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和他们一起在道观吃完饭,让吴襄带路,想到舟山岛上吴襄的家里去看看,吴襄被困在道观两天了,也担心从兴隆钱庄抢来的银子被狗儿弄走,放下饭碗,拉起朱辉就想走,说道:“妹夫,天不早啦,那就赶紧走吧。”
净空和净明本还想拿吴襄做人质,找兴隆钱庄说事,把自己的师父解救出来,看二人吃饱喝足了,拍拍屁股便走,哪里肯让。
净明拦住了朱辉,说道:“总旗爷,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虽然自己的妹夫不是王府的少爷,也是一位前途无量的锦衣卫总旗爷,吴襄高调了起来,把眼一瞪,喝道:“妨碍锦衣卫办差,找死啊你!”
净明心道:刚才你还跟个孙子似的,这么随便认个妹夫,你就是天王老子啦?也把眼一瞪,喝道:“找不着我师父,你是哪儿都不能去!”
吴襄一看这小道士来劲了,忙把朱辉往后一推,说道:“妹夫,你千万别拉着我,敢跟我叫板,哼,看我不收拾你!”
可能这些日子太憋屈了,吴襄说完了,便伸胳膊、褥袖子,对着净明就扑了过来,嘴中叫道:“谁拦我我跟谁急,你这不知死的牛鼻子……”
净明很灵敏,轻巧的躲开了,吴襄摔了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叫道:“妹夫,这些牛鼻子会妖术邪法,全都他娘的不是好人,把他们抓起来……”
净空蹲下把吴襄拉起来,念道:“无上度厄天尊,吴公子和我师父的交情匪浅,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商议。”
吴襄就坡下驴,斜眼瞪着净明,说道:“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净明也七个不服、八个不顺的咧着嘴,随时准备再和吴襄打一架。
吴襄看了看朱辉,心道我这大舅哥白当了,你也说句话啊!
朱辉早就听闻有关吴襄的各种传说,越发觉得自己的大舅哥是一位极品,抿着嘴,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坐、坐,二位公子爷,刚刚吃完饭就闹这么一出,是我做东的不对,我给二位公子爷赔礼道歉。”净空说着,便又招呼大家坐了下来。
见气氛还不是很平和,净空说道:“师弟,有劳你帮忙沏茶来,跟总旗爷好好议一议,看看怎样才能营救师父,拜托了。”
吴襄底气十足地叫道:“整点上好的大红袍,我这胃不舒服!”
净明也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出了门。
净空想了想,问道:“请问总旗爷,既然您的师父是月空长老,贫道有件事想打听一下,可曾知道有位叫张敏儿的姑娘?”
既然给他们挑明了师父之间的渊源,朱辉知道他们肯定是要打听张敏儿的,便笑道:“呵呵,这位张敏儿姑娘不简单啊,那是九天玄女下凡,当世的人精附体,请问净空道长,难道你也认识这位姑娘?”
净空郁闷地讲道:“唉,真是一言难尽啊!我师父不知怎么着了魔,想把这姑娘送到宫里去,还说一定能当正宫娘娘,将来我们这些人还能像前辈蓝道行、师伯王金那样,住进紫禁城,成为一代国师,我和师弟就跟着师父,带着张敏儿悄悄的北上,谁知道刚到太仓,还没登船,我师父突然得了个癔症,张敏儿也不见了,你师父月空把我们打发了回来。”
吴襄边听,便咬牙切齿,脑袋摇晃个不停,似乎快要被气死了,等净空说完,一把抓住净空的衣服,骂道:“你们这群混蛋王八蛋,坏了老子的大事!看我不、我不……”
看吴襄举起了拳头,净空不知道他突然发的什么邪火,往一边躲了躲,抱拳念道:“无量寿福,吴公子莫非又旧病发作了,我这还有师父没有吃完的汤药,这就让人给你煎一碗来,我师父就是吃这药吃好的。”
朱辉笑道:“净空道长,你难道不知道吗?张敏儿小姐和吴公子拜过天地的?”
吴襄本要去追打净空的,听妹夫这么说,也惊呆了,娶张敏儿这件事,仅限于陈元化和玄德真人知道,他怎么能了如指掌呢,一想起张敏儿那可人的模样,吴襄的心痒痒了起来,莫道是张敏儿真的在他师父月空长老的手里?
不再追着打净空了,吴襄瞪着朱辉问道:“妹夫,这是怎么回事?”
“听敏儿说,大舅哥把她娶回家,才发现:原来她头顶祥云、金光护体,非大罗的金仙不能近其身,呵呵,是这样的吧?”朱辉也问道。
吴襄一下子张目结舌,那些日子正是被月儿吓出癔症的时候,被这玄德真人钻了空子,现在是有苦也说不出,看朱辉知道的这么详细,确信张敏儿在月空长老的手里,便又来了精神,清了清嗓门,说道:“妹夫,你嫂子现在怎么样?没事吧?拜托你师父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嫂子是谁?”朱辉问道。
吴襄矜持地答道:“敏儿啊,明知故问!”
“呵呵,大舅哥不要怪我,那日,在太仓悦来客栈,玄德真人差点干出伤天害理的扒灰事,大罗金仙看不下去了,附体到我的身上,就这么着,玄德真人吓出了毛病,敏儿已经跟了我了……”
没等朱辉说完,吴襄怒道:“你、你!唉……”
见吴襄气得说不出话来,朱辉赶忙说道:“大舅哥不必动怒,月儿姐姐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啊。”
“你这混小子,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莲儿!”吴襄叫道。
这时,净明把茶水上来了,吴襄揭开茶碗盖,品了一口,一口水喷到了净明的脸上,净明劈头盖脸上来对着吴襄一顿暴揍……
吴襄叫道:“他娘的,知道我胃不好,还给老子喝绿茶。”边叫边和净明对掐了起来。
“你这乌龟王八蛋的,爱喝不喝!诚心跟道爷我作对……”净明骂着又给了吴襄一巴掌。
见朱辉和净空都不管,吴襄认怂了,说道:“君子不和小人斗。”
朱辉这才把净明拉开,吴襄整理一下衣冠,也不嫌绿茶反胃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矜持地看着朱辉,说道:“给哥哥一个面子,让莲儿做正房,敏儿做偏房!”
朱辉心道,有这么一位大舅哥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也品了口茶,慢悠悠地答道:“要不是我的把兄弟看上了婉兮,呵呵,敏儿也只能做三房,那么莲儿就是四房,现在这样吧,我对敏儿和莲儿一视同仁,都算是二房,大舅哥没意见啦吧。”
吴襄心道小小年纪到底几个老婆,现在跟他争经这个也没用,便苦笑道:“还是妹夫你厉害!哥哥我这二十大多了,拜过天地的才一个,还被你抢了去,哥哥服你了,我和莲儿小的时候都没少受苦,只要你今后对得起我们兄妹,哥哥也就知足了。”
净空没想到张敏儿的话题又引出了一段故事,十分羡慕朱辉,觉得今后要是跟着朱辉干,肯定能飞黄腾达,听的是津津有味。
净明对这二位扯起了家常,到现在还没说说怎么去救师父,焦急地问道:“商量好了没有,下一步该怎么办?”
朱辉答道:“你师父如果是被黄炳文抓走的话,现在也许到京城了,狗儿和宋河也走了两天没有回来,我判断他们一定是追到京城去了,拜托二位照顾好我的大舅哥,我这就立刻动身,去救你们的师父。”
“不用他们照顾我,我回舟山岛住几天吧。”吴襄说道。
净空期望能跟着朱辉,说道:“那好!我们俩陪着总旗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净明说道:“师兄,你陪总旗爷去吧,咱得有个看家的,黄炳文在宁波留下了不少打手,别让他们来捣乱。”
朱辉想起了铁牛,问道:“大舅哥,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月儿的哥哥铁牛?”
提起铁牛,吴襄又是一怔,马上问道:“妹夫,你问这个地痞无赖干什么?”
“早上我到兴隆钱庄去见李账房,听说铁牛跟着黄炳文来了宁波,以后在这儿管理钱庄的生意。”朱辉答道。
本来想赶紧回舟山岛的家中,看看银子丢没丢,一听铁牛在宁波,吴襄差点跳起来,叫了一声“什么!”便摇晃着脑袋,喘起了粗气,又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净空是打定主意,今后就跟着朱辉混了,看吴襄不敢走了,便说道:“净明师弟,我跟随总旗爷外出办差期间,还望你顾全大局,好好的招待总旗爷的大舅哥吴公子,千万不得无礼,这便是对得起师父,明白吗?”
净明的脾气不太好,脑子也笨了点,扭着脖子答道:“他不惹我,我便不惹他。”
吴襄坐在椅子上平息了一会,眼睛又开始滴溜溜乱转,笑道:“呵呵,我和黄炳文认识,也非一日两日了,对他的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妹夫,就哥哥的判断,玄德老道和陈元化,还有南京城抓到的那俩倭寇,应该还没有送往京城……”
说到这里,吴襄拿眼睛扫了一圈,清了清嗓子,卖起了关子。
“俺的师父道号玄德真人,再敢对俺师父不敬,小心你的狗头!”净明怒道。
“师弟不得无礼!请问吴公子,黄炳文会把他们藏在哪里?”净空问道。
吴襄故作神秘状,轻轻地摇了摇头,对净空和净明一摆手,说道:“此乃军国大事,只能给这位锦衣卫的总旗爷禀报,请你们二位告退。”
“你他娘的装什么大辨蒜!”净明骂道。
“师弟,放肆!给我退下。”净空高声叫道。
朱辉也对净空一摆手,说道:“请二位道长暂时回避,谢谢啦!”
吴襄当仁不让,指着水壶叫道:“快去给俺再添一壶热水来。”
净空提起水壶,说道:“总旗爷稍等。”拉上净明出了门。
等净空把热水送来,吴襄又打开房门往外看了几眼,四下无人,把门杠上,将朱辉拉进了里屋,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低声哭了起来……
“妹夫,救救我吧。铁牛看见我,会打死我的。”吴襄哀求道。
毕竟是吴莲的哥哥,朱辉也觉得吴襄挺可怜的,答道:“哥哥,关于你们兄妹的身世,莲儿都告诉我了,我朱辉也是个更夫的儿子,有什么话你只管讲。”
“唉,妹夫你都知道了,我都二十大多了,到现在还没成家,你知道为啥吗?”吴襄问道。
朱辉笑道:“你不是迎娶张敏儿一回吗?”
吴襄答道:“别提了,相信为什么干这事,你也都知道了,我也不瞒妹夫,在莲儿进蔡府之前,我和铁牛一起瞎混,铁牛也想把月儿送到高官家里做妾,却没有机会,月儿就跟我好上了。”
朱辉问道:“难道就为这事?”
吴襄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也知道蔡德忠老了,还得给自己找个靠山,通过蔡德忠弄了不少的银子,建起了鼓楼的那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瞒着月儿兄妹,托人到金陵城的那些高官世家去提亲,怎奈高不成低不就,铁牛天天找我,让我娶月儿,我不得已把月儿请进府里做管家。”
“金陵城那么多世家大户,就没有哥哥看上的姑娘吗?”朱辉问道。
吴襄没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妹夫,黄炳文是不是住在西安门外三条巷?”
朱辉点了点头,答道:“嗯,不错。”
吴襄又故作神秘状,问道:“那整个一条街都姓沈,你可知道这个沈是哪家的沈?”
朱辉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吴襄。
吴襄来了精神,讲道:“这沈家是沈万三的沈,沈万三你应该听说过吧?呵呵,金陵城的那些高官显贵看不上咱,可你哥哥我的运气也不差,沈家是藏着聚宝盆的,我这刚和沈家的姑娘订了亲,赶在这节骨眼上,蔡德忠被海瑞那混蛋给告了……”
朱辉狠狠地瞪了吴襄一眼,吴襄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又改口道:“别看沈家那么有钱,因祖上的原因,家族里的人就算考上举人进士,也当不了官。”
朱辉自幼长在海外,还真不知沈家的人为什么当不了官,便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吴襄自豪地讲道:“呵呵,妹夫,看来你还是太年轻!太祖爷当年定都南京,沈万三看拿出自家的银子,帮着修了一段从聚宝门至水西门的城墙,在太祖爷面前卖乖显富,差点被满门抄斩,后来全家充军发配到了云南,嘉靖年间,沈家有一支脉又回到南京经商,几十年的时间,人家就在旧皇城脚下的西安门外,把整个三条巷都给买下了啦。”
“那和这黄炳文有什么关系?”朱辉不解地问道。
“我是和徐阁老的侄子徐鲲在京城认识黄炳文的,因沈家的人不能出仕做官,听说黄炳文的干爹是司礼监的大太监,通过我来牵线,沈老员外结识了黄炳文,对黄炳文是百般地巴结,期望朝廷能对沈家网开一面,子孙后代将来也能出仕为官,所以,黄炳文到了南京,就住在三条巷。”吴襄讲道。
朱辉搞清楚了这里面的关系,又问道:“哥哥,你和沈家的婚约还算数吗?”
“唉,别提了,知道我为什么把刚建好的大宅院卖给你叔叔吗?”
朱辉心想,难道这里还有故事?便摇了摇头。
吴襄继续讲道:“你叔叔是聪明人啊,他刚刚从外面逃回来,家里突然冒出一笔横财,傻子都知道那是人家徐鲲的,他不赶紧花出去,还等着徐鲲家来找他要啊,正好,海大人来了应天府,我怕他找我麻烦,急着想把宅子卖出去,其实,我那宅院值不了这么多钱,通过江南学政吴大人做说合,成交了,给我解了围,我也没亏待你叔叔,我准备拿这些钱办一个钱庄,答应了你叔叔,算他一个份子。”
朱辉到现在才明白,汤景刚回来的那段日子天天在干些什么,怪不得他死活也不愿意出海了,原来还有这么有一手,便问道:“难道你们这兴隆钱庄还有我叔叔一份吗?”
吴襄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那点钱哪够啊?本来我拿了这些钱是准备娶了沈家的姑娘,和沈家一块办钱庄的,沈家一看蔡德忠倒台了,我也把房子也卖了,便跟我退了婚约,我一气之下,返回徽州老家,准备买上千顷田,当个土财主算了,你说我这倒霉劲的,钱庄没办成,还把月儿留给了你叔叔,被你叔叔这混蛋给糟蹋啦。”
“你们后来不是办了一个兴隆钱庄吗,没有我叔叔的份子吗?”朱辉问道。
吴襄悲哀地答道:“再次回来办钱庄是被黄炳文蛊惑来的,还真没你叔叔的份子,不过,这次回到南京,这狗娘养的黄炳文把我手里的现银全给糟蹋完了,还差点害死我。”
朱辉奇怪了,月儿怎么能把吴襄吓成那样,便问道:“呵呵,听说了,大舅哥的胆子也太小了点吧,怎么月儿姐姐能把你吓成那样?”
“这都是他娘的铁牛,月儿在你们府中出事之后,被送回了老家,我没想到,铁牛这混蛋偷偷的把月儿卖进了青楼,自己也跑去青楼做了大茶壶,反告我说月儿死了,要我偿命,那架势非打死我不可,那你说说,我突然看见月儿如幽灵一般,被黄炳文这王八蛋带到了宁波,我、我,还是别说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回来的那段日子天天在干些什么,怪不得他死活也不愿意出海了,原来还有这么有一手,便问道:“难道你们这兴隆钱庄还有我叔叔一份吗?”
吴襄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那点钱哪够啊?本来我拿了这些钱是准备娶了沈家的姑娘,和沈家一块办钱庄的,沈家一看蔡德忠倒台了,我也把房子也卖了,便跟我退了婚约,我一气之下,返回徽州老家,准备买上千顷田,当个土财主算了,你说我这倒霉劲的,钱庄没办成,还把月儿留给了你叔叔,被你叔叔这混蛋给糟蹋啦。”
“你们后来不是办了一个兴隆钱庄吗,没有我叔叔的份子吗?”朱辉问道。
吴襄悲哀地答道:“再次回来办钱庄是被黄炳文蛊惑来的,还真没你叔叔的份子,不过,这次回到南京,这狗娘养的黄炳文把我手里的现银全给糟蹋完了,还差点害死我。”
朱辉奇怪了,月儿怎么能把吴襄吓成那样,便问道:“呵呵,听说了,大舅哥的胆子也太小了点吧,怎么月儿姐姐能把你吓成那样?”
“这都是他娘的铁牛,月儿在你们府中出事之后,被送回了老家,我没想到,铁牛这混蛋偷偷的把月儿卖进了青楼,自己也跑去青楼做了大茶壶,反告我说月儿死了,要我偿命,那架势非打死我不可,那你说说,我突然看见月儿如幽灵一般,被黄炳文这王八蛋带到了宁波,我、我,还是别说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