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已经死了,我却还在想她。”茫然地站起,钟无艳止了泪水,收回那本手记,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还好,凉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恐神伤。”
为了不让自己也抬脚踹向那坟包,钟无艳很快便告辞了。
“不知道,反而更好么?”喃喃地念着这句话,钟夜冥颓然地坐在地上。这时,一双冰冷的覆上他的脸颊。
比死人更冰的温度,激得他一个哆嗦。
“别动,你的气息很乱。我渡些灵气给你,会好受些。”精纯无垢的灵气自凉的指尖落入体内,钟夜冥抬头,看着这个依然面容清淡的少女。
“凉,别自责了。”如今真相大白,钟夜冥鼓起全部勇气,抓住她的手说道:“那沈花月根本就是在利用你,都是私心!既然如此你根本不用去救那钟惊鸿!”
“是啊。私心。”淡淡地笑了笑,凉望着那土堆,摇了摇脑袋:“也是这份私心,让我活到了现在。遇到了严晨。”
这番自欺欺人的语调,钟夜冥闻所未闻。
如此怅然若失,不知所措的人,钟夜冥还是头一次见。难道真的,活在谎言中反而更好?
“走吧。”末了,凉转过身,勾起一抹释然的浅笑:“该道别的都道别了。我该走了。”
至于为何不见钟无艳,对于她而言,自己的存在对渡业教是个隐患吧。
女人终究是比不得男人,哭的伤心了,不知会发生如何恐怖的事。凉的确不介意当个坏人。
这时严晨带着小雨儿在膳堂用早膳。看见严晨,钟余晴心中满是感慨,拍着他的肩膀道:“严公子莫要伤心。在外漂泊了那么久,定是辛累至极。瞧你都瘦成了这样。”
的确,严晨现在的模样十分憔悴。想到凉要去拿五鸣峰救钟惊鸿,就浑身不是滋味。
胡渣凌乱,双眼无神。看上去就似一副被欺骗背叛的模样。
“不如就带着千金在渡业教住下吧。安心修炼。”钟余晴对这严晨好感很好,而且钟惊鸿也总是时不时地提到严晨。
严晨与钟惊鸿交好的事,整个渡业教都知道。当时钟惊鸿去五鸣峰只有严晨敢逆教门不违与他前去,所有人都道他有情有义。
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被这些不知情的人,当作座上宾。
小雨儿生的娇嫩可爱,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乖巧地吃着饭,就引来一堆女弟子们的好感。都想抱抱揉揉。
严晨看着,心中却是苦涩不已。这渡业教,大概自己这次离开之后,再也不会回来。
纵然凉不怪钟惊鸿,他却是做不到。严晨只想将钟惊鸿狠狠地扯下胳膊来,让他尝尝什么叫做痛。
看着众人这浑然不知内情的脸,严晨恍惚间在想。若凉不是庶出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只是这个问题刚起,还不及细想,钟夜冥便来了。
“走吧。”
“怎么了?”从一堆女弟子中几乎是抢回小雨儿,严晨抱紧了这小娃娃,奇怪问着。
为何这钟夜冥,看上去戾气十足的模样。莫非是和凉吵架了?
“没什么。”
将严晨领到后门处一辆宽敞的马车前,钟夜冥看着车内,叹了口气,颓然道:“走吧,凉在里面。”
“哎?你不走吗?”将小雨儿送到车内,严晨奇怪地看着钟夜冥。分明这男子对凉痴情至深,竟然舍得让凉再次离开?而且此行凶险,若是多个伴,也多分保障。
钟夜冥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为了凉他又怎会惧怕凶险。
“凉让我呆在这,替她守着这渡业教。”皱着眉头苦笑,钟夜冥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个狠心的人。”
“的确,这是非你不可的事。想来在这渡业教中,最让她真心相待的人,便是你了。”拍拍钟夜冥的肩,严晨露出笑颜道:“放心吧,待我们解决了五鸣峰的事,便回那顾村。届时你若想凉了,欢迎随时来串门。”
这话说的大度至极,钟夜冥点点头。忙摆手道:“快去吧,误了时辰可不是好事。”
严晨上了车,出乎意料的,小雨儿乖乖窝在凉的怀里。凉竟然没有缩成一团睡觉,也没有逗弄小雨儿。
而是隔着车窗,愣愣地望着外边出神。
“走吧。”拍了拍马,钟夜冥深吸一口气,一如既往地笑道:“凉,我到时去你家串门。你记得好好招待我。”
“嗯。”轻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凉并没有撩起车帘。
这句话,这动作,也不知道钟夜冥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着。严晨忽然觉得,可能凉根本就不想让他看见。
待马车一路驶下清芸山,路过那小镇,就连清芸山的影子都化作虚无再也看不见。凉才收了视线,拉起斗篷,又缩成一团睡着了。
“娘亲,娘亲。”小雨儿急切地唤着。
今日的娘亲好可怕,好奇怪。似是在哭的样子。可是她手边又没有糖,不能哄娘亲开心。
“嘘。娘亲累了,要休息。”抱过小雨儿,严晨温柔地蹲下身,替她理了理斗篷。免得她被自己闷死。
恍若当时第一次,跟她坐马车回清芸山时一样的光景。
凉很少做梦。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睡太累了,还是这马车颠簸得头晕。
梦中的自己,还是那副惹人厌的单薄身子,什么灵气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的脏丫头。
算是一个美梦吧,惊鸿哥,夜冥,无艳姐。还有月姨,都待自己很好。好的比做梦还好。
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不讨厌自己的人。
此次告别,许是没有归期。这渡业教,到底还是钟惊鸿的。而自己,说到底,还是个庶出之人。
将力量用尽,也算得偿所愿。
“答应我……保护惊鸿,保护渡业教……”
月姨临死前恳求的眼神至今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凉向来是个涌泉相报的人,当时她不懂,这不是她身为渡业教人应作的么。
如今看来,却倒是有些像笑话。
“晨。”午夜梦醒,凉伸手圈住了严晨的脖子,呼吸着他耳边的空气,声音有些哽咽:“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吻了吻她的额头,严晨目光温柔至极:“我也离不开你。”
这话听着,却是心中一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