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知道?”
钟夜冥倒吸一口冷气。这血誓,也是这次凉执意要回来,他才知道的。而且从当时紧急的状况来看,凉就连严晨也瞒着。
血誓不比普通的誓言。普通人的山盟海誓,许诺立誓,说到底不过是一句话。哪怕立三指而跪,捶着胸膛,说的如何凛然,也是无用的。
天神并不会关注普通凡人的话语。说天打雷劈,那就是开玩笑。天雷根本不屑去劈凡人,更何况失信的凡人。
就算是修炼之人的誓言,也无非许些代价,顶多折损修为灵宝而已。
这血誓,却是截然不同的。以血为引,以魂为码。不仅需要发誓人的允诺,接受的那方也要付出相对的代价。誓成,绝不许违背。否则反噬心神,吞其魂魄。
到时候就不是天打雷劈了,而是湮灭轮回,永归虚无。
对于修炼中人而言,这血誓是大凶大忌。哪怕是救命之恩,也值不起用血誓去报。
只有偶尔入魔,贪图旁门左道,依仗他人的无望小人。或者绝境之中徒劳挣扎的人,会将性命堵在血誓上。
“当然。沈花月与凉血誓的信物,都是从我这拿的。”想到那枚千年灵玉做成的玉佩,钟无艳摇着头。眼中满是悲切。
那玉佩是个珍惜宝贝。是掌门赠与她的灵物。可以说是给足了十分的面子与重视。这也是为何钟无艳分明是个收养女童,却能得到全渡业教的敬重。
不仅仅是她卓然的天赋,圆滑的处事。而是在第一天,那掌门便赐予了她如此贵重之物。
凉很喜欢那个玉佩。钟无艳恍然记得,当凉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小脸便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向往神情。
“喜欢?”将玉佩递到她瘦瘦的手中,只见她反复摩挲翻看着,虽然喜欢的不撒手,最后还是将它递回给了钟无艳。
钟无艳之后总会想,当时如果自己大度一点,直接将玉佩赠与凉,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难怪沈花月连血肉都没留下。当时凉的力量虽然蛮横,却也远远不足以到令人连魂魄都消散无踪。”
钟夜冥皱着眉,道:“想来她是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这才达成了血誓。”
这么想想,心头却满是冷意。
沈花月为凉付出心血是真,然死无葬身却是情理之中。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告诉掌门和钟惊鸿?”想到沈花月死后,凉在渡业教中过的晦涩日子,钟夜冥满是怒意,对着钟无艳骂道:“你也和他们一样?”
“自然。”凄凄地笑了笑,钟无艳抬着眸子,看着钟夜冥自嘲道:“我毕竟是渡业教的人。能让她永远守护我们,为我们出力,这种事……实在是太过诱惑了……”
似是在忏悔自己的贪心,钟无艳圆润的美眸中暗淡无光,以手抚面地低声哭泣道:“夜冥,我是不是很自私?凉一直把我当姐姐,我却只想着让她保护我……让所有人都指责她亏欠渡业教……”
“你该死。”对于女人向来温柔的钟夜冥冷冷道,却是叹着气,递出一方手帕:“但你要记住,凉不希望看你哭。”
感受到隐在暗处的人影微动,钟夜冥赶紧替钟无艳抹去眼泪。
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凉,哪怕事情都摆开了,也没有去责怪她。若是自己不给钟无艳擦眼泪,只恐凉又该站出来,哄她莫哭了吧?
“夜冥,你看看这个。”断断续续地止了哭声,钟无艳摸出一本手记。
“我看到这个时,才发现我错的离谱。我该早些发现的,那沈花月看似天真无害,实则处心积虑。她一届普通凡尘女子,甚至是沈家庶出,如何能嫁来我渡业教?她对自己的夫君儿子如此溺爱,又怎会对凉好?是我错的离谱……”
接过那本手记,钟夜冥的手微微颤了颤。
该读么?不该读么?
虽然脑中疯狂叫嚣着不要去看,身体的反应却快极了。翻开那本手记,女子的字迹清秀。
一行行地读者,却宛若毒药,燎起无尽的心怒。
“今日父亲带我回了沈家,那妹妹却是嫡女。名字却是好听,叫镜水。长得也比我好看,真是气人。”
“这妹妹成日姐姐姐姐地叫着,真烦。还分我吃糖,真是惹人厌。她是多想炫耀父亲对她的宠爱?”
“后母待我不好。分明妹妹有粉色新衣服,为何我的却是轻蓝?”
“后母以为给我买了同妹妹一样的粉色罗裙,就不是偏心了?”
“今日来了个提亲的仙人似的修士。长得出尘不凡。说是沈家血脉能孕育天人。我终于不用再在这受气了。”
“妹妹说她会嫁给那修士。我不服,分明我比她年长,沈家长女是我,怎轮得到她?”
“哈哈,今日终于将那傻子妹妹骗去城郊卖了。从此沈家只我一女。”
钟夜冥看的冷汗涔涔,双唇僵硬许久,才颤抖问:“这沈花月……是凉母亲的……庶姐姐?”
“是的。难怪她执意让凉唤月姨。”钟无艳点点头,道:“你接着看下去。”
中间的手记缺了很多,似是被撕去了。
“相公待我很好。渡业教待我很好,待惊鸿也很好。可是为何他们都说,惊鸿不是天人?”
“若惊鸿不是天人,那岂不是喻郎岌岌可危?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那傻妹妹怀了喻郎的种。差人给了她许多钱财,待孩子生下来,便抱养回来做我二儿子。”
“生出来竟是个女娃!公公说的天人,真的存在么?”
又是几页空白。
“那女娃倒是像那傻子妹妹。人却更傻。”
“天人原来那么痛,还好我的惊鸿不是。”
“我得想个办法……让她永远保护我的惊鸿……”
“惊鸿,母亲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一抹血留在那句话的末尾。钟夜冥喃喃地读着,心绪翻涌间差点被怒气吞噬。
“原来是她……她让凉的母亲与钟喻相识,让凉的母亲生了下来……又撒手不管!”
“这根本就是死有余辜!”猩红充斥眼前,钟夜冥抬脚踹向那坟包,却是被一阵灵气拦了下来。
“凉?”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钟无艳低低唤了两声,却没有回应。(未完待续)