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哥儿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会使激将法,却未必能识破激将法而不被激。
祝潇潇见他突然鼓着腮帮子开始卖力举石头,就知道这小子大抵是憋着一股劲儿呢。
于是缓下声线来,耐心指导他动作细节和要领。
一来二去的,宏哥儿心中的火灭了,逐渐开始认真听从祝潇潇教导,耐心练了起来。
另一边,小盈儿挥舞着饭勺卖力搅动锅里的汤羹,饭香悠悠飘出来,院子里充斥着温馨的味道。
祝潇潇难得安宁片刻,正伸着懒腰考虑是否回去睡个回笼觉,忽然坡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李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到祝潇潇,慌忙唤她道:“祝嫂子,县衙里来了官兵,说是要查昨日流寇的事情,正往你家这边来呢,我爹让我知会你一声。”
县里要查流寇?
村长不是说昨日都没人搭理这事吗?
祝潇潇觉得蹊跷,正要将李远迎进来细问,就见坡下的小路上远远走来一队人,个个身着便装,腰间佩刀,头戴软裹。
互相之间调侃嬉笑着,说不出的散漫和奸猾。
来者不善。
“小盈儿,”祝潇潇第一时间回头喊道,“回里屋呆着,把门栓了。”
小盈儿正吹着灶膛火呢,闻言揉了揉眼睛,一声不吭乖乖起身往屋里跑去。
不多时,里面传来“吧嗒”一声。
门栓好了。
祝潇潇特意叮嘱她要进“里屋”,却是让李辙所在的主屋门敞着。
宏哥儿不明所以的放下手中石头,“怎么了?我不用进去吗?”
祝潇潇咧嘴一笑道:“男孩子,多见见世面是好事。”
宏哥儿于是不说话了,又举起石头开始练习起来。
那队捕快一共五人,转眼便来到院外,见祝潇潇背对着他们,纷纷大声吆喝起来。
“你你你,说你呢,你是这家的婆娘?”
李远忙赔笑迎上前道:“哎呦,各位捕爷,您几位来的好快,我这……我这正问着呢。”
“你有什么好问的?”当先一人打扮的要稍显正式些,约摸是捕头的身份,下巴一抬用鼻孔对着李远,“你比我们会办案不成?”
“捕爷您看,您这是哪儿的话,我这不是帮忙先探探嘛!”
李远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竭力想要挡住那些看向祝潇潇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捕头咧开一嘴大黄牙,抬手在李远脸上用力拍了拍,狠狠搡他一下,口中骂道:“要他娘的你多事!”
李远踉跄几步,被身后的祝潇潇托了一把方才站稳。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捕头看清祝潇潇的脸,登时眯起眼睛一脸淫邪的笑起来。
祝潇潇也笑,“怎么了这是,是要变鸡呀还是要变驴啊?”
捕头一愣,祝潇潇又道:“都不对,你这肥头耳大十六个褶的,要变也是变山猪,不过山猪不这么叫……”
她想了想,勾着食指戏弄道,“不如这样,你学声猪叫来听听?”
“头儿,她骂你!”
捕快中有人听懂了,第一时间指着祝潇潇告状。
捕头反手一个耳光“啪”的将人扇倒在地,“要他娘的你说?!”
骂完,他转身指着祝潇潇怒声道:“来人,给我绑了这个臭婆娘!”
“祝嫂子……”
李远一急,拖着祝潇潇就往后退,一边退一边低声道:“他们是县衙的官爷,咱们轻易惹不得,要不你还是跑吧……”
“好啊,”祝潇潇从善如流,“那你可得多准备些上供的粮食银钱,不然送不走这几位。”
封建时代的捕快,从前祝潇潇只在书上了解过,社会地位很低,基本都是贱籍,没编制,俸禄低,唯一的“油水”便是搜刮百姓。
若是朝廷清明,上下包庇私相授受之事或许还少见些,但看目前的县官,祝潇潇只觉得这群捕快不会比流寇更有人性。
昨日报官不管,今日却只差了五人来查,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查案的。
甚至于,是不是那瞌睡不起的县官下的令,都不一定。
村长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才将人往祝潇潇这里引,又早早差了李远跑来报信。
这个老狐狸……
祝潇潇眯了眯眼。
早晚找他算账!
捕头一声令下,四个捕快拔刀的拔刀,抡绳索的抡绳索,团团将祝潇潇和李远围住。
祝潇潇气定神闲的还未说话,屋里突然传来李辙的声音。
“内子鲜有外出,笨嘴拙舌得罪了几位,还请捕头看在她‘退匪有功’的份上,宽恕则个。”
他声音清朗稳重,除了抹不去的书生气外,还带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重音落在“退匪有功”四个字上,着意告诉这帮捕快,昨日的流寇是祝潇潇打跑的,她可不是什么随意能拿捏的对象。
然而捕头闻言却是嗤笑一声,“你说宽恕就宽恕,你哪个?”
很显然,他没有抓住李辙话中的重点。
李远忙道:“他是秀才,咱们县的秀才李辙。”
“李辙?”捕头抖着腿,吊儿郎当道:“没听过啊,哪一年中的秀才?”
李远正要说话,却被祝潇潇往后别了别。
祝潇潇:“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要不要告诉他你家还有几两银钱?”
这捕头明显没将什么功名放在眼里,即便他信了李辙是秀才,看见李辙双腿被废,怕是变态的小念头会呲呲的往外冒。
李远本意是想让捕头投鼠忌器,却没想过这样说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虽然祝潇潇一开始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这才留了大屋的门,让李辙能直接看到院中的情况。
但听这群人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祝潇潇就改了策略。
他们不是善与之辈,处理不好,非但会闹得村子不得安宁,更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若任由他们搜刮一通扬长而去,不好意思,祝潇潇做不到。
所以今天这帮人,她是得罪定了。
如祝潇潇所料,捕头听了李远的话,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搓着手探头看了看屋子里,一脸贱笑道:“秀才啊,我得去看看,嘿呦,这人怎么坐着不出来呢?”
他抬脚欲往里走,却不想祝潇潇错了错身,正好将他挡在外面。
“你这臭婆娘……”
“我想捕头你刚刚没听清里面人的话,”祝潇潇笑眯眯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演示给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