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
李辙急急开口。
与官府作对不比打杀流寇,若一时冲动酿下大祸,不止他们一家要遭殃,整个村子都要跟着陪葬。
李辙一开始同祝潇潇想的一样,以秀才的身份稍加斡旋,或许这帮人会有所收敛。
但,在看见他们的第一时间,李辙也如同祝潇潇一样,改了想法。
他或许迂腐,但并不傻。
什么人可谈,什么人不可谈,他心中有数。
贸贸然提及功名,非但不会令对方退缩,反而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自取其辱。
所以李辙才话头一转,提起了祝潇潇“退匪”一事,只是可惜,这捕头大约嚣张惯了,不怎么懂得仔细听人说话。
李辙本想今日便任他们搜刮吧,反正家中没多少吃食也没有银两,虽然受辱受欺负,却总比丢了性命来的强。
可显然,祝潇潇不这么想。
“无碍,”她淡定抓过捕头抬起的手,轻松向后一拧。
在捕头的惨嚎声中,回头看向李辙道:“我并非一时急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辙想的是官府得罪不起,祝潇潇则不然。
她想的是另一桩事。
“李远,”祝潇潇反手拧着捕头,又两脚踹飞冲上来解围的捕快,发号施令道:“拿绳子来!”
“你!!”捕头动弹不得,挣扎的头顶虚汗直冒,“你这臭婆娘你死定了!你完了!你前程没了,你同我们作对,你走不出这个村子!我让我们县老爷……”
“嘘……”祝潇潇轻声道:“你知道,昨日那帮流寇都被我打断了哪里吗?”
她纤手一指,分别点在捕头臂弯,肩胛,最后轻轻向下一滑,戳在了腰窝上。
“最后这个人啊,路都没法走了,被两个人前后抬着,越颠啊,这腰拉的就越长,还未走出几步,就痛的口吐白沫,那两只眼睛翻得呀,都快戳到脑仁里去了……”
祝潇潇声音极轻,带着诡异的飘渺感,听得捕头汗毛都炸开了。
“你……他们……那帮流寇……”
他这才意识到,方才屋里那秀才似乎提到过什么流寇之类的。
这婆娘又说什么打断不打断的,难不成……
“啊,你还不知道吧,昨日那帮流寇都被我给杀了,”祝潇潇慢条斯理接过李远递来的绳,一圈一圈的开始捆捕头。
“你……这怎么可能??”捕头明显不信。
“怎么不可能呢?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你还能是谁?”
她不就是个穷酸秀才娶的臭婆娘吗?
祝潇潇不说话了,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转身使唤李远道:“帮帮忙,把剩下这几个也捆了。”
“祝嫂子……”李远都快为难死了。
他很想跑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爹,但又心知今日这事原是他爹做的不地道。
一招祸水东引,非但没引成功,反而招来更大的祸事。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四名捕快见自家头儿被绑,元凶又嚷嚷着还要绑他们,登时一个个目露凶光,扑上去就要与李远决一死战。
祝潇潇轻松制住两人,见李远被另两人追的狼狈逃窜,凉凉道:“你不捆,我可不护着你了啊。”
说着就要放开手。
“别别别!”李远噌的一下窜到祝潇潇身后,摸着额上虚汗哆嗦道:“我听祝嫂子的,我都听你的。”
亲娘嘞,一个弄不好就要命丧当场。
爹,远儿对不住你啊!
祝潇潇满意点点头,几个手刀下去接连劈晕四个人。
“先把人捆了,然后去把你爹叫来,我有事同他商议。”
留下这么一句话,祝潇潇拎起早就惊呆的宏哥儿进了屋。
反手关上门。
李辙早在炕上焦急的等待多时,方才祝潇潇在外面,他没法大声的同她商议对策。
即便想让她冷静下来,也怕越说她越生气,只能暂且按捺。
此刻一见到祝潇潇进屋,他立马支起身子低声道:“这几人不可留,如今将他们得罪狠了,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祝潇潇倒是有些诧异了。
她原以为,李辙会秉持着读书人自有的怜悯情结,劝她一心向善别再为祸人间呢。
李辙见她面有疑色,抿了抿唇别过头道:“我本意并非想这样处理,可事已至此,再说那些已是无用,你可想好了如何收尾吗?”
这是怪她行事鲁莽了。
祝潇潇拎着宏哥儿丢在炕上,自己也斜斜坐上去半边,笑眯眯看着李辙道:“你只觉得我离谱,却没想到我还能比你想的更离谱。”
“什么?”李辙眉头一皱。
“我虽说不喜欢被欺负,但今日之事,要说不得罪,也是可以处理好的,只是早在昨日流寇袭村,我就有了个浅浅的念头,今天借此机会,刚好迈出第一步而已。”
李辙越听眉心拧的越紧,半晌,深吸一口气道:“你说。”
祝潇潇慢条斯理的整了整凌乱的头发,“我想除了黑燕山那帮山贼。”
“……”
李辙呼吸一滞,骤然紧缩的瞳孔暴露了他内心的震颤。
黑燕山,一把悬在李家村人头上足足五年的利刃,从前时不时的便受一次洗劫,到如今,他们是将李家村淡忘了,可没有一个李家村人会忘了他们。
五年,黑燕山的山贼发展成什么样他们无从知晓。
但近两年来的旱灾,四起的流民无不在透漏着一个消息——他们越来越壮大了,壮大到,李家村这样的小地方已经不足以养活他们所有人了。
或许大部分的村民都因此而松了口气,但无论是村长还是李辙,只要稍有些头脑的人都会明白,他们再度卷土重来之日,就是李家村覆灭之时。
祝潇潇虽只来了这个世界三天的时间,但上辈子经历的种种使得她比旁人更加敏锐,目光也更加长远。
她有心计,有手段,更有能力,绝不会任凭事态在她未知的领域恶化发展。
或许目前来说第一要务是吃饱穿暖,但昨日的流寇敲响了第一声警钟,真真切切的告诉她,黑燕山那帮山贼来袭,不是区区二十八个流寇这样简单。
她能保重自己,但其他人呢?
祝潇潇看着李辙抿唇不语的样子,笑意一敛,肃声提醒道:“旱灾两年,流民四起,朝廷无能,饿殍遍地……李辙,这天下眼看就要乱了,你做好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