“好心自有好报,但愿今晚能救出你们的师父。”
净明看了一眼净空,净空点点头,净明问道:“总旗爷,今儿要是把师父救出来,就算对得起师父了,我们俩还俗,跟着你干,你看行吗?”
其实朱辉也怕玄德真人投靠了黄炳文,到时候,玄德真人再把他们俩拉下水,可就不好办了,就等着他们来问这个呢。
朱辉赞道:“好!二位道长果然是俊杰,如果今晚救出了你们师父,粉碎了奸佞乱党的阴谋,在下一定在成国公老王爷的面前给二位表功,至少也能获得从七品的功名。”
这二位热血沸腾起来,净空迷上眼睛,念道:“无量寿福,爹娘九泉之下保佑,小孩儿终于步入正道了。”
净明喊道:“从七品在俺县里来说,那是个县丞啦,等俺做了从七品,把俺县里的那些老财主,全他娘的给抓起来,让他们还敢欺压佃户。爹娘老子啊,儿子给你们报仇的机会到了。”
净空瞪了净明一眼,喝道:“师弟,不得放肆!”
净明喜极而涕,摇着头叹道:“当年师父跟着师伯王金进宫,我们也盼着师父做了国师,能赏我们个一官半职,哪知道才半年,师父就逃回来了,中原都不敢呆了,领着我们来到这个蛮荒之地,唉,终于盼出头了。”
“这么说来,你们来宁波的时间不长,你师父是怎么和我那大舅哥相熟的?”朱辉问道。
净空和净明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朱辉就知道有故事,忙笑道:“既然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了,有什么难为情的。”
净空低下了头,净明讲道:“春天的时候,吴公子家的大宅院刚刚落成,我们也是那会刚逃进了南京,我师父被吴公子请去看风水,师父说他那个宅院不吉利,有盖房子的命,却没有住房子的命,唉,本希望让吴公子给点银子,帮他作法驱邪,当时,吴公子那心气太高了,一语不合,打了我师父一顿,把我们赶出了南京。”
朱辉听明白了,玄德真人被吴襄赶出金陵城,就到这儿来了,后来,吴襄跟着陈元化办兴隆钱庄,也到了宁波,在这里又遇到了玄德真人,看来玄德真人还真没说错,不到半年,蔡德忠出事了,吴襄就把刚建好的大宅子卖给了汤景,也许玄德真人当初的话,让吴襄心服口服,二人成了朋友,吴襄又利用玄德真人蛊惑张敏儿,接下来才有那一系列的故事。
想到这,朱辉叹道:“玄德真人真乃神人也!”
净空不知道朱辉是在夸师父、还是骂师父,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师父老了,我们要是真能救出师父,真希望能给他找一处安身之地啊。”
朱辉讲道:“佛道本一家,我师父月空长老应该比玄德真人的年纪还大,准备出洋到海外的蛮荒之地,传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要跟红毛国的那些传教士一比高低,在下也会随师父出海,不知你们二位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净明惊呼道:“不是说要穿蟒袍、戴乌纱,回家乡当官去吗?怎么,要出海?”然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净空答道:“师弟,要是师父愿意出海,那就是说我们跟师父的缘分未尽,便随大伙一起去就是了,要是师父想回乡养老,咱们再出仕做官,你看如何?”
“这样甚好!反正一切都听师父的。”净明答道。
朱辉觉得火候到了,赞道:“二位道长轻功甚好,等到天黑,我前往庄园门口,把那伙贼人都引出来,你们二位翻墙进院之后,尽可能把里面的人都救出来,无论你师父说什么,都先不要管他,对那伙贼人千万不要心慈手软,杀伐果断,杀出男儿气概。”
“师父的话也不听吗?”净明问道。
朱辉坚定地答道:“你师父等人现在被贼人胁迫,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会是真心话,我们的任务是奋勇杀敌,竭尽全力保障他们的安全,把他们从贼人的手中救出来,明白吗?”
净空面带悲伤地说道:“无量寿福,师弟,等救出师父,三清观是回不去了,你带上师父,跟着总旗爷走吧,我去遣散观里的师兄弟们,把钱财分给大家,让他们各自逃命去吧。”
净明点了头头,看着朱辉问道:“总旗爷,我师哥到哪里去找我们?”
朱辉没加思索地答道:“南京白鹭洲鹫峰寺的居士林相见。”
三人聊得正欢,眼看日头偏西了,净空忽然叫道:“我们赶紧下山,趁着天还没黑,得弄条船来,要不然,在这孤岛之上,我们是逃不掉的。”
朱辉最后的一只元宝给了吴襄,现在身上尽是些碎银子,便问道:“得花多少钱?”
“还得收买一个船工,要不然,我们渡不过海的,起码得十两银子。”净空答道。
朱辉把褡裢里的碎银全都掏出来,总共不足五两,便痛苦地摇了摇头。
净空说道:“师弟,把昨日总旗爷给的元宝拿出来吧。”
净明踌躇了半天,说道:“这也没处换零钱去啊。”
黄炳文弄来一大群地痞无赖,玩的是人海战术,幸亏净空想到了这点,要不然,就算把人救出来,也跑不出去的,便说道:“别管那么多了,要是把人全救出来,加上我们,就有九个人,还真得指望有位好船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先给他些碎银做定钱,把我们送过去,元宝给他,回到南京,我再犒赏你们二位。”
三人下了长岗山,在一个渡口码头上定下了一条船,告诉船家,晚上将会十来个人渡海,渡海之后给他一只元宝,先付给了船家三两银子的定钱。
船家收了定钱,觉得靠谱,心中十分高兴,答应不管多晚都会等他们的。
三人又到镇上吃了一顿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便开始分头行动。
朱辉到了那座宅院的门口,使劲地叩门,叫道:“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官,有紧急要务要见黄炳文大人!”
一连高喊了三声,院门开了,铁牛带着一大群人迎了出来,问道:“你说你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官,有何为证?”
朱辉矜持地看着铁牛,笑道:“呵呵,各位弟兄辛苦了,请黄大人出来答话。”
“黄大人不在这里,你赶紧走吧。”铁牛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朱辉哪里肯让,手执腰牌,另只手抓住铁牛的衣服,喝道:“大胆草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乃五军都护府都督衙门、锦衣卫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旗下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官,和黄大人一样,听命于内廷司礼监掌印黄公公,受黄公公之托,前来找他问话,你们竟敢如此无礼!”
铁牛一下子就愣住了,发出一阵憨笑,院子里又走出十几个大汉,一个个叉着腰站在铁牛的身后。
铁牛一拱手,笑道:“嘿嘿,总旗爷,怪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嘿嘿……”
朱辉指着铁牛的鼻子骂道:“哼!你们算什么东西!”
铁牛看这架势,也不敢犯横,笑道:“总旗爷,我们不是东西,嘿嘿……”
“既然不是东西,就让那是东西的黄炳文出来说话,本旗奉厂公黄公公之命,督导应天府倭寇一案,难道你们这些饭桶到现在还没办完吗?”朱辉叫道。
这些人一听,这小小的总旗,根本把黄炳文放在眼里,都相互看了几眼,心想,这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铁牛一转身,往后使了个眼色,有人又跑进院子里喊人,转眼的功夫,又跑出来十来个。
“什么人敢来这撒野?”
“他娘的不想活了!”
听着这群地痞无赖的谩骂,朱辉仰天哈哈大笑,一阵狂笑之后,感觉净空和净明可能已经进院了,突然拔出绣春刀,一指铁牛,厉声问道:“黄炳文真不在这里吗?”
铁牛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憨笑道:“总旗爷,你可能跟黄大人走两岔里去了,你到这找他,他却回了南京。”
也许黄炳文真的没在这儿,朱辉将佩刀收起,把袖子一甩,慢悠悠地摇晃着脑袋,清了几声嗓门,到了铁牛的近前。
铁牛吓得又往后退了几步,仰着脸往左右看看,二十多个大汉把朱辉包围了起来。
朱辉一拍大腿,仰头放声大笑,又突然停住了,鼻子一耸,低声问道:“如此无礼的东西!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这句话把铁牛吓筛糠了,跪倒在地,朝四下看了看,叫道:“还不快给总旗爷跪下!”
二十多个大汉全都跪倒在朱辉的四周,朱辉慢慢地踱着步,走了三圈,时而摸一摸那些大汉的脑袋,心中骂道:这群没信仰、没底线、没良知的人渣,老天爷白给你们披上一张人皮!看来,先别宣化四海了,先宣化、宣化咱大明的百姓吧……
这时,附近传来两声悠扬的口哨声,朱辉心领神会,在铁牛面的前停住了脚步。
铁牛试探着问道:“总旗爷,您还没吃饭呢吧,咱们进去,赶紧给您做点可口的,小的们陪您多喝几杯,给您赔罪啦。”
朱辉半蹲了下来,趴在铁牛的耳边,轻声说道:“听黄炳文说起过,你叫铁牛是吧,把你妹妹卖进了翠花楼,又跑去当大茶壶,你这人模狗样的,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我呸……”
尽管声音很低,朱辉刚才的那些话,大伙应该都听见了,有人还嘿嘿的乐出了声来……
这时,远处又有口哨声传来,朱辉站起身,高声叫道:“各位,辛苦啦!本旗还有要务在身,得连夜返回南京,去找黄炳文黄大人,大家都是给黄公公办差的,不难为你们啦。”
朱辉转身扬长而去,身后传来一阵阵哈哈大笑……十多个大汉把朱辉包围了起来。
朱辉一拍大腿,仰头放声大笑,又突然停住了,鼻子一耸,低声问道:“如此无礼的东西!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这句话把铁牛吓筛糠了,跪倒在地,朝四下看了看,叫道:“还不快给总旗爷跪下!”
二十多个大汉全都跪倒在朱辉的四周,朱辉慢慢地踱着步,走了三圈,时而摸一摸那些大汉的脑袋,心中骂道:这群没信仰、没底线、没良知的人渣,老天爷白给你们披上一张人皮!看来,先别宣化四海了,先宣化、宣化咱大明的百姓吧……
这时,附近传来两声悠扬的口哨声,朱辉心领神会,在铁牛面的前停住了脚步。
铁牛试探着问道:“总旗爷,您还没吃饭呢吧,咱们进去,赶紧给您做点可口的,小的们陪您多喝几杯,给您赔罪啦。”
朱辉半蹲了下来,趴在铁牛的耳边,轻声说道:“听黄炳文说起过,你叫铁牛是吧,把你妹妹卖进了翠花楼,又跑去当大茶壶,你这人模狗样的,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我呸……”
尽管声音很低,朱辉刚才的那些话,大伙应该都听见了,有人还嘿嘿的乐出了声来……
这时,远处又有口哨声传来,朱辉站起身,高声叫道:“各位,辛苦啦!本旗还有要务在身,得连夜返回南京,去找黄炳文黄大人,大家都是给黄公公办差的,不难为你们啦。”
朱辉转身扬长而去,身后传来一阵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